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渊的视线从沈笙卿的身上移开,提步朝外走去,看起来和他从前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会儿正在忍受何等的痛苦。
    等离开了沈笙卿和康安的视线,楚时渊的手撑在旁边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
    莫牧原本守在待客厅外,见状,连忙走过来搀扶住楚时渊。
    原本给楚时渊带路的下人听见身后的异样,奇怪的回头看向楚时渊。
    楚时渊推开莫牧的手,冲带路的下人说道:“我去过师兄的屋子,不需要你给我带路了。我的事情,不必告诉你们主子。”
    楚时渊的身体的异样,沈府的下人自然看出来了。但是以沈笙卿如今对楚时渊的不待见,沈笙卿不主动提起,他本来也不准备主动将楚时渊的事情禀告到沈笙卿的面前。既然楚时渊不需要他带路,他便离开了。
    等沈府的下人离开后,莫牧和楚时渊继续朝袁承霁的屋子走去。
    莫牧抬手敲了敲袁承霁的屋门,很快袁承霁便将屋门打开。
    “这是怎么了?”袁承霁看见楚时渊的脸色,皱眉说道。
    “袁大夫救救我们家大人吧,昨日大人主动让母蛊钻入了他的身体。”
    莫牧说道。
    见状,袁承霁连忙让楚时渊和莫牧进屋,又给楚时渊把脉。
    等袁承霁给楚时渊服了他从前炼制的药丸,又给楚时渊施过针,楚时渊身上的疼痛才减缓了一些,不至于那么难以忍受。
    袁承霁看着楚时渊的样子,眉头拧得紧紧的,他说道:“你给自己种蛊,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有我在旁,你的痛苦也能够减少一些。”
    种蛊本来就是一件极难受和痛苦的事情,而且楚时渊之前还用自己的血喂了蛊虫许久,身体本来已经很虚弱,袁承霁不敢想象楚时渊昨日是如何挺过来的。
    楚时渊说道:“我今日来见师兄,也是想和师兄说此事,等过两日,我种子蛊时,可能需要师兄的帮助。”
    第42章
    ◎。◎
    “你如今故意让母蛊进入你的身体, 你的身体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短时间内你又要种子蛊,我知道你想救欣荣郡主, 可是若是太心急,你自己的性命不要了吗?”
    听见楚时渊的话语, 袁承霁的眉头拧得更紧。
    袁承霁见楚时渊还想说什么, 他说道:“而且给欣荣郡主炼制解药, 还需要夜昙,你之前说皇宫里有夜昙,但是皇上不一定会同意将夜昙给你。若是没有夜昙,哪怕你种蛊成功,也无法给欣荣郡主成功炼制出解药。”
    袁承霁知道他无法阻止楚时渊拿自己的性命作赌帮沈笙卿炼制解药,而且沈笙卿的身体如今会这样是因为他, 他也无权阻止。
    但是楚时渊毕竟是他的师弟, 沈笙卿身体里的毒本来就是为了救他,若是楚时渊有个好歹,无论沈笙卿现在对楚时渊是什么感情, 岂不是浪费了沈笙卿当初的一片好意?
    楚时渊说道:“皇上对我的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 等我的身体适应了母蛊,我便准备向皇上提起夜昙的事情。”
    袁承霁见楚时渊还没有完全没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说道:“种子蛊的事情, 再等几日,这段日子我会观察你的身体,等你的身体休养好一些了, 再种子蛊。”
    虽然袁承霁也想快些帮沈笙卿炼制出解药, 但是楚时渊现在的状况, 他更担心楚时渊的身体会出问题。
    楚时渊想到夜昙还没有获得,他也不担心夜昙的事情会出意外,如今还是先将夜昙获得。
    ……
    袁承霁又对楚时渊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楚时渊才从袁承霁的屋子出来,待楚时渊回到待客厅,待客厅内只有沈府的下人陪着康安,屋内已经没有了沈笙卿的身影。
    他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也没有加重。楚时渊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想看见的人,眼眸里没忍住闪过一抹失望。
    康安走到楚时渊的身边,拉过楚时渊的手,在楚时渊的手心写道:你是在找母亲吗?母亲有事回屋了。
    楚时渊低头看向康安,特意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想和你母亲说一声,要接你去首辅府的事情。”
    一旁的沈府的下人说道:“郡主离开时说了,大人若是从袁大夫那儿回来了,可以直接将小公子接走,奴婢们会和郡主说此事。”
    言外之意,他今日不会见到沈笙卿了。
    见楚时渊弯腰准备抱康安,莫牧走上前,将康安给抱了起来,说道:“大人,属下帮您抱小公子。”
    楚时渊看了莫牧怀里的康安一眼,没有说什么,抬脚朝外走去。
    随着离开沈府,距离沈府越远,他的身上的疼痛越轻。
    ……
    又过了两日,楚时渊特意进皇宫见皇帝。
    御书房内,皇帝本来在批阅奏章,他抬眸看了楚时渊一眼,说道:“爱卿的气色看起来为何如此差,发生了何事?”
