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喜娘后面乱扭,惹得笑声一片又一片。慧娘也便幸福地陶醉了,成亲,不就是图的热闹?
    看着一对新人过来,孙珉脚一滑,那后面两个是什么?妖怪?娘呀,要真有这样的女人半夜里看一眼,这辈子不想女人。
    那两个喜娘更扭得欢乐无比,扭腰,扭屁股,媚笑…。
    今天没有忌讳,只要热闹欢乐就行。
    孙珉扶着笑疼的腰,眼神儿犀利的还是在萧护身上。
    这是他见过的最笑人的成亲礼,但隆重得排山倒海般。十几万人齐观礼,笑声一响就是一片,如海卷涛生。而且不停。这边下去,那边又接着笑。
    胆子稍微小的人,光这笑声可以震倒。
    更难得的,是少帅成亲,当兵的全陶醉了。再看缓步走来,郑重地引着妻子入场的萧护,这个江南大族的公子哥儿,是一脸的陶醉,一脸的温柔,如月光下的水,柔和得不似人间水。
    银河繁星落日圆,大约是这样。
    见过的少女十三,不过秀丽而已。有三分别人没有的长处,也不是一等一的倾城倾国。孙珉忽然很期待,这家伙是背着家人成亲吧?等他老子萧大帅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明亮月光中,新人到校场。高台上摆一对红烛,两把空椅子是萧大帅和萧夫人的位。马明武充傧相,听人话不过,也搽了一脸面粉,几点丹朱在脸上。
    可笑死个人!
    “一拜天地!”
    夫妻双双对外交拜。
    校场上立即安静下来。
    平时威严的少帅伏地时,人人心中都满了。不知道是自豪还是为他欢喜,不少人知道郡主要嫁少帅,也知道少帅娶了郡主对他前程有多好。
    可他,只要一个可心的女子。
    不是没有人和伍林儿一样奇怪的,只是大家全想不起来。此时月静人心,高台上夫妻正对拜,月光把他们罩在一处,银光披下如锦衣裳,无名多了神秘感。
    大家屏气凝神看着,充满了祟敬感。抛富贵而求真滋味的人,并不多见。少帅萧护,成了不少人这辈子见的头一个。
    慧娘哭了,她跪下来,又从盖头下见到夫君也跪下来。萧护认认真真的是跪下来,和她对拜了一拜。
    礼成,鼓声加上欢呼声,喊送新人回洞房,当然是回大帐。
    萧护先没有走,他灿烂的笑着,对着台下团团施了一礼:“我夫妻在这里谢过众家叔伯兄弟的情意!”再对孙珉深施一礼:“我谢郡王主婚。”
    银月下,少帅英姿勃发,更显长身秀眉,他含笑高声:“这样成亲,委屈了她!没办法,这情意上的事,如水到源头,到了自然就到了,我不愿意再等!打仗呢,不能备酒,菜也一般,大家多吃吃痛快了,就是为我的一片心意了。”
    慧娘静静的哭,把眼前盖头都湿了一片。她心思远飞,想到自己父母亲,要是他们看到自己成亲该有多好?
    夫君在说什么,她几乎没听清楚。只知道自己的心如在无垠花海中。
    接下来回大帐,当兵的全挤着要看揭盖头,站不了那么些人,全在外面嘻嘻哈哈闹。萧护床上也扎着红绸,取一把木尺裹了红布挑开盖头。
    “哗!”
