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经过前门大街,她特地差人买来的泥人,还等了好一会儿呢。
    敬皓要拉瑶娘的手,很快还觉得刺疼,瑶娘看看自己的手,因为她练习射箭非常认真,所以手上长茧。
    一听说她手上长茧,还要射箭,罗敬柔和时雨都看着她的手。
    瑶娘则大方让她们看,还道:“骑马射箭天天都要,不过,我们那里有位伴读,仿佛是宝华郡主的伴读,就是没法子骑马。”
    “还要射箭,骑马?”罗敬柔咋舌,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进宫了。
    瑶娘点头:“这算什么,还要打手板呢,我都被打过。只要郡主们背错一个字,我们做伴读的就要代为受过。”
    这话听在郁氏耳朵里,又是心疼,拉着女儿的手看,还摩挲着她手里的老茧。
    时雨本以为进宫是最轻松的差事,哪里知道这么怕人的,她问道:“五姐姐,你们平日除了念书之外就做什么?”
    “天气暖和点就做针线,哦,对了,我给你们都做了荷包,等会儿一并把礼物给你们。但每日鸡叫时就要读书,天□□黑才回来,我反正是倒头就睡。若是回来的早些,就是洪侧妃那里请安。”她把自己每日何时起来,何时读书,晚上何时睡下说了。
    这让罗敬柔就更庆幸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外强中干,看似一切都好,实则内里虚,更别提这么早就起来,还得学什么骑马射箭。
    大家一处说几句家常,郁氏则让尔珍把东西分派好,见时雨和敬柔都在,就直接送给她们了。
    瑶娘还笑道:“你们别嫌少,我只得了这些,大家都沾沾喜气。”
    “那怎么会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罗敬柔外祖家中是侯府,家中还有个汪妃在宫中,逢年过节也有赏赐,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提。
    时雨倒是很高兴,她不知道为何,明明心里说要和五姐姐保持距离的,可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和她玩儿。
    就像现在,瑶娘在廊下教敬皓投壶,她准头非常准,几乎是十投九中。
    “五姐姐,宫里还教这个么?”
    “当然,这属于射礼的一种,但是也不是人人都很精通,我反正每天学什么,若是学不会就最晚走,所以投壶就学的很好。”
    时雨疏离不到一会儿,就过来和她们玩投壶。
    当然,这样的投壶罗敬柔玩了两把,就没有兴致,进去坐下了。
    却说,郁氏送了荔枝干和柿霜的攒盘过去,又装了一小罐百合粉,再有佛经一本,让人送到窦老太君处。
    窦老太君见是尔珍过来的,知道她是郁氏的大丫头,不免笑道:“怎么这个时候送攒盘过来?”
    “是我们五姑娘从宫里回来了,皇长子府里赏了些物事,我们太太就特地让奴婢送来您这里,这本佛经是我们姑娘在宫里亲自为您抄写的。另外还有她自家做的针线,让奴婢送来,此时家中正准备开宴呢。”
    “原来是五丫头回来了,我是前几日听你们太太提起,倒是忘了,你也替我回去说一声,让她们有空过来略坐一二。熙哥儿媳妇在坐月子,你们太太年节下也忙,许多事情我倒是不知道了。”
    “您说的是。”
    尔珍又分别去蒋氏处和任氏处走了一趟,东西分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蒋氏自己的女儿做过伴读,她知晓宫里赏赐都是有定数的,就是那些娘娘们也不过是生辰的时候能得多一些的赏赐,实则也并不多,长房还能分一些,也算是把她们当亲戚看待。
    任氏却等尔珍走了就啐了一口:“这三瓜两枣,打发叫花子呢。”
    “娘,我看这柿霜包的挺好的,方才人家还说是宫里赏赐的呢。”时芳快十岁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
    任氏在家不受待见,父兄不得力,现下出门,时芳都无法出门交际。母亲成日骂鸡撵狗,更让她无法在家中待下去,恨不得去婶娘那里,才能躲躲清静。
    任氏撇嘴:“只有你傻,真有好东西,人家能给你。我的好姑娘,你也替我争争气吧,在学堂里你不如时雨,小时候还挺机灵的,现下在你祖母面前也是畏畏缩缩的。”
    以前任氏偏爱女儿,可这个女儿却处处不如人。
    时芳大哭了一场,这事儿传到长房,瑶娘听在耳里,也是感慨。
    前世时芳和长房没有恩怨,甚至范氏死了,郁氏卧床,一片凄风苦雨。而时芳她嫂子和母亲分别管着家,那时时雨进宫了,她早被罗敬柔送来的话本子勾去了,而且她八岁已经开始变胖了,牙齿黑烂,和可爱的时芳没法子比。
    现在的时芳,因为骂了自己被罗至正夫妻收拾了一顿,威信大去,管家又放进来了江媪,导致管家权依旧被小蒋氏拿过去。
    自己被选入宫,时雨也是比她强,就是窦老太君平日虽然养着时芳,但是见她不大成器,针线女红读书无一精通,讨巧是讨巧,但又总惹祸。
    况且,窦老太君已经是不太出去交际,蒋氏当然也不会带时芳出去,因此,时芳几乎就不如前世那样,至少什么宴会还都能去。
    这大概就是不同吧,这样的不同也造成了时芳没有信心。
    就和前世的自己一样,总觉得自己样样不如人,但她好歹还知道自己的缺点,下苦力去学,时芳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日?
