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护装没听到,别说本帅不想见你,就是想见你,旁边还有一个,你眼神儿不好?为了回去不看十三生气的脸儿,还是当她不在的好。
    一拍曹文弟肩头:“快些,婆婆妈妈!”
    “大帅!”唐夫人尖叫一声,还走上一步。慧娘忍无可忍,傲慢地抬起下颔:“夫人,你有什么话,可以同我说!不然,”她沉下面庞:“你就不用说了!”
    院子里陆续有人进来,小厮们在夫人生气时,悄然走近唐夫人,有请她出去的意思。夫人对上来见大帅的夫人们,也不是头一回。
    自然夫人完胜。
    她不胜,大帅面子上焉能有光彩?
    唐夫人气得绞着手指,岂有此理!
    对着萧夫人精致小巧,却又高昂表示鄙视的下颔,唐夫人跺跺脚,转身走开。一行走,一行气得泪水出来,一行在心头诅咒,你最好拿绳子系住你丈夫,让他一辈子不能见女人!
    又质疑萧护名声,这就是名动天下的萧帅?活似哪家炕头上罚跪的男人。
    唐夫人是来送钱的,她有一个巧妙的法子,可以得到一大笔的钱,必须萧护帮忙,打算送大帅一大笔,自己落一些。
    全让萧夫人搅和。
    对于逢场作戏的夫人们,搅和她情人,不如搅和她钱财她更恨。唐夫人回去,恨得骂不绝口不提。
    慧娘也隐隐动气,是什么话同夫君说就行,和自己说就不行。院子里有些官员们在,都视若不见。
    萧夫人爱吃醋,也不是今天才开始。
    先生们更是不放心上,大帅心爱的是哪一个,还用问吗?
    小厮们是殷勤过来:“夫人还要花吗?”争着来讨好。逗得慧娘笑了,别人让她不快活,自然有一堆让她快活的人,她先笑问萧墨:“小鬼可好些了?”
    “能吃能睡,还能和六么吵架。”
    慧娘更笑得欢畅,没笑几声,忽然想到夫君要和曹文弟饮酒,忙让人去备酒菜,自己也不进去打扰,自从后门里出去。
    没多大功夫,整齐的酒菜送上来,小螺儿又回夫人的话:“让送这香来,说点着喝酒不用头疼。”
    十二色菜肴,夏天里外面带着冰珠子的酒壶,打开来,里面殷红如血,是上好的葡萄酒。
    萧护满意极了,十三不管是打仗家务,全是一等一的。招手让曹文弟看:“这是你来,十三娘才舍得拿出来。”
    这本是句玩笑话。
    但曹公子要是知趣的人,可以听出来大帅夫妻恩爱如新婚,一壶子酒,萧护都要往十三娘面上贴一层金,足见疼爱。
    曹公子喝着这美酒,说的却是另一样的话,他微有感叹:“萧护,你……妻子不能宠在头上。你不是京里的人,在这地面上,需要众人帮助,那夫人不明来意,不能就说她不好。你由着妻子发作,你这不是得罪人吗?”
    萧护扑哧一笑:“一个女人?”
    一个来寻本帅办事的女人?
    不用听,也是奔着钱财来的。
    本帅真想钱,国库也打开看一看,至于拿这英雄的名头儿,去换一个女人的青睐和钱财?本帅有这么缺钱用?
    知己们中嘲笑惯了,萧护不放心中,只问:“蒋兄他们在哪里?”曹文弟面上一红,他就没有约他们,忙拿话叉开:“我来得早,来笑话你必然不能早起,他们还没有见到。”当下闲谈几句,曹文弟难免又说夫为妻纲的话。
    大帅已经很为妻纲的,但笑不语。
    没有几杯酒,大帅说声见谅。外面候着许多官员,大早上的还能陪着喝几杯,因为彼此是知己。又夫人送出来许多酒菜,请曹文弟到侧间自去饮用。
    大帅么,奉陪不了。
    曹文弟就到侧间去饮酒,再窥视来拜萧护的人。听来听去,听得他一脑子火热,六部里尚书也来拜萧护,有事由大帅作主。
    这样的权势,如烈火烹油。曹文弟羡慕之余,喝着别人家里的酒菜,再把别人妻子腹诽到体无完肤。
    有酒,又有这火热的权势,让妹妹嫁过来的心更热上加热。
    慧娘还蒙在鼓里,让人收拾中午的菜,准备接四个少夫人同赏荷花。
    到晚上拉着个脸子给大帅看,大帅调侃她一通,夫妻同入鸳帐,起来把这事儿全丢掉。
    ……
    谢少夫人轻手轻脚从曹家院子里退出来,心中震惊不已,里面说的是什么话?
