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所以,佛罗伦萨那场晚宴结束,你去搭讪的对象就是费疑舟?”
    殷酥酥缓慢地点头。
    “找你订购宝格丽超季全套珠宝的也是他?”
    殷酥酥继续点头。
    “天。”梁静惊得低呼出声,“我的宝,是我小看你了呀。你平时闷声不出气,参加饭局,给老总们敬个酒都尬得没话说。居然有这么大的本领?”
    殷酥酥扶额,知道梁姐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静目光暧昧得很:“一个富豪贵公子对一个女明星示好到这份儿上,不是哪样?”
    殷酥酥脸突的发热,埋头喝了口柠檬水,小声争辩:“我说不清楚他怎么想。总之,我没有主动过,我们目前也不是那种关系。”
    梁静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点:“目前不是,也就是以后可能是。”
    “……”殷酥酥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正准备反驳,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兀然响起来。
    来电显示赫然几个大字:费先生(春夏全套新品)
    殷酥酥心尖一颤,捏住手机的手指也跟着收紧。
    梁静见她表情异常,低眸往她手机上一扫,瞬间顿悟,笃悠悠打趣:“金主爸爸来电话,还不赶紧接?”
    胸腔里的器官噗通乱跳,此刻的殷酥酥就像是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指头缝里夹着惊慌与紧张。
    指尖条件反射滑开接听键,右手条件反射把手机贴向耳朵,殷酥酥慌乱之下大脑当机舌头打结,受梁静影响,竟直接字正腔圆地喊出一句:“费爸爸好。”
    听筒对面:“……”
    第10章 chapter 10
    *
    喊完那句“费爸爸”以后,殷酥酥足有十秒钟的时间,完全石化。她举着手机、微张着嘴巴,表情木木地呆坐原地,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干了什么”的表情。
    旁边的梁静正在喝水,也被惊到,一口水呛进气管,闷闷咳嗽起来。
    电话那头的费疑舟听见这阵咳嗽声,淡淡地问:“你和朋友在一起?”
    “是……的。”殷酥酥回过神,欲哭无泪地扶额,悔得想把舌头咬掉。
    天呐。
    她刚才是脑子抽了吗?怎么会把“费先生”喊成“费爸爸”啊。
    相较而言,莫名其妙被抬了一个辈分的费疑舟倒是格外淡然。他嗓音从手机听筒传出,直接钻进殷酥酥的耳朵,清凌凌的悦耳,因那距离太近,又显得亲密无间:“那你现在方不方便接我电话?”
    殷酥酥脸蛋燥燥的,听他说完,不由微怔。
    美女身边从来不清净,殷酥酥脸蛋美身材好,从考入影视学院的第一天到现在,对她有意思的大款煤老板就没断过。这些有钱有势的老总大多有家室,背着正宫太太在外头乱搞,今天捧这个明星,明天玩那个嫩模。
    在他们眼里,殷酥酥这样的女演员,靠脸吃饭卖笑,与夜总会的高级公关没两样。他们看得上她,愿意给她砸钱,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应该感恩戴德,如果拒绝,就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殷酥酥不是第一次接到富商阔少的电话,但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自然而然地征求她意见,询问她是否方便。
    尽管,这只是一次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接触。
    殷酥酥明白过来。
    娱记狗仔最喜欢夸张博噱头,她不想太多人知道她认识费疑舟,怕传出绯闻,影响自己的口碑。费疑舟知道她的顾虑,于是尊重她,配合她。
    要到她家附近出现,就秘密新购一台车。
    要跟她通个电话,也会考虑她旁边是否有生人。
    一股很微妙的感受从心尖处弥漫开,像是蒸腾的热气,令本就燥热的夏末更加悸动。毫无意识地,殷酥酥嘴角轻微上扬,绽开一抹浅笑。
    “我和我经纪人在一起吃午饭。”殷酥酥没有回避梁静,问:“您有什么事吗?”
