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门,一个跟曹文弟在萧家。两个丫头,因贵人到来,曹少夫人让她们房外听使唤。院中无人,曹娟秀姗姗而至,窗户并不高,偷看很是方便。
    见房中有五个人在。
    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人。
    他身长,不亚于萧护。
    面容,不如萧护英俊,却有皇家血脉的天生贵气。双目不小,顾盼着神采炯炯。这种精气神旺盛的人,面相上会说有福气,或者是富贵。
    再看他的衣着。
    紫色刻花绣云纹锦裳,腰带上翡翠全是苍翠欲滴。一块白玉佩,上好的。再就手上一个扳指,也不是凡品。
    曹娟秀认得几样子东西,知道真正世家子身上东西不会多,却个个都好。而皇家血脉气势,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打量了好一会儿,红着脸回房。
    客人们又候了一时,像是曹少夫人说没找到曹文弟。他们特意挑中今天来,是曹文弟早几天说今天出城,自然是找不到他。
    客人们告辞,曹少夫人来见曹娟秀,见她面红如桃花,就知道心动。曹少夫人得意一笑,她是经柳表姐先相看过韩宪王,确定曹娟秀会一见满意。
    姑嫂低低的商议。
    “娟秀呀,”曹少夫人深深的叹气:“以前我就说你哥哥是江南名士,有名气,在京里不愁找不到伯乐。而萧家,你也听到过几句不是,都说萧家尾大不掉,都说郡王们和萧家不和。你哥哥不听,说什么儿时情谊,去给萧家当了奴才。现在郡王亲自来访他,以后是从龙的大功臣,难道不好?”
    她忧愁:“你的亲事,他不答应可怎么好?”
    “为什么不答应?”曹娟秀低低的问。
    曹少夫人道:“萧家不会让他答应。”
    曹娟秀涨红脸:“我们家的事,与萧家何干?”
    曹少夫人忽然眼睛一亮,吞吞吐吐地道:“嫂嫂是为你好,有个心思……说出来……你别不喜欢……如今是乱世……就得乱法子……”
    “你说吧!”曹娟秀恨不能把话从她嘴里掏出来。
    曹少夫人低低凑在耳边说了几句。
    曹娟秀愕然过,粉面低垂:“容我想想。”
    第二天,柳表姐送来一样东西,曹少夫人拿给曹娟秀看,正是昨天娟秀姑娘见到的韩宪王的玉佩。
    羊脂白玉透雕桃果。
    “人家没带王妃来,也有在京里求聘的心思。早就打听过,说我们家的姑娘在京里。”曹少夫人一肚子鬼话。
    曹娟秀见东西不错,先收下不给哥哥看。
    再一天,又送来一个扳指,也是郡王那天身上。
    这些东西,价值不下数千金。曹娟秀不再有疑,答应嫂嫂的馊主意。
    当晚,曹少夫人告诉曹文弟:“就这一条街上的,隔壁媒婆来说,前户部员外郎的公子,早就相中娟秀。”
    员外郎是兵乱中去世,家中只有一个寡母,一个独子。兵乱中家财失去不少,房子也烧了一大片,母子以余财度日,守着三间房子,早说有还乡的心。
    家世上,曹文弟是相中的。只是成亲日子,他皱眉:“这么赶?”本月里提亲,本月里要成亲?
    “娟秀不小了,姑爷也成年,老夫人要督促他回乡读书,说原藉有上千庙的良田。又送来这些。”
    一托盘的珠宝。
    门外,又来了一个人,笑问:“公子在家?”是隔壁的张老儿,说是员外郎的妻子托他来和曹公子说话。
    “老夫人说早就相中,本来是想缓上一缓再说。不想原藉没了老太太,公子是长孙,怕还乡守孝三年耽误亲事,又怕族中长辈随意安排亲事,到底没有老子。这就急急求亲事,又都大了,成亲也无妨吧?”
    曹文弟听着也有理。兵乱,什么事出来都正常。第二天来和萧护商议,又说韩宪王来访自己的话,并不隐瞒萧护。
    萧护打听那员外郎妻子却是真的,要还乡也是真的,家中有祖产也是真的。三样皆真,曹文弟在一月初十的好日子,答应下来亲事。
    而萧家,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夜里打更的人敲更,四姑太太一下子醒来:“生了生了,”把四姑老爷一把推醒:“有人敲门,是侄媳妇生了!”四姑老爷比她还要紧张,不穿衣服就往外跑。一月里夜风还冷,把四姑老爷冻回来,见四姑太太穿衣,左袖子穿到右手臂上,把她推推:“打更,不是生了!”
    第二天早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月十二夜里,吕氏胎动,到早上生了一个女孩。三爷萧拔喜欢得抱在手里乖乖宝贝儿叫了半天。吕氏为不是男孩子,悄悄哭了一天。让慧娘看到,慧娘回来对萧护颦眉头,让萧护骂了几句。
    十三号,没有动静。十四号没有动静。十五号早上,萧护要去立新帝,临走和慧娘辞别,手摸她肚子:“儿子,你可真是能呆得住,为父要走了,你早早出来吧。”
    他走了没有半个时辰,慧娘胎动,先破的羊水。萧老夫人让人宫中去寻萧护,说大帅等人在金殿里,殿门已关,不放任何人进去。
    就是百官们,只有资格老的几个在殿内,别的全在外面候着。
    萧老夫人骂:“偏这个时候他不在。”忿忿然进来抱怨:“保家为国还少吗?”