    曹家是最早找到下处,蒋家杨家谢家都来看过,送来贺礼。这住处离谢少夫人近,她无事,又昨天才见过慧娘,难为情天天去,就寻曹家姑嫂来闲话一回。
    两个家人,一个出门采买,一个跟曹文弟出去。两个丫头,一个洗衣服,一个开过门后,见是熟人,就央求:“我不送奶奶进去,我还要去扫地。”
    谢少夫人还笑:“我不要你送,又不是别人。”
    走到窗下,就听到里面有人愤世嫉俗!
    愤的,是萧夫人慧娘。
    “她角门里进来的,还敢猖狂?妹子,你不要着急,你大哥见天儿同大帅在一处,见大帅呢,心思也是活动的,只是那关外不明不白成亲的贱人看得紧,一天往书房里去好几回,你大哥说今天不管如何,要把大帅弄出城游玩,就可以说你和大帅的亲事。”
    分明曹少夫人声气。
    谢少夫人差一点儿摔倒。
    下面的话不敢再听,悄无声息往后退,退到听不到窗内话时,自己寻思话意,角门里进来的,关外不明不白成亲的贱人?
    天呐,她们说的是萧夫人伍十三娘。
    下面是曹娟秀和大帅的亲事?
    谢少夫人心头疑惑就此可以得到证实。夫妻同进京中,可以说是照顾丈夫。一个小姑娘,你进京里作什么?
    游玩?可笑。
    你如今是定亲事的年纪,抛头露面的哪一家子敢定你?
    谢少夫人轻咬嘴唇,见丫头们过来一个,先把眼前的事遮盖住再说。忙提高嗓音笑:“这青苔好看,我竟看入了迷,也想着外面多站一时,你家少夫人难道不出来接?不想竟然没有。”曹少夫人这就出来,接住谢少夫人,说上片刻,谢少夫人离去。
    京中孤单相见也正常,曹少夫人没有疑心。
    谢少夫人回客栈,心中炸开了锅。
    怎么办才好?
    她是很喜欢慧娘的人。起先是对她没感觉,角门里进也好,不明不白关外成亲也好,就是打发通房谢少夫人也认为和自己无关。
    她成天忧愁在自己的夫妻不和中。
    直到有一回,杨少夫人对她说:“少帅极疼少夫人,比表哥疼我还要疼。”谢少夫人才有了一点感觉,冷眼旁观,萧少夫人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又可怜她嫁给少帅,少帅出来进去,从没有表示过自己是好性子的丈夫。
    那一天城外游猎,萧夫人才真正打动谢少夫人的心。
    她羡慕她,也嫉妒她,不过这嫉妒不是要恨她入骨的嫉妒,反而是淡淡如水上红莲尖上一掠,触到那微红心疼后,就闪过去了。
    谢少夫人决定去告诉慧娘。从进京里来,慧娘对自己招待备至,见天儿请过去,中午不请,晚上要请。
    绝好的小曲子,好花好水好酒好人儿,比在公婆面前不知道趁心多少。虽然谢家的公婆内疚自己儿子不好,对媳妇也如父母一般,可到底是管着一层在。
    想到昨天中午水边赏花,人人有一朵子好荷花,谢少夫人往外喊人:“备车,我去萧府。”
    进来慧娘接着,分外欣喜,让人泡好茶水,又请谢少夫人陪自己花厅坐着。
    外面拥进不少人,谢少夫人奇怪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发钱?”她掩口轻笑。慧娘亦笑,她端庄坐着:“我们家人少,这日子安定下来,大帅让多寻几房家人。这不,要来投靠不要卖身钱的人也多着呢。”
    说话间,小螺儿带进来一家三口,中年夫妻和一个姑娘。三个人跪在地上道:“我们是京里的人,蒙大帅救过命,愿意不要卖身钱的侍候。”
    没一会儿功夫,慧娘就见过十几家。停下来喘口气儿,对谢少夫人笑:“把你冷落,早上说凌霄花好,我陪你去掐。”
    见谢少夫人不动,再道:“你陪我去掐可使得?”