    再说今日郁氏替她接风,瑶娘见桌上都是自己欢喜吃的菜,十分高兴。
    “用罢饭,女儿想去看看嫂嫂。”瑶娘提议。
    郁氏点头:“可以,你小侄儿还太小,不能见风,你远远的见一面就好。”
    “知道了。”
    在席上罗至正也在默默观察瑶娘,见她言笑晏晏,并不诉苦,也微不可察的点头。饭毕,她原本准备去看范氏,又被罗至正留下。
    秦姨娘暗地撇嘴,只好带时雨走了,罗敬柔本想留下来听。
    却被罗至正道:“敬柔你先回去,我问你妹妹一些事。”
    罗敬柔心道,难不成是什么宫闱之事,故而不让我听,但她到底不敢在这里听。
    瑶娘也以为罗至正会问什么阴私之事,不料罗至正道:“你在宫中这几个月,个头怎么窜的这么快?”
    “咳咳,父亲原来问这个。是因为女儿在学骑马射箭,常常还要跑着过去,旁人兴许懒得动弹,但女儿难得可以动弹因此跑的很快,吃的也不少,不知不觉就长高了。”瑶娘其实还怕自己掉头发,变得面黄肌瘦,每日膳食里的汤水,她是喝的干干净净。
    只要活动,就会稍微吃多一些,若是不活动,就尽量多吃青菜,少吃荤,还有多歇息,每天睡足四个半时辰,她连风寒都没有得过。
    罗至正笑道:“你母亲头一日担心你,之后倒是面色如常,反而是我怕你在宫里吃不着穿不暖,特地托司礼监的李公公照拂于你。”
    瑶娘心道,这李太监也不知道是何人?但父亲这样说,分明就是把这个人告诉她,日后自己若出了什么事情也可以找她,但这个关系不能乱用。
    她欣喜道:“原来有父亲嘱咐,这可太好了。”
    不过,她爹这种人难得说这么温情的话,瑶娘也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我们皇子所头所里,林正妃并不受宠,多半是洪侧妃的管事。只是一些大场合是林正妃出面……”
    她又把自己被打手,甚至和汤慧君的点点滴滴,到廖贵妃打死两名宫女都说了。
    原本以为说这些是有用的,谁知道罗至正道:“行了行了,什么狗屁倒灶,人长人短的闲话都说,我的耳朵都吵疼了。”
    “爹爹……”瑶娘在心里想到,就你这张嘴,不知道你如何能娶妻的。
    罗至正拔腿就要走,就在他快出门的时候,瑶娘以为他早走了,又和郁氏道:“娘亲,我要和你说一个大秘密。”
    郁氏听的入神,连忙点头。
    比起罗至正来,郁氏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她也喜欢听女儿叽叽喳喳。
    正当瑶娘来说话时,又见罗至正若无其事的抽回大腿走回来了,瑶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罗至正倒是好整以暇的倒茶,似乎完全忘记方才拔腿要走的样子。
    还是郁氏和罗至正生活多年,知道对方的脾性,只问瑶娘:“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瑶娘无语,只是觉得她爹好奇心也太强了,她看也不看罗至正就对郁氏道:“女儿屡次听真阳郡主提起,说洪侧妃偏心小儿子,不喜欢长子,因为她的长子在林正妃膝下长大,还有,林正妃据说是抢了洪侧妃的位子呢。”
    本来瑶娘想说自己骑马骑的烧裆了,大腿火辣辣的疼过两天,后来用膏子才好,她前世是肥胖的时候才如此,哪里知晓自己这么瘦了也烧裆,但她爹在这里,她也不好意思说这个。
    “这皇帝重长子,百姓重幺儿,皇家也与我们寻常人家一样么?”郁氏觑着罗至正的眼神,斟酌的道。
    瑶娘则笑道:“谁会没有私心呢?皇家的事情就很难说了,我们在皇长子宫中,且看真阳郡主和衡王之女永庆郡主,二者并不同,永庆郡主一言九鼎,落落大方,在宫中是旁人巴结的对象,而真阳郡主还得时常依附昭平公主,这昭平公主似乎对真阳郡主另眼相待。可见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称。”
    ……
    夜里,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东厢,自从罗敬柔搬到西跨院之后,瑶娘自己占了东厢房。以前服侍她的银容、白芷、白英等人都单独拜见。
    瑶娘笑道:“你们快起来吧,不知道你们在家如何?我在宫里没见你们,总想着你们。”