    里面人哗,外面人看不到也跟着哗。一瞬间功夫,这哗声传遍营地,站岗的士兵们都抿着嘴笑。
    新人芙蓉面庞,半点儿脂粉没有,慧娘不肯涂面粉。天然秀色纯美又动人。不用胭脂也有了红晕,羞涩扫眉梢不敢抬头见人。
    没有人闹房,萧护也不让闹,怕羞到慧娘。姚兴献等人把大家拦出去嘻笑:“让人家夫妻自己说说话。”
    “晚上说一夜来得及,”
    还是出去了。
    虽然热,萧护也放下帐帘。喜滋滋在慧娘身边坐下,双手扶膝嘘唏似的笑着:“就这样了,你将就吧,不要埋怨,等回家去,好好的补你一回。圆房,请父母亲郑重操办,件件如你意。”
    慧娘低低嗯一声。身边夫君起来往外去:“我出去睡,你早早睡吧。”慧娘大出意外:“咦?”微微仰起面庞。
    只有红烛光,如巧手工艺的最后一道上色,匀匀的把新人羞答答面容展现出来。萧护热起来,这天本也热,他刚才不敢看慧娘就是这样意思。少帅是有过床史的人,以前和慧娘住一处全是自己把持,也动过情,名份上没有挑破又好些。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什么日子?
    洞房花烛夜!
    让人不动情思也动情思。
    他不忍离去,又不能不离去。他不愿意给妻子一个草草的成亲,还给她个草草的圆房。他低下头笑:“我出去睡,在这里我对着你……。”
    好似猛的一挣,挣断了那丝丝缕缕牵着他留下的心。少帅再看一眼妻子,往外出去。
    慧娘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脸红得如大红布。
    外面摆开喜宴在月光下,没有酒但热闹得过于一般人喜宴。
    伍林儿确定下来自己舅爷身份,就想法子让人人能接受。先问王源:“老王,你不觉得奇怪吧?”
    “怪什么,”王源咬一口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哦,那你以前看出我妹子是女的?”伍林儿把我妹子三个字咬得紧。
    王源再咬一口肉:“没看出来。”
    “那你也不奇怪?”伍林儿大脸凑上去。
    王源总算放下肉:“你小子想说什么?”
    “我是说,少帅和我妹子成亲,你们心里没疙瘩吧?”伍林儿再问旁边的姚兴献几个人。姚兴献“扑哧”一口,把嘴里水喷他一身:“我没想过。”
    然后放声大笑:“你别扭,你不舒服?我怪着呢,我来问你,你相中少帅要攀亲戚就明说,怎么把个十三妹子弄成小子送来?”
    伍林儿马上舒服,一个劲儿点头:“是啊是啊。”别人都瞅着他笑,伍思德也到处转了一圈子,见没有人说什么,放心不少。
    隔日,慧娘就成了妇人,虽然没圆房。
    她一直避而不出,萧护都少进来,除了帮慧娘拎马桶。以前全是慧娘自己拎,或是萧西萧北,虽然小厮们干这个慧娘会脸红,但也没办法。
    她升级成十三少后,一直算有人侍候。
    第一天,萧护进来干这个活时,慧娘惊得都不敢说话。半天才回过魂,又微微的笑起来。越笑越要笑,最后伏在被子里笑得腰痛肚子痛。
    以后渐成习惯,好在也没有呆几天,几天以后萧护应约出战,整兵完毕,帐篷里走出羞涩的少夫人来。
    大红披风,还是萧护的,着战甲又是小子打扮。没办法,主要是没有女孩子衣服。
    所有人眼睛都在她身上,见她走得娉娉婷婷,又自心中埋怨,怎么早就没看出来。萧护本是板着面庞,见妻子出来,眉梢眼角全亮了,微微一丝笑意上了他的面颊。
    慧娘上马后就缓过来这羞涩劲儿,见丈夫等在那里,对他甜甜一笑过去并肩,说了这几天里的头一句话:“我也要杀敌!”
    “哈,我想想。”萧护笑起来,大家一起笑起来。慧娘借着这笑,把身边人一一打量,见王源挤眼睛笑,姚兴献咧嘴笑,伍林儿笑得哈哈的毫不掩饰,伍思德竭力想斯文一回,又管不住自己大嘴半张。
    有这么一笑,慧娘面上自如许多。她不再说话,不时听丈夫和别人说话,有时报以一笑。
    这场战很快打完,一人对一人的对战,萧护许多将军都没有出手就结束战局。萧护退兵,给邹国用写信,声明自己成亲,往京中领赏前乞假和妻子回家见父母。
    国舅爷接到这封信,惊得眼珠子都直了。寿昌郡主大哭大闹,当时要舅舅点兵:“拿了那贱人来!”
