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屿抿着嘴唇, 从她的角度看, 只有凌冽的侧脸线条。
    贺星苒装作不在意地看了会儿窗外,发现两侧风景逐渐荒凉, 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接狗狗?”
    靳屿扫她一眼:“学校。”
    “喔。”
    贺星苒是资深狗狗控,知道有些习惯不好的小狗会被送到狗狗学校学习,感觉靳屿没有不喜欢攀谈, 她剥了剥手指,问:“它怎么了?”
    靳屿说:“社会化没做好,护食,咬人,还有分离焦虑,我工作不在家, 它就会乱拉乱尿。”
    其实狗狗没做好社会化,主要原因是在于小时候主人没有教好,可这是靳屿的狗,他本来就狗毛过敏,为什么养狗都是一件存疑的事情,贺星苒也不好说什么。
    沉默片刻,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 她硬着头皮说:“那它还是问题少年。”
    “应该都改过来了,”靳屿微微偏头, 扫了她一眼,似乎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不动声色解释道,“它原本是我同事的狗,同事老婆怀孕,家里不让养,一时间又找不到卖主,我看着怪可怜的,就给接回家了。”
    “……”
    贺星苒恨不得给刚刚妄加揣测的自己一个巴掌!
    人家什么都没说呢,就去揣测他因为狗毛过敏所以不喜欢狗所以养不好狗,也是太片面了。
    半晌,她干巴巴地夸赞:“那你真是大好人。”
    靳屿额角青筋一跳:“谢谢你给我发好人卡。”
    贺星苒:“……”
    她也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大少爷的想法总是太歪。
    贺星苒低头看着指甲,时间久到靳屿以为她不会说话了,才听到她轻缓的声音:“我之前也捡到过一只狗。”
    靳屿纳罕地扬了扬眉,好整以暇看她。
    他不知道这只狗狗是她在认识他之前养的,还是在分手这几年养的。
    问了尴尬。
    好在贺星苒已经自顾自说下去:“我六七岁吧,在学校外面捡的,就给带回家了。”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低沉:“但是被我爸看到了,他说狗狗身上有细菌,弟弟还小,影响弟弟健康,就趁着我上学的时候给它扔了。”
    直至今日,贺星苒都不知道贺泽刚是把那只小狗送人了还是扔在外面让它流浪去了,还是说送到了狗肉馆。
    她很识趣的没问,因为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贺泽刚好的答案。
    而那时候她还太小,无法改变大人已经决定的事的后果。
    靳屿听完,抿了抿嘴角。
    即便是很久远的事情,但贺星苒现在说出来,语气里仍有疑惑和悲恸,他就不能当成一个故事简单一听。
    前方红灯,靳屿轻轻点了点刹车,抬手,轻轻拍了拍贺星苒的肩膀。
    贺星苒的睫毛颤了颤。
    他的动作并不亲密,像是男生之间常用的安慰,但是用在她身上,有些恋人未满的尴尬和凑合。
    “现在你已经不是六七岁贺星苒了,”靳屿的声音很轻,“你已经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靳屿身上永远有这样一种魔力。
    她性格敏感,喜欢胡思乱想,会被很多过往的事情困扰,也会为还没发生的事预设困难。
    靳屿则向来从容,能用简单的语言和行动化解她的情绪。
    红灯转绿,靳屿的手指蜷缩了两下,从贺星苒肩膀上拿下来。
    车子驶过红绿灯,再转一个弯,就到了狗狗学校。
    靳屿没打算进去,把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给负责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牵着一只白梗西高地走了出来。
    牵引绳被工作人员牵得长长的,小西高地抖着大耳朵,脸上看着在笑似的,颠儿颠儿在前面跑。
    西高地掉毛很少,对于狗毛过敏但喜欢养狗的人来说,简直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看到可爱小狗,贺星苒不禁也笑了笑,指了指小狗对靳屿说:“看它好开心,感觉像是知道你来了。”
    靳屿“嗯”了一声,推开车门下车,贺星苒见状也下车。
    小狗一步步跑过来,贺星苒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靳屿一把拉回身后。
    贺星苒皱眉,有些愠怒。
    靳屿将她细小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叹了口气:“公主,它之前可是一只没有没有社会化好的狗。”
    遇到陌生人指不定会乱咬。
    正说着,小狗跑到了面前,靳屿叫了它一声:“福瑞。”
    小狗狗歪头看他,虽然两个月没见,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主人,开始夸摇尾巴,哼唧哼唧地蹭靳屿的腿。
    靳屿蹲下来摸了两下抚慰福瑞,然后对训犬师说:“辛苦你们了,它现在怎么样了。”
    训犬师说:“坏毛病差不多都改了,现在听话可爱得很。”
    接下来,训犬师按照福瑞原来有的问题跟靳屿全方位汇报一些。
    两人没注意的时候,福瑞已经绕过靳屿一直在嗅它身后的贺星苒。
    歪头,摇尾巴,笑。
    小狗俘获人心三件套。
    贺星苒本就感觉它眼熟,多瞧了两眼,才发现它就是靳屿微信头像上的那只狗。
    她蹲下来摸了摸小狗头,小狗在她脚边直转悠,哼唧哼唧的。
    “让姐姐摸摸。”贺星苒小声嘟囔着,手掌贴在福瑞的头顶,顺毛捋它。
    靳屿转过身哼笑一声:“姐姐?”
