岑峥年和岑淮安回应着她,初夏脸上露出笑容,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
    而这时一个医生上来,是她们这次援助项目的负责人,他拿着名单就要点名。
    初夏飞快走到他身旁,快速说了句:“我叫罗初夏。”
    然后一阵风一样跑了下去,直接奔到岑峥年和岑淮安面前,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这辆车?”
    “我问了医院门口看门的大爷。”
    医院门口的大爷是知道得最多的,初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手拉着岑淮安,一手拉着岑峥年不停说话,舍不得放开两人。
    而在车上正准备点名的领导被初夏这一出整懵了,直到他看到初夏跑到岑峥年那边,才明白过来,摇摇头拿着名单继续点名。
    确定所有人都到了,领导打开窗户,对着初夏大喊:“罗初夏,出发了!”
    初夏脸上的笑顿住了,她慢慢松开岑峥年和岑淮安的手。
    “去吧。”
    岑峥年揉揉她的头。
    初夏一步三回头地上车,不舍又涌上来。
    车上领导又喊了一声,初夏不能让所有人等她,加快脚步跑上车,坐在座位上,继续看着窗外的岑峥年和岑淮安。
    “你们回去吧!”初夏双手撑在窗户上,对着两人大喊。
    岑峥年和岑淮安没有动,一直看着大巴车启动,开走,视线还停留在初夏坐的位置的方向。
    初夏也一直通过窗户不停向后看着父子俩,直到车子转弯,彼此都看不到了,初夏才坐正身体,整个人的气息又低沉下来。
    冯小圆扭头一直看初夏,眼里的好奇完全藏不住,一脸有话要问初夏的模样。
    不过初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发现她的欲言又止。
    直到初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变成看诊时沉稳温和的初夏,冯小圆才大胆凑上去,睁着一双大眼睛问她:“师姐,刚刚那个真是你丈夫和儿子?”
    初夏点头:“是的。”
    冯小圆“哇”一声:“师姐,你真的深藏不露!丈夫和儿子也都那么出色,师姐你以后就是我榜样!”
    初夏:“我更希望你是因为医术拿我当榜样的。”
    “一样,一样。”冯小圆笑嘻嘻地歪着头说。
    从附属医院开了接近两个小时的车才到初夏她们援助的县城。
    这里的建筑物都非常的老旧,周边是低矮的瓦房,而县医院的大门更破旧,上面有些痕迹,明显是用利器破坏的。
    “这不会是以前那个时期被砍的吧?”
    冯小圆看着那门,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猜测道。
    “有可能。”有医生接了一句。
    而这时,医院已经有人走了出来,穿着和初夏她们相同的白大褂,脚步很快,一脸急匆匆的模样。
    “是研究院附属医院的医生吗?”
    领队的领导上前点头:“是,我们……”
    “别说了,快跟我来!”
    那医生拉着领导就往医院里跑,领导被迫跟着他,着急大喊:“哎哎哎!我的行李!”
    “人命关天,你还管什么行李!”
    被留在原地的初夏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眨眨眼睛脸上都是一样迷茫的神色。
    初夏拉着行李也往医院里跑:“小圆,快跟上!”
    其他医生也赶紧跟着跑,后面的医生把领导的行李一块儿带了进来。
    刚刚跑进来的医生估计和医院的人说了什么,初夏她们一进来就被护士带着往急诊室跑。
    “快快快!幸好你们及时到了,有一群受了严重外伤的人我们正救不过来呢。”
    初夏她们都没来得及歇口气,被带进了急诊室,里面躺着坐着不知道多少个嘴里正“哎呦哎呦”的男人。
    他们大部分穿着黑、蓝、灰的土布衣裳,脚上的鞋子还带着泥土,身上什么伤都有。
    初夏这些医生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事,洗手消毒之后就立马投入处理伤口的急救包扎中。
    有的伤患身上的伤很严重,需要做手术,也不保证一定能救回来。
    初夏现在不是外科医生,她和小圆只负责帮病人止血上药包扎。用药止不了血就用针。
    做手术的是一同过来的领导还有其他的西医。
    等终于把所有的伤患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初夏和冯小圆累得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这时候有护士提着一壶水过来,给她们所有歇着的医生倒水说:“不好意思,我们院长也没想到突然遇到这种大型伤亡的突发状况,让你们一过来就跟着忙。”
    领导他们还在手术室,初夏接过水摇摇头,累到话都不想多说。
    其他人都和护士说没关系,毕竟救人要紧,他们本来就是来帮着医院给病人看病的。
    拿着自己的水壶喝了半壶水,初夏的体力恢复了些,就听到冯小圆好奇问护士:“他们的伤好像打架打出来的?发生什么事了啊?”
