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睡觉吧。”
    若是一个月前的端阳听见这句话,不会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然而此时,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我不困!”
    秦异不会猜到端阳曲解了他的意思,只是想她说谎瞻前不顾后,傻得可爱,“你刚才不是说累了吗?”
    他是个坏人,她已经知道。一双慧眼看透虚假,不屑于此,甚至有时候以拆穿为乐,尤其对她。正如现在,明明知道她刚才在说假话,还要这样问话。
    对付坏人,要么更坏,要么装傻。
    端阳选择了后者,假装没听见,“秦异,我们来背书吧。你会背《兰序》吗?我背一句你背一句,怎么样?”
    新婚夜干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但是秦异敢肯定,肯定没人背书。
    小公主这个时候开始好学。
    秦异顺势躺到外侧,手枕在脑后,闭目而憩,问:“有什么奖惩吗?”
    “奖惩?”端阳只是一时灵光现,没想到他如此逐利。
    秦异睁开一只眼瞄了端阳一眼,又闭上,道:“你输了,便为我舞剑。”
    这个不难,端阳爽快答应,又问:“那若是你输了呢?”
    他不会输。
    他如此自信,没有给出自己的筹码,直接说:“我先开始,‘暮春之初’,该你了。”
    端阳随即接上一句,便也像他一样躺下,只不过是背对着的。
    一言一语,数个来回,又轮到端阳。端阳打了个哈欠,对道:“放浪于形骸之外。”
    又错了。
    好学是好事,不过这样半吊子水平招摇可不行。秦异听她不是这里少字就是那里加词,心里好笑。
    只是这样接下去还睡不睡了。
    下一句,“静躁不同”,他已经不想接,于是沉默以对。
    躺在一侧的端阳久久听不到秦异的声音,好奇回头,轻轻叫了一声:“秦异?”
    还是没有回应。
    睡了?
    端阳翻了个身,在一片昏昏红色中看见秦异的背影,轻轻戳了戳他的脊梁,试探道:“你睡了吗?”
    他们隔得很远,她要伸直手才能碰到他。
    然后,她又看到他脖子上隐于发后的那颗痣。
    他清醒的时候,不会让她碰。
    于是,端阳挪近了几分,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
    困顿的猛兽却突然醒来,一下转身,把住少女的手按在头顶,压在她身上,凶狠地说:“我看你是真的不想睡觉了。”
    该如何回答?睡,不睡?好像都不对。
    端阳的呼吸不知何时从嘴里发出,又粗又长,还带有一丝颤抖,传入她自己的耳朵。
    他们这样近,这样明显的喘息,会不会也传到他耳畔;这样粗重的呼吸,有没有打在他脸侧。
    然而他还是冷静的、平缓的,至少她没有感觉到如她一般的紧张。
    那就由冷静平缓的他回答。
    “你呢,”端阳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要睡吗?”
    稚嫩的少女,以为将问题抛给男人,就可以高高挂起。
    但是夫妻之间的事,没有一方可以置身事外。而这样的问话,本身已经表明一切。
    清醒过来,她会羞愧欲死。
    他这么了解,也知道自己应该接过话语,但又清醒地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所以,他只能告诉她:“天晚了。”然后,缓缓放开了她。
    压迫感随着少年身体的移开而消失,端阳咬了咬唇,却没有办法做到秦异那般从容。
    心跳加速,双颊发烫,整个人像被热水淋过。而这张面皮只有这么厚,就要被烫破。
    她在懊恼自己的莽撞,同时又恨秦异。
    反正已经没脸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端阳的报复欲一下全部涌上来,起身,勾住秦异得肩膀,强迫他转过来,然后头撞了上去。
    是的,是撞,而且力气还不小,秦异的嘴唇直接磕到牙上,吃痛却喊不出来。
    因为小公主糊了他一嘴,还有模有样地轻轻舔了他一下。
    大多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但仍然拘谨生涩,全靠一腔孤勇向前。
    但是他却迷失在这青涩而又略带馨香的吻中,与她纠缠在一处。男人的强力以及他隐藏之下的强势,甚至让他渐渐夺回主动。
    他将温驯而又大胆的女子搂在怀里,解开她腰间系带,手枕着她的头颅,压着她躺下。
    一旦触到枕头,女子却开始推拒,侧身一躲,滑出他的怀抱,两人黏腻在一起的鼻息随即分开。
    她坐在一边,咧开磨红的唇,坏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睚眦必报,“这是我还给你的。”
    红衣玉肌,散落的领口露出半抹凝露香云。
    她是从情天情海幻化出来的神仙鬼怪,鲜妍妩媚,而又不失憨纯袅娜。
    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还他?
    秦异一把拉过她,掌贴着她后腰,“那你还得还我一次。”
    端阳微微后仰,脖子伸展出一条好看的曲线,不卑不亢,“就当你欠我的。”
    “可我从不欠人。”秦异道。
    他在情风欲雾中明白,他们已经是夫妻,注定厮磨。
    那就做彻底一点。
    他的手探进她广袖,顺势摸上她的小臂,一路嫩滑,却在内侧触到条形的略硬肿块,凹凸不平。
    是伤疤。
    这个位置。
    秦异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秦异正要掀开袖子看一看,却被端阳扳回下巴,柔声柔气,“不要看好不好?至少今天不要看。”
    此时,端阳终于有些懂秦异的心情。那是她当初为他挡剑留下来的伤痕,她不想他此时看见有损她美丽的东西。
    “好,我不看,我们都不看。”秦异不强迫她,将脸抵到她颈项,紧紧抱住她。这样,哪怕她不听话,也不能低头看见他。
    “阿芝,”他不忘哄她,“闭上眼睛。”
    常年操琴舞墨的手,略有薄茧,从衣襟伸入,贴到她腰上。
    痒。
    还有他缠绵耳侧的吻,已延伸至她咽喉。
    出于少女羞涩的本能,端阳早已扬颈闭眼,紧紧攥着秦异的衣服。
    枫红的衣裙彻底松垮下来,滑落肩头,卡在手腕处,露出匀称的后背,任他扶弄。而他还要不够,一手捧住了她的乳。
    一掌不可握。
    “嗯……”端阳微微喘息,可他们肌肤都贴在一处,没有什么细微的声音能逃脱彼此的耳朵。
    她知道他会听见,更加不自在,想躲,却无处可躲,只得左右扭身挣扎,攀上他的背,狠心地留下了几条抓痕。
    他的上衣已不知何时脱下了,被她不知不觉间。
    柔软与坚实相遇,端阳紧紧搂住秦异,轻声哀求,“秦异,我害怕……”
    像一株丝萝,从上至下,紧紧缠绕住他。而他不再需要放开,他也不想放开,尽管他怜惜她。
    桃花少女被刺破时,不敢高声,只会暗暗皱眉,一口咬住祸首的肩膀。
    他们交迭在一起,发乱影动,和月夜梦里一样的情景。
    但这不是梦,因为他也在痛。
    她咬着他疼。
    然后流出泪来。
    新承恩泽,越发娇软无力。
    秦异替端阳理了理汗湿的鬓发,将她重新裹好衣服,最后吻在她眉心,相与枕藉。
    他从后面抱住她,手从她脖子下穿过,握住她左手,另一只手握着她右手,搭在她的腰上,将她彻底锁在身边。
    然而端阳不习惯这样被束缚的姿势,娇吟一声,翻身搂住了秦异。
    红烛昏罗帐中,他们相拥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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