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海芸嘴甜夸道:“二叔你跟我爸是真的厉害,每次出海回来基本没有空船。”
    姚昌飞听了喜气洋洋的,骑车都更有干劲了。
    三轮车在山道上走,上坡又下坡,终于在一排房子前停了下来。
    驻岛的军人和渔民的关系很好,早些年部队没有给家属的宿舍,一些驻岛军人的随军家眷都是先住在岛上渔民家里。
    姚海芸小时候家里就过几任军人家属,有的已经调走了,有的还在岛上,看到她还认识,会主动喊她名字过来打招呼。
    平时生产队捞到什么好东西也喜欢给部队送,时间长了,哨兵都认识他们。
    姚昌飞也知道这个哨兵的名字,开口说:“吴同志,今天刚捞的海蜇,三桶,给你们尝尝鲜。”
    吴子恒看到三桶大海蜇眼睛都亮了,不过还是保持着军人应有的仪态,礼貌回答:“我马上跟后勤处汇报。”
    姚海芸跟姚昌飞等在门口,没一会儿炊事班的人就来了,带头的是金宝方,是炊事班的班长,他身后跟着三个年轻的军人,看到姚昌飞非常热情,“哎哟,昌飞大哥,辛苦你跑一趟。”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才辛苦呢,我就顺路送过来,今天刚捞出来的海蜇,可新鲜了。”
    姚昌飞悄悄打量他旁边三个年轻的军人,感觉个头都不矮,模样也挺俊,旁敲侧击问道:“这是今年刚入伍的新兵吧?”
    长桥大队是距离营地最近的生产队,这几年也是接收过最多随军家属的生产队,金宝方当年老婆孩子就曾经住在姚昌飞家,他笑着点头:“是,来帮忙的。”
    他吩咐道:“你们三个把海蜇搬进去,明天咱们做海蜇给连队改善伙食。”
    三个人合力把三轮车上的海蜇搬了下来,但在岛上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忍不住偷偷看姚海芸,金宝方咳了声,看着他身后的姚海芸:“这是海芸吧?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姚海芸对他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好像小时候跟金宝方女儿一起在沙滩捡过贝壳,她礼貌问好:“金叔叔好。”
    姚昌盛对这个女儿非常骄傲,逢人便说她考上大学的事情,金宝方也知道,难得见一次,他好奇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工作啊?”
    “在岛上的供销社。”
    姚海芸后知后觉发现了二叔带她来的真正目的,回头看了姚昌飞一眼,姚昌飞忙道:“那你们先忙,我们这就回去了。”
    金宝方又道了一遍谢,送走他们以后,警告搬完海蜇桶回来的三个人,“注意军队纪律。”
    三人见状更加不敢问了,马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回去的路上姚海芸直接跟二叔挑明了说:“怎么回事啊?谁出的主意呀?”
    三轮车上没了三桶海蜇,轻了不少,姚昌飞骑着更轻松了,轻声回:“没人出主意,就是我跟你爸自己想的,你看你现在这个年龄也差不多到结婚的时候了,嫁给军人就是城镇户口了,多好。”
    姚海芸简直觉得太荒唐了,哪有直接来军队看的,她不满道:“那也不是像你们这样乱来啊,什么馊主意,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需要你们帮我操心。”
    姚昌飞是长辈,看她没大没小的,忍不住又说:“那你自己赶紧找啊,不要让我们给你操心,你看看你现在都多大了,你隔壁的秀敏,比你还小一岁吧,人家过完年马上就生孩子了。”
    岛上就这点不好,特别爱催婚催生,姚海芸生气强调:“都别催我,今天是二叔你催我,假如我结婚以后过得不好,我天天去你家闹,就赖你,你说让我结婚。”
    姚昌飞真说不过她,只能屈服:“好好好,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姚昌飞把她送到了家门口,家里烟囱已经冒起了烟,她走进去,姚志能正在看火,女儿点点坐在小板凳上,小手呼哧呼哧拉着风箱。
    姚志能回到家没看到她,还以为她也去处理海蜇了,看到她空着手回来有些意外,“海蜇汤还没做好?”