    “两个村子里的两户人家争土地,最后发展到两个村子的人打起来了,不知道谁下了死手,就变成这样了。”
    其他的护士也不清楚,不过她已经接了院长的命令,等这些支援县医院的医生休息好,她就带她们去安顿。
    县医院也有自己的职工宿舍,还有家属院,就是房子很破很旧,采光什么的也不好。
    初夏和冯小圆分的一间宿舍,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两个医生,大家都是四人一间。
    初夏她们的房子在一楼,进去之后立马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让人闻着忍不住皱眉。
    而屋里的水泥地上,有着大块小块返潮上来的湿水渍。
    冯小圆整张脸垮下来,伸手摸了下上下铺的床,上面的木头都带着一股潮气。
    “这房子是多久没住人了?这条件比咱们医院的宿舍差太多了吧?!”
    初夏已经把行李放在屋里稍微干燥的地方,抬头对冯小圆说:“已经比我想象得好很多了,最起码不是十几个人挤一间房子。”
    另外两个医生年纪比初夏和冯小圆年纪大些,她们估计什么都见过,也是一脸淡定接受的模样,
    初夏挽起袖子,拿着盆往外走,准备接盆水回来收拾屋子里:“小圆你也别愣着了,先把屋子里扫一遍,不收拾这里根本不能住人。”
    冯小圆眉毛眼睛耷拉下来,嘟着嘴叹口气:“这都是霉味怎么弄啊?”
    “开窗,擦干净,消毒,等着它慢慢散。”
    另外两个医生跟着一起行动起来,宿舍不是一个人的宿舍,不收拾她们的床也没法睡人。
    不止初夏她们在打扫宿舍,其他援助的医生也都是在收拾屋子。
    初夏和冯小圆、另两个同屋的医生又累了半天,才把宿舍收拾好。幸好她们都带了自己的被褥,不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睡空床板。
    到县城的第一天,初夏就是在这样忙碌中度过去的。晚上睡觉时屋里的霉味还没有完全散去。
    初夏在屋子里、床头挂上药材包。问冯小圆和另外两个室友,她们也需要,分给她们一人一个。
    伴着中药材的味道,屋里的霉味好像没有那么重了。不过初夏也没有心思多在意这些,她太累了,躺床上直接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过来援助的医生在县医院各自分了诊室,正式开始在县医院里坐诊援助。
    而有京城的医生下来在县医院免费帮忙看病的消息,也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县城下面的各个村落里。
    初夏她们一下子就忙起来,县城周边看不起病的人,这会儿全来了县医院。
    就是初夏和冯小圆在的中医诊室,这天都是排满了人。
    来找两人看病的多是村里的妇女、儿童,她们打扮朴实,进到诊室里面上都是拘谨,看到初夏这个医生,眼神带着尊敬还有哀求。
    她们不介意初夏的年龄,也不问她医术,她们只知道,初夏这些京城来的医生,是能免费帮她们看病的。
    这些妇女大多数都是妇科病,小孩儿的病有营养不良,也有其他的症状。
    妇科病多是平时不注意,再加上月子没做好,生完孩子不管有没有养好身体就下地干活导致的。
    这不是一个地方妇女的病,而是很多农村妇女都有的。
    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病症,有的乳腺不舒服,有的胃、肚子不舒服,也有人腰腿疼的。
    初夏接下来的每一天,从坐诊到晚上结束,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没有休息的时间,不过她却明显感觉自己治病的医术用很快的速度提升着。
    这天来了一个大肚子的病人,她的下半身也是水肿的,掀开衣服,肚子已经被撑得有些透明了。
    初夏眉头皱起来,看着病人的脸色,她整个人被这个病症折磨很痛苦,脸色晦暗萎黄,皮肤都有些黄了。
    一看这些,初夏就知道她是肝出了问题,最棘手的是肝癌,如果是肝癌出现肝腹水的问题,基本上很难治好。
    那个妇人是被丈夫带过来的,两人脸上带着凄然的神情,望着初夏眼神里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初夏的压力很大。
    她让女人把手放在脉枕上,仔细给她把脉。
    “换另一个手。”
    女人听话地换手,希冀地望着初夏,声音有气无力地问:“医生,我还有救吗?”
    初夏把完脉之后松口气,不是肝癌,那就还有治好的希望,但她也不敢保证。
    “你应该能感受到哪里不舒服吧?”
    女人犹豫地点点头:“我现在经常恶心,呕吐。”
    初夏写着药方说:“很正常,你肝有了问题。不过幸好不是肝癌这种恶性肝病引起的肝腹水,是良性的,而且现在也只到中期,还有治愈的可能。我主要给你们开中药治疗,这个要提前说明。”
    “就吃中药,我们就吃中药。医生,我们没什么钱。”
    初夏:“我知道,我尽量不给你们开贵的药。但你们必须遵医嘱,不让你吃的你不要吃,按时吃药,一周后再过来。”
    让初夏她们看病确实是不要钱的,不过拿药得花钱,不然医院的财政支撑不住。
    初夏把药方递给两人,又叮嘱了三遍她们不能吃什么,能吃什么,才让他们离开。
    两人拿着药方,连连点头,对初夏满脸的感激,好像她已经救了她的命一样。
    初夏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她从没有这个时刻感受到自己作为一名医生,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一念之间,可能就是一条生命。
    初夏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门口:“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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