    费疑舟静了几秒,说:“没什么特殊事项。就是想问一下殷小姐,我的珠宝怎么样了。”
    殷酥酥拍拍脑门儿,想起这茬:“啊。应该已经到国内了,我稍后问过品牌方再给您回电话,可以吗?”
    费疑舟:“好。”
    “嗯嗯。”殷酥酥余光瞥见助理许小芙已经从洗手间出来,正往回走,心一慌,连带着语速也加快几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哦?”
    “好。”费疑舟捕捉到她语气里那丝可爱的惊慌,很淡地勾了勾唇,“再见。”
    “拜拜!”清亮女声匆匆落地,继而电话被挂断,满世界只余忙音。
    京城南郊,一处私家马场占地万坪,豢养着数十只名贵马匹。
    正午日头正盛,天空云卷云舒,微风徐徐吹拂,几只血统纯正的阿拉伯马正在散步,慢悠悠甩着尾巴,偶尔吃几口饲养员喂到嘴边的食物。
    室内休息区开着冷气,温度适宜。
    费疑舟长腿交叠,正以一种十分闲适的坐姿坐在沙发上,结束通话后,他眉眼清冽,缓慢放下了举在耳畔的手机。
    “欸?大哥,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啊。”说话的嗓门儿清脆洪亮,穿透力也强,直直从休息室的大门口飘入。
    费疑舟抬起头,一个身着马术服的年轻女孩儿笑盈盈朝他走来。
    费家七个兄弟姐妹,全是清一色的高个子,别看六小姐费雯曼是个姑娘家,她的身高也足有一米七六。长筒马术靴包裹着匀称修长的小腿,头盔随意抱在手上,长发在脑后束起高马尾,整个人看着美艳酷帅,英姿飒爽。
    费疑舟:“刚打了个电话,正准备换。”
    费雯曼两手往胸前交叉一横,骄矜不满道:“这个何建勤,我昨晚上就跟他打过招呼,
    让他今天不许用工作的事打扰你,他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话音刚落,一身马术装的费闻梵也迈着步子懒耷耷地走进来。他勾过费雯曼的肩膀:“行了小六,大哥平时那么忙,能抽空到你这儿来一趟就不错了,工作的事总归更要紧。大姑娘了,懂事点。”
    费雯曼扬起下巴:“说得像是我求你们来。我新引进的三匹纯血马,专门邀请你们来试骑,不稀罕算了。”
    费闻梵知道费雯曼热衷马术,也喜欢养马,这两年投入在这个马场的花销远超九位数。引的三匹纯血马,单只售价均在六千万美金以上,费雯曼重视得很。怕惹妹妹不高兴,连声道:“谁不稀罕了?你六小姐一发话,我和大哥就来了,不都是想让曼姐你带咱开开眼,可别给我们胡乱扣帽子。”
    “行吧。”六小姐这才满意地笑笑,跟两个哥哥打完招呼便先出去了。
    阳光照耀下,费雯曼从驯养员手里接过马绳,牵着纯血马走了几步,而后脚下发力,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行家。
    休息室内,费疑舟好整以暇靠着沙发靠背,透过落地窗观赏妹妹骑马,脸色无波无澜。
    费闻梵在边上看了费疑舟两眼,脑中浮现出几分钟前,他在自家大哥脸上窥见的温和淡笑,心头暗自有了猜测。
    费闻梵八卦兮兮地低声问:“大哥,刚才不是何生的电话吧?”
    费疑舟闻声,凉凉瞥去一眼。
    费闻梵干咳两声摸摸鼻子,干笑着说:“我也就随便一问,没想打听。”
    费疑舟:“刚才和我通电话的是殷酥酥。”
    费闻梵:“……”
    完全没料到费疑舟会这么直白地回答自己,四少爷双目微睁,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费疑舟眼神寡淡得很,不看费闻梵,自顾自瞧着小六一勒缰绳纵马跃起,连人带马漂亮地腾空,越过高栏。口中漫不经心地又说:“昨儿我推的人来试了戏,四爷看她怎么样?”