    “有她在,我不活了。”
    阴沉脸的国舅劝下郡主,告诉她:“这个人杀了乌里合,阵前多少人见到,请功折子都报上去了,”
    “快马拦回,军中私藏女子,是死罪。让她去死。”
    “寿昌,你也是女子,你也在这里。”国舅为难得不行,外甥女儿一滴子泪水都让他难过,今天是洪水大发。
    “回京去吧,”邹国用好劝才把寿昌郡主劝走,并给她几个可靠的人,不许她路上去找萧护事情。寿昌郡主想想回京告状最好,一路泪飞回京。
    国舅爷的脸从那一天起,就一直沉着,几乎没有笑过。袁朴同又哭了一回袁相野,国舅这一次挑了明话:“回京去还能跑了他们?”袁朴同回帐篷里哭去了。
    张守户接到信,马上把儿子张玉成打发去追寿昌郡主,又亲自拟信,让第三个儿子张银成回京,去对那个人复命。
    这个人是谁,张银成都还不知道,只知道父亲与他合谋罢了。张三公子揣着个地址就走了,上面写着,元宝巷子里第三间铺面邱掌柜。
    大家磨刀霍霍,准备京中打官司。
    萧护带着慧娘,已入了关。
    一切交付完毕,天气在七月中,晚上渐凉爽起来。从军中血肉横飞中到关内熙熙攘攘热闹中,夫妻均吸了一口气,闻闻这热闹味儿,同时说了一个字:“好。”
    慧娘又加了两个字:“好热闹。”
    她看身边丈夫,他去了战甲一身青衣好不精神,从来肩宽个高,人群里如鹤立鸡群,又兼容貌俊美,才一入关,就赢到不少媚眼儿。
    关城内做那种生意的女人很多。
    萧护乱看,他拉着慧娘手:“走,带你买几身好衣服。”慧娘脸红红的,要挣脱不成,道:“大街上,两个男人手拉手让人看着不像,”又道:“关城里衣服多贵,偏在这里买。”萧护不依的拉着她到成衣铺子里,才笑话她:“还没见公婆,你这中馈娘子倒出来了,等你管家,可不许管我用钱,我从来自在。”
    慧娘撇一撇小嘴儿,自己嘀咕:“萧家大少谁不知道。”萧护耳朵尖:“你说什么?”慧娘笑盈盈:“我说早知道呢,你大少爷走马斗鸡样样都能。”萧护习惯性的要抬手,十三一和他拧着,少帅就想给她几下,看她还倔。今天又放下来笑:“再不打你,我说过了。”
    见伙计们迎客,命他们:“取上好衣服,也要女人的。”
    挑挑捡捡一人买了十几身衣服,慧娘嗔怪他:“吃衣服吗?”又给萧西萧北也选十几身,两个小厮笑逐颜开,慧娘闭上嘴不再说。小厮尚且如此,何况这大少。
    在店铺里慧娘还装少爷,找到一家上好客栈,净面换了衣服,萧护在外面只是催:“再不出来我进去看了。”
    门开了,一个美人儿出来。
    慧娘笑得要弯腰,拿手指刮脸羞他:“又不是见不到,催什么?”萧护点点身边几个盒子:“送胭脂水粉给你。”他透着满意看妻子。
    一件水红色绣桃花的衫子,下身是碧色八幅裙,全绣着花。乌鸦鸦一头好头发,雪白面庞上因丈夫这般看起了红晕,垂首弄衣带:“再这么看,可不给看了。”
    “来来,我看着你涂脂粉。”萧护亲自捧过水粉盒子,窗下摆出来镜子,坐旁边看慧娘梳妆。慧娘羞得几次抬不起来手,萧护催了又催,才勉强成妆容。
    果然水红轻白,如一株子碧玉桃花,更好了。
    萧护看着心动,在慧娘面上亲了一口,羞得慧娘起身要避,萧护扳倒她就亲,抱紧了柔软身子恨不能揉自己骨头里去,摸完了肩头揉面颊,自己动情带着大喘气儿,把那湿热的气息涂了慧娘一脸,也吃了一嘴的脂粉。
