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已经不是了,还有什么提的必要。
    “我只活当下和来日,执着于过去的某些记忆没有意义,所以这不重要。”司延闭了闭眼睛,“这外面太吵了,我清静一会儿。”
    茯苓恭声应:“是。”
    司延坐在原地,茯苓离开后不久,屋门被再次推开,屋外的薄雪微光透过门缝落在他长靴鞋尖。
    进来的是吴贵。而屋外,云皎皎正巧停在屋前。
    云皎皎的视线刚刚好顺着雪光看了进来,和黑暗之中的人影撞上!
    但偏偏光线薄弱,云皎皎只能看清他干净到近乎压抑的官靴,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劲的压迫感。
    男人仍旧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
    云皎皎轻皱了下眉,不自觉的上前几步,想要看仔细些,又赫然看到屋内地面上一双黄褐色微光的眼睛,像是丛林中的野兽抬起了头,盯着门口的云皎皎慢慢压低身形,呲了呲牙,是防备与攻击状态。
    她蓦的停下脚步。
    吴贵恭敬规矩的禀报,“侯爷,顾夫人除夕夜特来拜访您。”
    司延收回视线,眼皮都没抬一下,顺着乌雪的毛发,“侯府年节不见客。”
    显而易见的赶客令。
    吴贵低着头,眼睛兴奋的转了一圈,这顾氏夫妇的确不受重视,那他做点什么想必也无所谓,“是。”
    吴贵从屋子里出来,顺手关上了房门,一脸抱歉的看着云皎皎,“夫人真抱歉,我们侯爷年节不见客。”
    云皎皎多少也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但还是外面风声大听不分明,她秀眉轻蹙,心下有几分失落,“那好吧。”
    吴贵带云皎皎出去,一边走一边安抚着,“夫人别见怪,我们侯爷性子孤僻,一向如此。”
    他走在前面,穿过灯火通明的前院,就回到了偌大的后花园里。
    这后花园环山抱水,一眼望不到头,又因为年节值守稀少,四下只能听到他们踩踏薄雪的脚步声。
    云皎皎跟着他,回想着刚刚的场景以及那双微亮的野兽眼睛,她一时间分不清那是雪光映照还是,心不在焉的试探询问,“你们侯爷还养了兽宠吗?”
    “兽宠?”男人嘲弄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在空荡寂静的花园之中显得猥琐,“那是我们侯爷养的狼。”
    陡然间,一道白光从云皎皎脑海之中炸开。
    司延斜倚着,眉眼凉薄授意“乌雪饿了”的画面瞬间涌现出来。
    狼?!
    云皎皎脚步蓦的停住,惊愕的抬头,却又径直迎上吴贵淫-笑着的脸。
    而这里,根本就不是回她院子的路!
    大约是这边没有人,吴贵更放肆了些,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声音更是暧昧不明,“夫人怎么不走了?我们很快就到了。”
    云皎皎浑身上下泛起彻骨寒意,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带自己到哪,但肯定不是到她的院子。
    她眼尾余光观察着四周,安静的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她即便是喊怕是都喊不来人,更遑论跟一个侍卫比体力。
    “我……”云皎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他看不出来自己的惊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簪,“我好像掉了个簪子在前院,官爷能再陪我去找找吗?”
    “这好说。”吴贵上前两步,离她更近了些,深吸了一口美人身上清甜的香气,“明日我当差帮夫人去找,今天太晚了。”
    云皎皎克制住自己的恶心,没有躲开,反而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袖子,“不行官爷,那个簪子对我很重要,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眼波流转之间看得吴贵浑身发躁,恨不得直接将人摁在这里狠狠玩-弄。
    弄得她这双带水的眼睛哭出来!
    “你若是能帮我找到簪子,我必定要重重谢你的,”云皎皎手指一点点收紧,尾音带了钩子,“好不好嘛。”
    “好。”他妈的,就算是这会儿要他的命,他都能答应。
    吴贵转过身,想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归人又跑不了,“我带夫人去找簪子。”
    云皎皎开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多谢官爷。”
    吴贵脚程很快,恨不得赶紧给她找到簪子,把人拖回去办了,刚火急火燎的往前院走了两步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吴贵转过身,很是诡异的打量了一遍云皎皎。
    看得云皎皎浑身发毛,“怎么了?”
    吴贵却忽然“嘿嘿”一笑,“你瞧我都糊涂了,夫人来时明明就戴了一只簪子,何时丢了一只啊?夫人想回前院做什么?”
    云皎皎轻轻攥了攥手指,却笑了起来,“不会的,我带了两支……诶,侯爷你怎么来了?”
    吴贵一怔连忙转身,刚要下跪行礼,却发现自己身后明明空无一人!
    而此时身后响起了匆忙逃离的脚步声。
    吴贵登时低骂一声,看见云皎皎朝着园子深处逃离,立马顺着她小巧的脚印追上!
    云皎皎跑了一半发觉这园子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她有些迷路,一时半刻根本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她听着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立马钻进了树林里,借着青松灌木遮掩掉自己的脚印,又在吴贵赶过来之前离开。
    云皎皎穿过丛林,看到了不远处几排僻静的阁楼厢房,看上去和他们的院子很像,多半都是为客人准备的厢房居所。
    她慌忙躲进去,关上了院门。
    四周安静下来,云皎皎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还是决定上阁楼观察一下这园子里的布局,好方便一会儿找到回去的路。
    她刚往里走了几步,忽然身后的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顾夫人这是往哪里跑啊?”