    之前马御史和几大世家的事情,皇帝虽然对楚时渊的自作主张,心中有气。但是楚时渊帮他想了对策,也是那些人有错在先,他又不是什么分不清轻重的昏君,不会真的对楚时渊生气。而且这么多日过去,看在楚时渊过去的功劳的份上,他也不会一直耿耿于怀。
    楚时渊听出皇帝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之前对他的不悦,他再次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去,说道:“微臣今日前来,是想向皇上求一物。”
    楚时渊语气郑重,皇帝的心中不禁也好奇,他放下手中的狼毫,说道:“说,你想要求什么?”
    “半年前附属国曾经向皇上献过一株夜昙,微臣想求皇上将那株夜昙赏赐给微臣。”
    “夜昙?”皇上眉头轻拧,说道:“你口中的那株夜昙已经不在皇宫了。”
    楚时渊心中一沉,也顾不得身份,说道:“请问皇上,那株夜昙现在在哪儿?”
    楚时渊口中的夜昙对于皇帝来说只有观赏价值,听见楚时渊的话语,皇帝大方说道:“那株夜昙,之前被朕赐给皇弟了。”
    听见那株夜昙被皇帝赐给了晋王,楚时渊的心中一松。看在沈母的面子上,晋王应该不会不将那株夜昙给沈笙卿。
    只是以他和沈笙卿现在的关系,晋王不一定会同意将那株夜昙给他。他现在还不想让沈笙卿知道药引的事情,也不能够让沈笙卿写信开口向晋王讨要。
    “能否请皇上写信给晋王,将那株夜昙送回京城。”楚时渊低着头,再次冲皇帝说道。
    “你先告诉朕,你要那株夜昙,想要干什么?”
    皇帝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沈笙卿中毒的事情,如今夜昙的事情需要皇帝帮忙,楚时渊只好将沈笙卿需要夜昙的事情告诉皇帝,“回皇上,微臣讨要夜昙,是想帮欣荣郡主炼制解药。”
    关于蛊虫的事情,楚时渊暂时没有对皇帝如实相告。像袁承霁之前说的那样,蛊虫被世人排斥和畏惧,皇帝身为一国之君,更是不可能接受蛊虫。等沈笙卿的身上的毒解了,皇帝若是要怪罪,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在沈笙卿的身上的毒未解之前,他暂时不能够让皇帝知道此事。
    “你知道该如何帮欣荣炼制解药了?”皇帝说道。
    楚时渊将功劳推到了袁承霁的身上,说道:“是微臣的师兄告诉微臣的,只是方法有些冒险,暂时还不敢欣荣郡主知道,想等炼制出了解药,再告诉欣荣郡主,所以这才求到了皇上面前。”
    既然是沈笙卿需要的,皇帝痛快地答应了,他说道:“朕会写信让皇弟将那株夜昙送回京城,你们尽快帮欣荣炼制出解药。”
    皇帝本来就对沈母和沈笙卿有愧,也希望沈笙卿早日服下解药,不再受到性命威胁。
    闻言,楚时渊再次磕头感谢皇帝。皇帝亲自写信给晋王,晋王应该很快会派人将夜昙送回京城,只是晋王的封地距离京城遥远,等晋王派人将夜昙送回京城,最起码怕是也要半个月。
    只是如今寻不到另一株夜昙,也只能够等晋王派人将夜昙送回京城了。
    皇帝看着楚时渊对沈笙卿上心的模样,想了想,说道:“你和欣荣如今已经和离,等欣荣的毒解了,你还是要将心思放在朝堂上。”
    皇帝以为楚时渊如今的气色如此差,是烦心和沈笙卿之间的事情。
    当初楚时渊和沈笙卿和离是太后下的旨,包括他在内,没人会拂太后的脸面,让楚时渊和沈笙卿复合。
    而且沈笙卿当初那么坚决地要和楚时渊和离,显然也没有再和楚时渊在一起的意思。皇帝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希望楚时渊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朝政。
    楚时渊垂着眼眸,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他说道:“微臣知道。”
    见状,皇帝摆了摆手,让楚时渊退下了。
    ……