    谢少夫人就笑了,同慧娘出来,低声道:“我有话单独同你说。”慧娘就让丫头退后,十足十的体贴入微,带着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用心听。
    谢少夫人又感动,当下先小心地说第一句:“大帅和你好吗?”
    “好着呢,”慧娘一听这话就起疑心,面色也凝重下来。窥视她夫君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就是一个高挂峰顶的兰花,相干与不相干的人走过,都动心思,我能摘下来多好。
    她面色一变,谢少夫人胆怯,欲待不说,又怕慧娘疑心自己;要说,不是真的可怎么办?
    慧娘对着这些夫人们早就历练出来,心中又惊又怒,又出了什么事?面上笑容可掬,安慰谢少夫人:“你只管说,我不是那容不下话的人。”
    “我说出来,要是不真,你不要生我气。”谢少夫人是一片担心大帅和慧娘不好的心,这就坦然了,道:“我去曹家……听到这里,我退后装新进去的人,见过她们,就往你这里来,萧夫人,也许不真,你不要骂我。如果是真的,你小心防范就是。论理儿,青梅竹马长大的兄弟们,怎么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只省掉那些骂人的难听话。
    慧娘面色一分一分白起来。
    她精心准备美酒,用心为她们安排游玩行程,见天儿还请点心果子路菜。曹家的有下处,除了大帅送的东西要备以处,还让张家以自己名义送去一百两银子,人在外面,哪能不需要钱呢?
    我的花,我的酒,我的心意,全喂了狗了!
    这一刻,她手脚冰凉,麻得一直到脑袋上。呆呆地谢过谢少夫人,没有滋味的同她看花。谢少夫人见她面色不对,劝上几句,也没精打彩的告辞,出门更后悔,自己多事了吧?
    而慧娘,强打精神送她到二门上,很想直奔书房而去,又想到没有证据,徒惹夫君骂面子上不好看。
    急匆匆快步回房,让丫头们出去,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最伤人的,就是你认为亲近的人,给了你一下子。
    夫君的知己们,慧娘敢不好好招待?就招待出来这些人!
    曹娟秀,你生得不错,就不能自己再寻一个,一定要寻上别人家的!再痛恨川流不息的夫人们,就会抢别人现成的,有这抢的能耐,不能自己辅佐一个好夫君出来?
    慧娘恨得心头滴血,又惹发寿昌郡主带给她的旧伤。郡主,好了不起,当年把十三和少帅全压得抬不起头。
    要用尽心思,才能和她周旋。
    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有慧眼,就只识的是别人丈夫!别人辅佐出来以前,这些人眼睛里就都看不见了!
    恨无可恨时,慧娘心中怒火中烧。心中匪夷所思出来一句话,夫君要是乔大人那样的,一脚踢出去。既然不是乔大人那样的,就寸步不让。
    心中主意打定,擦干泪水,只喊张家进来。张家笑嘻嘻过来,还想开几句玩笑:“十三少,你还是穿女人衣服最好。”
    慧娘流下泪水。
    张家慌了手脚:“怎么了?”
    “关上门。”慧娘轻泣。
    张家犹豫一下,只有自己和夫人在房里。后来释然,夫人对大帅一片深情,自己又是大帅指来侍候夫人的,一个奴才,计较什么。
    关上门,慧娘就哭了出来,把话全倒出来。她哭得珠泪儿盈盈,张家干巴巴打趣:“你哭比你当十三少中看得多,大帅怎么会不要你?”也闷头不说话。
    大帅为夫人起兵,夫人为大帅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这是军中传诵的佳话。如今有人敢来破坏?张家跳起来:“我去弄个明白,你让我送过银子,我知道他们家住处。”
    这一个是公主也敢踢的人,只要她敢来侵犯,还怕什么曹家?张家怒气冲冲走了。
    慧娘在房里擦干泪水,忍下怒气,让人再往书房里送东送西,又关切大帅不要喝多。长公主送来的还有五个丫头,全是九爷萧扬染指过的,慧娘让小螺儿去和九爷说,送几个到大帅书房里唱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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