    费闻梵刚才那阵惊讶劲儿都没缓过去,紧接着又被惊了第二次。
    只是这一回,不算惊讶,更像惊吓。
    费疑舟自幼养在国外,直至大学念完才正式回国,长居京城。费闻梵很少听费疑舟说地道的京城话,到底是正根正枝的费家嫡长子,随口这么一说,京片儿十足,那声“四爷”更是喊得耐人寻味,配上他慢条斯理的语气,平添威慑力。
    费闻梵又不是傻子,被敲打了一回,什么都门儿清了。
    他笑笑,分外诚恳地说:“哥,我瞧那姑娘挺好,特别好,姜老也说她前途不可限量。女一号就她了。”
    费疑舟听完,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笑:“四少眼光不错。”
    *
    殷酥酥的助理许小芙,是今年招进公司的新人,皮肤白白的个子小小的,平时话很少,不怎么擅长与人交际。公司里有名气的艺人,都嫌弃许小芙沉闷像木头,正好又赶上殷酥酥以前的助理改行离职,梁静便将许小芙收了过来,成为了团队一员。
    殷酥酥满意许小芙踏实肯干,也相信这小姑娘没坏心思,但,共事时间不长,她还是多长了个心眼儿,没有在许小芙面前提关于费疑舟的事。
    吃完午饭,三个姑娘便赶往下一个工作场地。
    驱车往杂志拍摄地去的路上,梁静让许小芙开车,自己则与品牌方联系。简单了解完情况后,她挂断电话,对殷酥酥说:“那边说东西已经调来了,现在暂时存放在国宾大道的宝格丽概念店,说你随时可以去取。”
    殷酥酥心下一喜,笑说:“好的。”
    下午四点半,杂志拍摄工作结束。
    殷酥酥正在卸妆拆头发,听见梁静踩着高跟鞋走进来,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松口气般瘫坐在椅子上,道:“刚才李总打电话,说今天晚上他临时有事,改天再约你吃饭。”
    殷酥酥最不喜欢参加这种出品人饭局,上了桌,她就是个陪笑的,又要敬酒又要拍马屁。听见饭局取消,她顿时开心得拍拍手:“谢天谢地!”
    梁静看着殷酥酥,笑容里多了一丝宠溺和无奈,道:“看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她转头看向正在给殷酥酥卸妆的许小芙,柔声说:“小芙,麻烦你去倒两杯水,谢谢。”
    “好的。”许小芙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梁静赶紧用手碰了碰殷酥酥,提醒道:“珠宝的事,还不赶紧给人家回电话?”
    “哦,对哦,忙了一下午差点忘记。”
    殷酥酥不敢再拖拉,掏出手机打开通信录,调出一个号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摁下了拨号键。
    嘟嘟的忙音,空灵干净,仿佛拨向了另一个更高维度的空间。
    不明缘由的,殷酥酥心悬到嗓子眼儿。
    大约十秒钟后,忙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嗓音,清冷动听如夜色中流淌的冰河,温文尔雅,说道:“你好,殷小姐。”
    殷酥酥更加紧张了。
    向上社交最艰难,需要克服内心复杂的千头万绪,对权势的恐惧,对上位者的逃避,对差距过大者的排斥,潜意识里的自卑……她心口紧得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有些吃力。
    好一会儿,她才调用出自己一贯的甜美嗓音,温柔道:“费先生,您的珠宝已经存放在国宾大道的概念店,需要我亲自为您送上门吗?”
    费疑舟停顿须臾,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海江路。”殷酥酥笑说,“我这儿离国宾大道只有十五分钟车程,很近。”
    “好。”费疑舟淡淡地应她,“我一个小时后到,我们在店里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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