    说罢打开一个匣子,内里装着都是极其精美的丝帕,这是昭平公主随手用的,平日擦手时用的,她大方的给她们伴读一人送了一匣子。
    这些在宫中不过是寻常之物,但却是外面很难买的,造价不菲。
    服侍她最近的银容,一人得了三方,其余人一人两方。又有真阳郡主送的通草花,这些是不同于回家时宫中赏赐的可以分,她自己就作主让丫头们一人选一枝。
    丫头们都很高兴,个个亲热极了。
    瑶娘又道:“你们也不必逢人去说,平日逢年过节簪上是个喜意。我不在家中时,切莫生是非,待我回家,有什么话只管与我说就是了。”
    银容一听这话,就知晓瑶娘要问她们家中的事情。
    本来瑶娘是打算问郁氏的,但她爹不知道为何一直在那儿,瑶娘也不方便说,故而只好回来。
    “五姑娘,近来我们家里来了位客人,是三姑娘的未婚夫,已然在前院住下了。前儿,她二人还错身见过一面。”银容早就攒了许多话,就等瑶娘回来了。
    王宗沐来了?
    “三姐姐满意吗?”瑶娘问起。
    银容还未说,只听白芷道:“奴婢听闻三姑娘很是满意,那日奴婢在去上房送茶,见了那位王公子一面,莫说是老爷太太,就是咱们大少爷那也是很满意的。不愧是读书人家的公子,才学极好,出口成章,相貌俊秀。”
    瑶娘点头:“这就好,难怪我看三姐姐从延平侯府回来了,这次见她脸上没有任何怨怼之气,这般就好。”
    若平日罗敬柔是千般万般打探,今儿说走就走了。
    殊不知罗敬柔十分庆幸,她起初是百般不想嫁到王家,因为她实在是觉得王家配不上她,只有像大姐姐那般嫁到王府或者宫里,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嫁的好。
    可一见过王宗沐,但见此子卓尔不群,她想起见过的成国公高登丰,相貌却是差远了。原本王家是要在湖广参加乡试,但辅国公府对这位外孙很是看好,让他迁籍在顺天府参加乡试,因为如此王宗沐这才上京。
    那边罗至正知晓他上京,考较几句,见他才高八斗,当即让他住在家中,亲自教他读书。
    如此,罗敬柔又听他爹说王宗沐才华横溢,也心满意足。
    况且,她近来在调养,但行经总不顺,因此成夜成夜的担忧,把以往十分要强的心,去了许多。
    不管如何,此人倒也出身官宦世家,母亲是宗室女,出手豪绰。
    听闻他赏赐家中下人,随意就扔了银元宝出去,且等她日后过门,定要先拿捏住他才好。
    且说瑶娘这边一夜黑甜,早上也不必早起,踏踏实实的睡到天亮,才梳洗起床,去郁氏那里用早膳。
    年节下忙碌不已,郁氏也要忙,瑶娘又单独去见了范氏一眼,范氏也惦念着她,她已经坐了一个月的月子了,但婆母说她太瘦,生孩子用了太多气力,让她再多休养些时日。
    而范氏想的是年节下忙碌,能帮婆母这家里也轻松松多了。
    因此,她已经起身让瑶娘进去,命人倒茶送水,还道:“昨儿听闻你回来了,还送了尺头手串果脯过来,难为你在宫中得了多少,竟全部都给我们分了。”
    “这有什么的,怎么不把小侄儿抱来我看看?”
    在这里,她看到了这个前世原本就不该出来的孩子,以及前世原本就已经故去的范氏,此时的范氏笑脸吟吟,已经逐渐不是以前那软弱无根的样子,反而很坚强,而这个孩子也白胖可爱。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好孩子,你也要好好长大啊。”
    重生后看到不同的变化,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作用的。
    从范氏这里出来,瑶娘看到敬皓了,他笑嘻嘻的朝自己跑过来,说是还想练投壶,瑶娘笑道:“咱们去园子里去投壶,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姐姐,你都学会骑马了呀?”敬皓羡慕道。
    瑶娘点头:“那是当然了,但这骑马得大胆,还得有诀窍,你现在太小了。明儿弄把小弓来,我教你射箭投壶,姐姐在宫里还算是学的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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