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很好?看。”张乾边走边说,声音也染上了几分笑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这不是平日也没事?做,教?习娘子觉得我顽劣,不教?我了。”
    “你不顽劣。”
    很美,很可爱,也很活泼。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你正好?来了就帮我个忙吧。”徐燕芝重新把鸟窝放好?,带着他从?耳房拿出一套锅铲,“我要熬一些米糊来喂它们,还?要去捉一些幼虫,你们这些贵姓郎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是不是没做过这些事??”
    她这里距离膳房不近,晚上饿的?时候可没法解决,最?后她托人?去买了一口锅,时不时去膳房要点东西储存着,就放在耳房的?浴室中,烧水洗澡做饭两不误。
    张乾没想到?徐燕芝在耳房中藏了一套如此烟火气,如此格格不入的?东西而感到?稀奇,不过他只?是为自己解释:“我没做过,因为这些不是我的?活。但?是我自幼学武,也会做粗活,我想试试。”
    徐燕芝将?自己繁琐的?裙摆全部抓起来,捆在双腿上,蹲在地上,教?他煮粥,“过几日你去肃州了,说不定还?用得上呢,就是给灾民施粥什么的?,他们一定会记得你的?好?的?。不过你要记得是我教?的?喔。”
    张乾看着她的?动作,点头道:“我会记住的?。”
    煮粥这件事?,实在是简单。
    阿爹去世之后,阿娘卧病在床,徐燕芝吃过最?好?的?东西就是粥,以至于现在她闭着眼都能将?这件事?做好?。
    “正好?饿了,多做一点。”她添了一块柴火进去,“你饿了吗?我多放一点米。”
    她心却飘着,他们都在耳房待了这么久了,崔决应该已经走了吧。
    现在,窗户,大门,墙,哪里不都任他走!
    待到?她们二人?端着两碗粥,和专门为小鸟准备的?米糊出来时,坐在石桌前许久的?人?闻声,也将?头偏向了他们。
    风将?粉杏送到?了他的?发间,又悄然滚到?地面。
    徐燕芝:……
    崔决啊,崔决啊!!
    她怀疑,他们煮了多久的?粥,崔决就在这里坐了多久。
    她默念了几十遍浪费为耻,才忍住把粥往他头上暴扣的?冲动。
    她偷偷瞄了一眼张乾的?表情。
    很好?,看着更像煞神了。
    双方看着都不急,只?有徐燕芝拼命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缓解气氛。
    憋了半天,徐燕芝只?蹦出一个字:“哟!”
    她觉得自己尴尬得脸都变形了,“稀客啊!”
    第29章 对峙
    徐燕芝的面颊红得滚烫, 这次却不是因为害羞。
    是被气的。
    她做了那么多?事,给了他那么多?时间,就是要让他赶紧走的。
    ……罢了。
    事已至此, 待她先喝一口?米粥压压惊。
    温暖的汤粥下?肚, 徐燕芝身子便觉着暖和, 心也跟着镇定平稳了些,思维活络起来, 捎带脚就为崔决找了个借口?。
    难不成是摔到哪里?了?毕竟他现在眼睛也不好使, 说不定是摔瘸了。
    不然又是何必呢。
    徐燕芝惯是这般良善,她从屋中取来灯笼, 便看到张乾站在石桌前, 端着她为他乘的那碗粥, 静静地看着崔决。
    他的手指紧紧扣在碗口?,虽是隐忍着发力,但仔细看便能看出?瓷碗已然出?现裂痕。
    而崔决借着白巾的遮掩, “视线”错过他, 望向他身后的灯光。
    晚风轻荡,有花落在徐燕芝的脚旁。
    明明崔决已不可视物?, 她却觉得有一道无形的视线自?他而来,似乎要将她团团包围住, 如蛇争先恐后地要黏在她身上似的。
    这让她窒息了一瞬, 脚步摇晃,踩碎了一地花瓣。
    说实在的, 单凭借崔决的模样, 便会让她想起她看的那些话本中的月下?仙、花中妖, 尤其他将白巾覆在眼间,似乎是一块破碎的玉石, 清冷又疏离。
    如果?换是张乾坐在那里?,可能就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正?在找到机会痛下?杀手。
    她不免俗地爱用第一印象看人,但深知这一切都是假象,
    这位“谪仙”,日后便会成为一个手刃兄弟,篡夺帝位的乱臣贼子。
    而张乾却是在他争权夺利下?,手下?最好用的刀。
    她曾以为的真情,无非是错付了,此时显得无比森冷虚伪,而她曾经害怕的人,眼瞳中却是一片赤诚。
    她忽然想到,他们二人若是按照这个架势来发展,必定会不欢而散,几年后,齐明帝驾崩,各地势力割据,张乾会不会再归向崔家还是个问题。
    如果?没有这名大将,又会由谁代替,崔家会不会赢,而张乾在齐中又会选择谁。
    要是真的对立起来,不就是成王败寇。她舍不得收养她的表舅父,也舍不得张乾。
    这几个月下?来,她也发现了,就算她是这场战争中最微不足道之人,只要做出?一点点改变,可能就会影响全局……
    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想通,她不希望崔决还能一手权利一手美人两世美满。
    但她又要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才能让她在乎的人两全其美。
    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试试让他们两个讲和吧……
    她喉咙一滚,强忍着心中的反感,提着灯笼快步上前,越过张乾,来到崔决面前问:
    “三郎君,黑灯瞎火的,走错了吧?这不是临漳院!”