    因为要等晋王派人将夜昙送到京城,楚时渊也只能够按照袁承霁说的,多休养几日再种子蛊。
    在种子蛊前,楚时渊前往沈府,和沈笙卿说了康安的事情。
    “我最近可能无法陪伴康安了,康安需要你多费心了。”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身旁的康安,忍着身上的疼痛,冲沈笙卿说道。
    如今他才让母蛊进入他的身体,身体便如此难熬,皇帝又让他将心思多放在朝堂上,等他再让子蛊进入他的身体,他暂时可能无法陪伴康安了。
    而且康安虽然不愿意开口说话,看起来安静乖巧,他却知道康安比同龄的孩童要聪慧和机敏许多,他还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康安,康安会察觉什么。
    听见楚时渊的话语,康安知道他短时间内见不到楚时渊了,低下头,脸上掩不住的失落。
    沈笙卿见康安这般,心中也不好受,她说道:“康安很喜欢和你相处,大人若是有心,还是多花些时间和康安相处。”
    虽然楚时渊曾经对她说过康安以后只属于她的话语,她也想过让康安以后只属于他这个人,像当初沈父和沈母那样,便当康安没有楚时渊这个父亲。
    但是康安的情况特殊,这么长时间了,康安仍然不愿意说话,她也不愿意让康安小小年纪就像她当初一样痛苦,这才没有阻拦康安和楚时渊见面与相处。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恬静的脸,体内本来已经枯朽,因为她而跳动的心,再次情不自禁的生出几分生机。虽然他知道她现在对他的和颜悦色,都是因为康安。但是他又忍不住想着,看在康安的份上,她是不是还愿意给他些许希望?
    “你在想什么?”
    沈笙卿说完,见楚时渊半晌未说话,她拧眉说道。
    难道楚时渊最近真的非常忙碌,这才连陪伴康安的时间都没有?
    “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在药王谷救我了?”
    楚时渊的视线从沈笙卿的身上移开,落在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康安的身上。
    沈笙卿愣了愣,没有想到楚时渊会说这个话语,她如实说道:“嗯,我确实后悔救你了,甚至不止一次后悔救你了。”
    “准确地说,我回到京城那日,面对的是你没有温度的脸,我就想过,若是有机会重来,我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勇气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你了。”
    这个答案,其实楚时渊早就预料,或者说从沈笙卿的态度中,他也意识到了。可是沈笙卿亲口说出来,原来他会这么痛,比此时身体内的蛊虫啃噬他的心脏还要痛。
    “对不起。”
    第43章
    ◎深入骨血的疼◎
    虽然他之前就已经对沈笙卿道过歉, 可是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对沈笙卿说什么更合适。
    是他消磨光了沈笙卿对他的爱意,辜负了沈笙卿对他的好。
    沈笙卿听见楚时渊的话语, 愣了一下,不过她的眼眸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楚时渊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 她不是没有看见, 包括他将康安送到她的身边后, 他也如他所言般,尽量地没有打扰她。
    只是就像当初她在药王谷救他一样,有些事情不是她后悔了,就能够扭转时间,弥补或者当作从前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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