    “我没去,刚才二叔让我跟着一起去部队送海蜇了。”
    姚海芸没说姚昌飞实际是带她刷脸的,说了指不定还要被亲哥催婚,她朝点点伸出手,“走,跟姑姑一起去玩。”
    点点正觉得拉风箱好玩呢,不乐意跟着去,冲她摆了摆手。
    姚海芸自己去二婶林秀莲家了,林秀莲家就在他们家右侧,沿着路直走拐个弯就到,她跟姚昌飞生了三个孩子,一男两女,如今都已经娶妻嫁人,老大姚立强在岛上的制修厂当厨师,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已经上小学了,小女儿还在喝奶。
    老二姚爱花嫁到了文湖大队,老三姚爱草嫁到青虹岛了,不常回来。
    院子里正热闹,姚海芸刚一进去,孙金梅眼尖先瞧见了她,揶揄道:“海芸,你这来得巧啊,这海蜇刚洗好准备拌。”
    海蜇又大又厚,皮肉很紧实,不好切,要一遍遍洗,把海蜇越洗越细,直到尝着味不咸了才算可以,过程很费劲,需要好几个人合作。
    姚海芸也不谦虚,“是啊,我在家里就闻到香味了,这不赶紧过来了。”
    众人笑成一团。
    洗好的海蜇晶莹剔透非常漂亮,林秀莲把切好的辣椒和香菜跟海蜇丝拌在一起,先倒醋,又加上食盐和味精,香油一浇,双手不停一直搅拌,很快海蜇丝独特的鲜香味就开始散发出来。
    小孩子们围在盆前止不住流口水。
    林秀莲抓了一点先给妯娌马兰英尝尝咸淡,“怎么样?”
    马兰英尝了尝,“醋有点多了,加点糖吧。”
    “凑合吃吧,糖多贵的东西。”
    一般这种集体活动都是轮流,轮到谁家谁提供食材,林秀莲心疼家里的糖和香油,直接说:“只要不咸就行。”
    孙宝秋看不惯,“哎哟哟,秀莲嫂子,你家够有钱了,怎么有钱还这么抠门呢,一点糖都不舍得放。”
    “放心吧,吃不穷你。”
    林秀莲人很节俭,性格又强势,家里的钱全都掌握在她手里,两个闺女早早出嫁了,儿子儿媳都有工作,两个孙女又花不了多少钱,可以说家里现在都是挣钱的,存款颇丰。
    她也不客气,直接骂孙宝秋:“就你馋的不行了,马上过中秋了让你女儿多给你送点好吃的。”
    林秀莲最后还是不舍得放糖,孙宝秋看到以后凑到马兰英耳朵旁,小声吐槽:“你家这个老二媳妇啊,小气鬼,上回在你家吃的时候,一会儿少油一会儿少醋,怎么就不知道心疼。”
    林秀莲凑合搅拌两下就开始分了,大声吆喝:“来来来,按人头算啊,一个人一碗,小孩半个碗。”
    “先从小孩来。”
    七八个小孩子抱着碗排成队围在林秀莲跟前,等着她盛海蜇汤。
    家里还蒸了咸鱼饼子,姚海芸和嫂子徐友月端着海蜇汤准备回家吃,姚宝瑞跟在后面,故意不好好走路,晃晃悠悠没个正形,走两步喝一口。
    徐友月看着后面的儿子,皱着眉提醒:“把碗端好,小心汤洒了。”
    姚宝瑞吐吐舌头,有恃无恐,阴阳怪气学妈妈说话,“把碗端好,小心汤洒了。”
    徐友月看他这样就来气,“想挨揍是吧?”