    紧闭的金殿上,正在唇枪舌剑。
    文昌王妃抱着儿子只会哭,大些的儿子在她身边护着。南安王指责韩宪王:“文昌王没了的事情,一定是你干的?”
    大成长公主抱病前来,人憔悴脱了形,阴森森道:“只怕是在京里没了?”她身边是游夫人,做好新帝一立,不管是哪一个,就把文昌王死因表明的准备。
    张太妃在坐,虚了皇帝位坐在金阶下。萧护坐在宁江侯张阁老下面,老神在在的都不像在听郡王争论,只拿个眼睛不住看张阁老。
    您老不是中风?
    这满面红光,还中风?
    萧护鄙视。
    张阁老对他和蔼可亲地微笑,这不是来帮你一把。再看看你聪明过人,把京里政事治理得风生水起的萧大帅是什么对策?
    “砰!”淮扬王摔了茶碗,汁水四溅中,他怒指南安王:“就你有兵吗?别人都没有?”
    张太妃痛心地闭上眼睛。
    他们当着自己骂来骂去,分明是欺负宫中全是老弱妇人。
    赶走别的郡王们,四个郡王各带兵驻扎驿站中,把驿站变成自己的据点。
    慧娘在家里痛苦生产时,萧大帅在金殿上想她。对着头顶上绘的彩画,大帅想是儿子吧,是儿子吧?
    要不是儿子…。一直安慰妻子的大帅,其实是最想让人安慰的人。
    他就不乱想,只想是儿子是儿子。
    “哗啦啦……”
    一把椅子摔出去。
    张太妃看不下去,轻喊:“大帅?”萧护这才收回眼光,见宁江侯等人全看着自己。而大成长公主和游夫人,则是狠毒的。
    游夫人险些死在西山,不恨萧大帅?
    长公主为文昌王的死,也痛恨到底。
    萧大帅装看不到,起身来,对打在一处的南安王和平水王作个分开的手势。他长身玉立,只一个轻轻的手势,两个郡王只能分开。
    金殿内外,全是萧护的人。
    南安王气喘吁吁,平水王咬牙切齿。韩宪王皱眉看着这超越龙子龙孙们的气势,淮扬王则沉思,萧护向着谁?
    众人的目光焦点似的飘过来。
    大帅笑容可掬回张太妃:“娘娘所言的,不要凶手,又要皇家血脉,那这里就只有一个了!”殿中几个人数都数得明白,张太妃睁大眼睛还在找:“哪里?”
    “请出来吧。”萧护朗朗一声吩咐。
    殿内,走出几个人。
    伍思德带着几个士兵两边保护,中间走的是一个年青妇人。她面上愁苦,怀中抱着一个很小很小的……襁褓中孩子。
    在张太妃面前跪下:“江中郡王之遗腹子孙瑛见过太妃娘娘!”
    “砰!”
    “砰!”
    “砰!”
    ……
    碎了好几个人手中的茶碗!
    江中郡王的遗腹子!
    韩宪王眯起眼睛。汉中以前是顾家在,韩宪王花尽心思和石明勾结,把以前的江中王赶走,那是至少二十年以前的事!
    又才赶走顾家没几年。
    这个江中王的遗腹子是从哪里来的?
    见年青妇人从襁褓中取出一块印章,呈给张太妃:“这是江中王印信!”
    病了的大成长公主疯一般的赶过来,比龙卷风还要快。一把从张太妃手中抢过印信,张太妃皱眉,指甲划到她的手。
    “江中之宝!”
    碧绿的印章,清晰的字体。给各郡王的印章宫中有存档,查一查就知道真假。而长公主不用看,也知道这是真的!
    她茫然不知所措,嗓子眼里格格的响。
    一只稳定的手从她手中取走印信,萧护走来接过印信,双手呈给张太妃:“太皇太妃娘娘,仔细大长公主摔碎它!”
    张太妃也茫然了,对这忽然改变的称呼不知所措。一直拿萧护当依靠的张太妃满面疑惑问:“大帅?”
    “太皇太妃娘娘,国无君久矣。而江中王之子,血脉纯正,从没有沾过血腥!”萧护很镇定。
    张太妃对手中印信看看,再看看襁褓熟睡的孩子,才几个月大!
    这是顾良能找到的。
    韩宪王尽占江中,顾良能要撵走他,必然平冤再出师有名。顾家的案子,也是先帝拖延,说待查,然后六部里过年一起拖,新年前张守户造反,顾家的案子和封家一样,等于没有平。萧护在京中寻找御玺,而顾良能则寻找一切可能让自己出师有名,撵走韩宪王的事。
    无意中找到前江中郡王遗孀。
    暗流,盘旋在金殿中。
    年青的妇人慢慢的回话,江中郡王遗孀产后而亡,她是奶妈。
    “娘娘!”文昌郡王妃扑上来,她怀中也有一个幼子,也没有手沾血腥?张太妃为难的看看萧护,还用多说吗?
    大帅不会支持你。
    文昌郡王妃又扑向萧护,面目狰狞:“我们难道比江中王差?”
    萧护轻蔑地看看她,再抬抬手。蒋延玉谢承运从偏殿中走出,一个人抱着卷宗,一个人展开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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