    慧娘又羞又躁,大白天的!但丈夫双臂有力,挣不脱只能受着。她在他坚硬胸膛里推着他,嘴里低低的劝着,触碰到弹性有力的肌肤,只觉得“嗡”地一下子,脑子里起了一团火,迅速的燃烧起来。
    她哭了:“没见公婆就圆了房,我可没脸见人了。”萧护狠狠亲了两大口,才喘息着放手,见慧娘夺手要回屋里,萧护扯住她衣袖:“好人儿,别走,听我说,以后天天在一处,我自己忍着行不行,不能这一路上你避着我,我避着你。”
    把慧娘衣袖罩在面上又闻香,慧娘夺了,萧护无奈去喝凉茶,回来见慧娘侧坐垂泪,笑道:“这会子如荷花似的,真真是个女孩儿样。我只想起来你战场上杀人样子,着实好笑。”少帅心满意足,以前去看慧娘的人都说姑娘好个模样,又斯文又端庄。萧护想想这学武的姑娘能什么样,不像母狼也像母狮子。
    今天他看妻子,垂肩敛足而坐,亭亭如出水红萏,新买的帕子正拭泪,他含笑:“这才是个姑娘家呢。”
    慧娘轻泣:“你路上不放尊重,我把你一顿好打。”少帅绝倒,倒在椅子上笑:“好,我信你干得出来。”把妻子看来看去看不够,慧娘怕他又过来亲热或是“轻薄”,带泣问道:“你不问公婆就娶了我,全无来历,要是公婆不待见我,可怎么处呢?”
    “我家信上已说,你放心吧,谁说你是没来历的人,”萧护笑着安慰:“我呀,先带你去弄个来历来。”慧娘不哭了,抬头看萧护胸有成竹,感激地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夫君。”
    这娴熟的礼节让萧护挑着眉头乐,十三已是他心爱的人,不过他还是希望她以后夫唱妇随,少舞刀枪的好。这是天下男人大多有的通病,少帅也不例外。
    见妻子行礼,萧护这身为丈夫的感觉满当当的,见她起身,有些不乐,逗她道:“为丈夫的为你操碎了心,你应当好好给我磕个头才是。”慧娘揣摩他脸色,觉得有取乐的意思,噘嘴道:“论理儿,磕也没什么,不过我磕了头,你要告诉我公婆脾气儿,再有回家去不许打人,公公婆婆要不喜欢我,你可得帮我说好话。”
    萧护跷起二郎腿,为丈夫的款儿先拿起来:“你这满嘴里你呀你的先给我改了,自到我身边就没客气过几回。”慧娘红了脸应声:“是。”她的夫君还没说完,摇着脚就差摇头:“父母亲不会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他们全喜欢。回家去,你恭敬贤孝不许少一丝儿,我说过不打你,但你犯我忌讳,可不在内。”
    慧娘急了:“这头不磕,自到你身边,吃你好些打。为成亲……”泪水噙上来不想再提,又去取帕子:“饶是你打了人,人还要给你赔礼。”萧护笑:“可不是,你不赔礼还待怎样?”想想慧娘当时说的话,脸也沉下来:“当时说的什么,还不惹人性子!”
    他一沉脸,慧娘怯怯了。这是与她从小受的教育有关。掀掀眼皮子小心地岔开话题:“我这心里担心呢,要是公公婆婆不答应,不喜欢,我……”
    “这话你别再提,你嫁的是我,我喜欢就行。”萧护见她怕了,这位当丈夫的又满意了,寻思:“我刚才说到哪了?是了,先把你这不恭敬我的毛病改了,再来我有了你,再不穿别人做的衣服,还有回去少摆弄你的刀,我看着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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