    姚海芸心想,姚宝瑞啊姚宝瑞,这回你可千万别再学妈妈了,但挡不住姚宝瑞就是胆子大,讨嫌继续跟着说:“想挨揍是吧?略略略……”
    徐友月直接照头给他来了一巴掌,姚宝瑞张嘴就要哭出来,徐友月威胁道:“别哭啊,你哭我再给你来一巴掌。”
    姚宝瑞知道妈妈说到做到,顿时不哭了,抱着碗小心翼翼走回家。
    像姚宝瑞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行为确实需要规范,姚海芸一般不会插手哥哥嫂嫂的教育。
    三个人回到家,姚昌盛跟姚志能已经在吃咸鱼饼子了,父子俩就着腌萝卜闷头吃,也不说话。
    现在都晚上八点多了,俩人实在太饿了。
    姚海芸把海蜇汤放到桌子上,姚昌盛尝了一口,“哎哟,怎么这么酸!你二婶就是不会做饭!好好的海蜇都浪费了。”
    姚志能还能不知道二婶有多抠门,“哪是不舍得做饭,就是不舍得放糖,你看他们家做菜都不怎么放油的。”
    “该吃还是要吃啊。”
    姚昌盛站起来自己去拿糖放了点进去,“尝尝。”
    姚海芸用筷子夹起尝了一下,“好吃,不怎么酸了。”
    一家人重新坐了下来开始吃晚饭。
    夜晚的风很冷,姚海芸睡前把窗户关上了。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洒在这座寂静的海岛上,犹如铺上了一层洁白透明的锦缎。
    趁着大家都睡觉了,郑军和武镇川也按照约定来到了白天藏水果罐头的草垛。
    四周都静悄悄的,两个人碰面后各自去找自己的罐头,月光给了他们很好的照明效果。
    武镇川根据下午的记忆去挖,越挖心越凉,快见底了他也没找到自己的罐头,害怕自己记错了,他把旁边的草垛也扒开检查了一遍,不死心一边问罐头呢一边找。
    郑军这边也发现了自己的罐头没了,“去哪了?”
    武镇川实在找不到,把目光投向了郑军,心里觉得肯定是他提前拿走了,一拳就挥了过去,“你个卑鄙小人,快把我的罐头还给我。”
    一拳下去,郑军嘴角立马就有了血珠,他也气得不行,跟武镇川扭打起来,“你是贼喊捉贼吧,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你把罐头藏起来了?”
    武镇川痛恨自己经受不住诱惑,也怨恨自己被骗,对着郑军挥拳的力道非常大,“我才没你这么卑鄙!”
    郑军比他矮一头,年龄上也比他大了二十多岁,根本打不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很快就败下阵来,气喘吁吁求饶:“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武镇川理智回笼,松了手,怒目瞪着他。
    郑军稍微缓过来一点劲,觉得委屈极了,“我真没拿,要是拿了以后我全家坐船都淹死。”
    对于岛上的人来说,这是非常毒的诅咒,武镇川对他的话信任度蹭蹭往上涨,他此时内心也在动摇,“我也没拿。”
    “你没拿,我也没拿,那这九罐水果罐头到底去哪了?”
    郑军回想起下午的事情,突然咬紧了牙根,一脚把草垛踢飞,“艹,我知道了,是李广平那个狗东西。”
    第9章
    武镇川不懂怎么跟李广平扯上关系了,不解问道:“李采购?跟他有什么关系?”
    武镇川刚来供销社工作没多久,跟李广平,一个是售货员,一个是采购员,年龄差距又大,平时不怎么说话,对他的品性不了解,但郑军对李广平这个人可是非常熟悉。
    论奸诈,李广平跟他不相上下。
    郑军心平气和跟他解释:“下午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他从外面回来,前后脚的事,哪有这么巧,肯定是他猜到我们不会把罐头扔了所以偷偷跟在后面,看我们俩都走了把罐头拿走了。”
    武镇川傻眼了,又问他:“那怎么办?”
    郑军抹掉嘴角的血迹,连说几句话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这会儿是心里气身上疼,说话也不客气:“能怎么办!咱们棋差一着,只能吃哑巴亏。”
    “我们还能去主任那举报他?举报了我们都得完蛋!”
    武镇川不说话了,表情萎靡站在一旁。
    郑军也不会放过他,厉声道:“你打我的事呢?给我出医药费!”
    “你怎么不讲理呢?什么叫我打你?明明我们俩是互殴!”
    武镇川真没想到郑军还要问他要医药费,他现在是特别后悔下午听了他的话,明明知道郑军不是什么好人,还是贪图一时的利益跟他上了一条贼船。
    郑军耍赖的本事也是一流,扬着脸走到他跟前,指着自己嘴上的伤,“谁跟你互殴,明明是你单方面打我!”
    “你看着办吧,不然明天主任问我脸上怎么受伤了,我就说是你打的。”
    武镇川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也威胁道:“你说啊,说了咱俩都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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