    伴随着四周不断升空爆开的爆竹,生生拉扯着云皎皎的心绪。
    吴贵猥琐的脸迎着火光出现在院子门口,不仅关了院门,还上了锁。吴贵晃着手里的钥匙,像是示威,没有他开门,云皎皎根本逃不出去,“我原本只想跟夫人聊聊天,说些体己话,夫人这么害怕做什么?”
    云皎皎后退几步。
    吴贵步步紧逼,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当着她的面就抽了出来,“不知道还以为,我要对夫人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云皎皎轻咬着唇,后背一下子靠在了阁楼门板上,她立马躲进去关上门,还没等扣上门栓就被撞开!
    侍卫力气颇大,重击之下,云皎皎踉跄一步跌倒在地。
    下一瞬就被吴贵从地上拦腰扛起,“夫人这么喜欢这间屋子,那我们就在这里好了。”
    云皎皎挣扎着,“你放肆!我是侯府客卿的夫人,你胆敢对我无礼,明日侯爷就会知道!”
    “你他妈少拿侯爷来压我。”吴贵用力将她扔在了里面偌大的床榻上,“一个下贱质子当年谁都可以踩一脚,如今发达了又如何,不还是新帝的一条狗!”
    “今天即便你是侯爷的女人我拿来玩又如何!你敢说出去吗?”吴贵放肆的大笑着宽衣解带,嘴里不干不净,“你敢说你曾经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被一个奴才上了整晚。”
    吴贵咽了咽口水,掀开了床幔钻进去,“你说那些听了的奴才,会不会都想来?你还要不要活了?”
    云皎皎被摔到床榻上整个人都发懵,奋力的爬起来却又无处可藏。
    这是主屋,床铺空间很大,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云皎皎只能摸索着往床里一点点后挪。
    吴贵握住了她的足踝,她惊得攥紧了手掌心的簪子,紧盯着眼前人的脖子,“我为什么不要活?”
    云皎皎嗓音发颤,却蓦的抬起手,“该死的是你!”
    吴贵眸光一凝,闪身一躲,云皎皎手偏离他颈间只刺进了肩膀。
    吴贵“嘶”痛一声,云皎皎用力将簪子压深。
    他到底是个常年习武的侍卫,猛地一下推开云皎皎的手,簪子也瞬间脱离,鲜血泱泱而出,吴贵低头查看了下自己的伤势,接着声音发狠,“那就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把你玩死。”
    吴贵说着再没有任何的迟疑,去抓云皎皎。
    云皎皎心底一颤,忽然间,身后一只手臂蓦的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将她用力往后一带,云皎皎后脊就贴上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她攥着簪子的手腕同样被身后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攥住。
    熟悉而低哑的磁音从耳后钻入鼓膜,带起一阵麻痒,“皎皎原也忘记自己怎么杀人了。”
    第8章
    吴贵一时间也愣住,“是谁……”
    他话音还没说完,云皎皎掌心簪子被人带着径直刺进了他的脖颈!
    吴贵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云皎皎错愕的看着握在自己手腕上宽厚的手掌,男人温热粗粝的手掌牵引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簪子在血肉中搅动的钝感,低磁的嗓音就这么摩挲在她耳朵上,“皎皎看,这样这个位置他还死不了,但是再往上……”
    簪子突然抽出来,刚要再刺回去,吴贵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口中含糊不清,“侯……”
    “哟,还能听出来我是谁,”陡然间,屋子里亮了一盏灯,灯火摇摆跳跃映照在司延轮廓深邃的脸颊上,闲闲的调笑,“我还以为我这个当初谁都能踩一脚的下贱质子,你听不出来。”
    吴贵看着云皎皎身后的男人,面色僵硬,倒更像是见了鬼一般,他捂着伤口跪在地上,“不,不……”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吴贵,“没有刺到你喉管,你还能说话。刚刚听你好像提到我了?不过没听仔细,再说一遍我听听。”
    云皎皎浑身僵硬,微微偏头,耳尖却正好碰到司延微凉的唇。
    微痒的酥麻让她轻轻打了个寒颤,更是不敢动。
    “侯爷,我,我没有,我错了……”吴贵脸色惨白捂住脖颈伤口,头重重磕在地上,惊慌的胡言乱语,“您踩我,您来踩我一脚!我是您的狗,我才是狗!我错了,您放过我!我是您的狗……您如何差遣都好,都是我一时糊涂,您放过我。”
    司延眸光意味不明,反倒让吴贵更加害怕了些。
    他跟了司延几个月,多次在无定阁刑房监刑,已经相当了解司延处置人中间这沉默的片刻代表了什么。
    而那些话不过是床上吓唬云皎皎助兴的话,怎会料想到刚刚还在前院的司延会出现在这里,论是给吴贵八百个胆子,都不可能当着司延的面把那几句重复一遍。
    吴贵惊慌失措的磕头,吓疯了一样的在地上学狗爬,“我是您的狗,汪汪……”
    司延懒得看他,反倒是把玩着云皎皎握着簪子的手指,有意无意的问她,“皎皎喜欢狗吗?”
    云皎皎凝眉看着地上的吴贵,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喜欢。”
    “那可惜了,你怕是没有在侯府做狗的机会了。”司延慢条斯理的擦干净簪子上的血迹,似是有些遗憾,忽而抬眼,“但你还可以喂狗。”
    吴贵猛地一僵,瞪圆了眼睛声音颤抖,“侯爷!”
    几乎是司延话音刚落的瞬间,屋外不知从哪突然钻出一个又一个黑影,晃得云皎皎眼前发晕,她刚刚可是跑遍了这空荡寂静的园子都没发觉到他们。
    为首的暗卫手里一个铁圈直接扣在了吴贵的脖子上,没有过多言语直接扯着链子把人拖了出去,“侯爷!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小人是无心之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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