    贺星苒:“……?”
    靳屿指了指小狗,又用下巴指了指她,用颇有几分欠揍的语气说:“可是我妈说福瑞是我儿子。”
    “……”
    这点辈分上的便宜也占。
    贺星苒起身,转过身不看靳屿,对福瑞说:“让阿姨摸摸。”
    靳屿跟训犬师的交流已经结束,学费也已经付过,看福瑞和贺星苒的交流没有什么问题,扯了扯福瑞的牵引绳,对它说:“走了福瑞,跟你后妈上车。”
    贺星苒:“……”
    福瑞看着就是没少被靳屿带出门的小狗,听到靳屿的指令,副驾车门打开,就知道跳上去,坐在副驾座椅下面。
    贺星苒上车,福瑞朝着她叫。
    靳屿:“让你抱呢。”
    贺星苒:“……”
    没办法,谁叫这只狗狗这么可爱,贺星苒弯腰给它抱起来。
    回程的路上,因为有了福瑞,贺星苒也不感觉太过无聊。
    小狗靠着自己的可爱很快就征服了人类。
    进了市区,贺星苒对福瑞的喜欢几乎要到了想给狗狗占为己有的程度,又想到和靳屿目前处于分居的状态,试探着开口问:“你最近在哪里住?”
    靳屿:“公司附近。”
    因为机场的位置都很偏远,很多民航从业人员又不是本地人,或者虽然是本地人,但是通勤距离很长,干脆就在机场附近租房子了。
    靳屿在那儿也有一套房,有时候航班抵达太晚就会选择在那儿对付一夜。
    贺星苒立刻运转大脑思考了一下。
    靳屿没有回外公家或者在自己其他房产住,是因为他的其他房子会被钱卫平关注到,他并不想向家里透露两人闹矛盾分居的事。
    “那你一会儿别回去那里了吧?”她试探地问。
    靳屿装作不懂:“为什么?”
    贺星苒绞尽脑汁,一本真经地瞎编:“你对狗毛过敏,所以狗狗定期洗澡修毛很重要,家里也要经常打扫,你工作起来时间不确定,它万一没被照顾好,你又过敏了怎么办?”
    靳屿“啊”了一声,“你倒是提醒了我,”他说着拿出手机,“我得让阿姨改为每天上门打扫一次。”
    贺星苒:“……”
    你看我是这个意思?
    他没明白,贺星苒摸着福瑞的脑袋,换了个说法:“可是福瑞有分离焦虑才上学的,万一你去工作它又开始焦虑怎么办……”
    靳屿指尖敲了敲方向盘,不咸不淡地说:“所以,我还得给它配个保姆照顾一下。”
    贺星苒:“……”
    靳屿嘴唇一勾:“谢谢你提醒。”
    “……”
    贺星苒都要怀疑他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跟自己装蒜了,转头去观察靳屿。
    他耷拉着眼皮,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右侧双眼皮褶皱上那颗褐色小痣,仍旧是懒洋洋的模样,或者单纯觉得开汽车没意思,必须是飞机或者赛车才够速度与激情。
    贺星苒的心里一分钟闪过八百个想法,福瑞在她怀里哼唧哼唧的,她咬了咬牙,心一横,解释道:“我那天不是要你走的意思。”
    靳屿纳罕地抬眼:“哪天?”
    贺星苒:“……”
    原来他都忘了,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舔了舔嘴唇,低头,不打算说话了。
    靳屿看这姑娘又打算装鹌鹑,只好给了个台阶下:“啊,那天啊,想起来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贺星苒说得吞吞吐吐:“我的意思是的……”
    她顿了顿,似乎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你可以提前告诉我的工作排期,否则我会对突然的脚步声很敏感。”
    靳屿扬了扬眉,“啊”了一声,优哉游哉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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