    她的声音突兀地插进二人间,说出?以她的小?脑瓜可以想到的最快速、既有礼貌又不失尴尬的解决方法。
    瞧瞧,多?给崔决面子啊。
    虽然给得不多?,但好歹是有。
    她用烛光一照,并未看到他身上有任何脏污,对他的厌烦又深了一度。
    嘴上却道:“来来来,我送三郎君回?去。”
    再仔细看,他露出?的皮肤居然有几处伤口?,尤其是颈上,不出?意外明日就会形成瘀青。
    这是怎么搞的?她没有一点印象了……
    她说完不久,便被崔决反手扣住了手,听着他的声音是有些哑的:“徐燕芝,我是来见你?的。方才,你?不是还看到我来了吗?”
    徐燕芝的手掌一抖,差点没有破口?大骂。
    在她院中不走,还故意说这样的话。
    “我哪里?看到你?了?”
    她吁气,想缩回?手,却没有成功,崔决的手劲瘦有力,拽着她疼得皱眉。
    她感受到张乾自?背后投来的审视,根本不敢去看他,只想赶紧和崔决撇清关系。
    “你?不记得了吗?你?还跟我说……”
    她没敢让他说完话,生?怕这个人真把之前的种种抖搂出?去,急急地回?他:“我记起来了,你?莫说了,我刚刚在和张五郎做粥喝,忘记这回?事了,你?是不是想来拿之前说要送给洛娘子的手帕呀?我做好了的,我去给你?拿。”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只想把崔决打发走。
    她热切地看着他,希望在她提出?他心上人的时候,放弃与她在这里?周旋。
    没想到崔决竟然还真的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倒不是因为洛娘子,表姑娘不是受了伤,不知是否记得上药,虽然伤势不重,却也不能乱爬乱跳才是。”
    乱爬乱跳,有这么形容女郎的吗?!
    “喔,我上了药的,多?谢三郎君关心。”她又试着缩回?手,却被崔决往他身边拽了拽,看到他自?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瓷瓶,交到她手心处。
    “我想到之前送过你?一瓶,不知你?是否用完,便又给你?带来了一瓶,记得每日涂一涂,切莫在身上留了疤。”崔决轻笑,“所以,夜闯青陆阁一事,表姑娘定不会怪罪我的,对吧?”
    “我眼睛看不见,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来见你?的。”
    徐燕芝:……你?装可怜在我这没用。
    怎么可以这样,她把那瓶药送给张乾了,他现在又直接给她一瓶,不就是在告诉张乾她之前就是在借花献佛?
    好恶劣的人,他就是在欺负她,报复她让他钻桌底一事。
    可是他可以完全不来啊,去洛浅凝房里?去啊!
    这时,她感受到手上的力道一松,也立刻缩回?了手,手中的药瓶冰冰凉凉的,顺着指尖,贯彻到心头。
    “崔兄。”
    “你?比我年长?,又在幼时替我解围,与我交好,带我习武,所以我视你?为兄长?。”张乾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挡住徐燕芝,“所以我今日把话说明白,别?总是欺负燕娘了。”
    “这不关你?的事,张兄。”
    “这关我的事,我之后要娶燕娘。”张乾说:“等到从肃州回?来,我要继续求圣恩,正?大光明地娶她。”
    “你?以为圣旨是儿戏吗?一次不成还两次。”崔决嗤了一声,站起时,身高与张乾不相上下?,“张兄,趁我还未将看守叫进来,还是快些走吧,不然,你?是想把表姑娘立于何处呢?”
    “崔决!”他不再称呼他为兄长?,“我今夜来是不对。可除此之外,我问过你?很多?遍,哪怕你?承认一次,我便不会再与燕娘接触。”
    崔决只道:“你?不合适,张乾。你?与徐燕芝不合适。”
    张乾的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为何,是你?不满意我,还是令尊不满意我,可我与燕娘两情相悦,张家也并非小?门小?户,我已在长?安城中购置了房产,等到和燕娘成亲,就可以一起搬到景安坊去。”
    “我也当你?是兄弟,才奉劝你?,张乾,放弃吧。”崔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些自?嘲,“想得太远,对谁都没好处。”
    “我若说不呢?我若说我一定要把她从崔家带走呢?”张乾握紧拳头,他从小?到大由于身份和长?相的原因,受过不少委屈,多?数都由他自?己打碎牙齿吞进肚里?直接消化掉,也就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格。
    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他也没平日里?那样闷。
    总是要为自?己心爱之人争取一下?吧。
    崔决板起的脸上尽是强压住的怒意,就如天上的月亮被染了血般,变得冷冽而阴戾。
    张乾不说话,他年纪轻,直接拽起崔决的衣襟,怒视着他。
    本端着的那碗粥摔在地上,瓷碗破碎声一响,吓得徐燕芝在他身后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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