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会这天,谢满月求得了谢太夫人的同意,跟着三哥谢远航一起去兆京最繁华的西琅街市看灯会。
    此时天刚暗,出门上了马车,谢满月就忙着和谢远航先约定,“三哥,等会儿你去和你的同学见面,我自己逛就行了。”
    谢远航见她眼神闪闪,不答应,“不行,你第一次出来,初华亦没来,你得跟着我。”
    “好三哥,带着我你怎么和你同学一块儿走,我就在集市上逛逛,有夏堇和霜降陪着我呢,你要是不放心,再派个人跟着我。”谢满月拉住他的袖子撒起娇来,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谢远航被她这么一求有些心动,他确实与同学约好了,带着满月一起的确多有不便,虽说他的同学年纪都与他相仿,可满月也十岁了,多少该避讳。
    谢远航想了想,“我先带你去布庄,你认好了这家,待逛够了就回布庄里等我,我让观山跟着你。”
    观山是谢远航的书童,跟着外院的护卫学过几年,有些底子,让他跟着去更安全些。谢满月点点头,乖巧承诺,“好,我逛一会儿就回布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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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谢家的布庄,谢远航带着谢满月入内,二楼有安排好的房间,谢远航又嘱咐了他一番,留下观山离开了布庄。
    谢满月等他走了一会儿后随之也出去了,此时的集市正热闹,抬头望去烟火照亮着天,集市中对侧的铺子上都牵了线挂着灯笼,整条西琅街市犹如白昼。
    夏堇和霜降跟着,观山跟在最后面,为了表现出她是来逛集市,谢满月左挑右拣买了不少东西,一路过去,终于到了孙家的首饰铺。
    谢满月走进铺子,转头看观山,“观山,你留在这儿等我吧,铺子里人太多了。”
    元宵灯会这天人山人海,平日里生意好的铺子如今更是鼎沸,观山看了一眼铺子内,点点头等在了门外,谢满月又看夏堇,“夏姐姐,我想吃烤地瓜。”
    差使夏堇去给自己买东西,谢满月直接走向首饰铺后院的门,吩咐霜降“你在这儿等,记着我教你的,等会儿去哪里找我知道么。”
    霜降点点头,有些犹豫,“小姐,这样不好吧,您一个人。”
    “嘘,我自有分寸!”谢满月眨了眨眼,猫身到了后院,孙赫明已经在那儿了。
    “怎么没个人跟着你。”孙赫明见她一个人出来,皱了眉,“外头人多杂散,小心遇着贼。”
    “在呢,都让我打发了,要是都跟着我还怎么办事。”谢满月瞪了他一眼,“东西呢!”
    孙赫明从怀里拿出信,谢满月快速的看了一遍,对折后放入怀里,朝着后院对巷子口的小门走去,一面催他,“快,我们赶紧走。”
    “去做什么。”孙赫明拉住她,“谁陪你过来的,到时候找你了怎么办。”
    “喂,你磨磨蹭蹭的到底想不想娶姑姑了,让你来谢家提亲你不愿意,现在让你跟我去你又问东问西。”谢满月没好气的瞪着他,甩开他的手朝着小门走去,孙赫明摸了摸鼻子,被她呵斥的愣了愣,赶忙也跟了上去。
    从首饰铺子后院出来,过了两条巷子直接能到西琅集市的街尾,这儿是最热闹的地方,那边空旷处挂着好几排的小灯笼,每个灯笼下都有灯谜,这些灯谜大都是自己写上去让人猜的,猜到了后能把这纸摘下来,最后按着猜到的数目还能去换奖励。
    孙赫明跟着谢满月往末端的一家酒楼走去,孙赫明越跟越疑惑,这丫头不是才来兆京几个月,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一转眼谢满月就进酒楼了,孙赫明跟着她进去,谢满月正和伙计说着话,伙计将他们带到了三楼一间小包间内。
    关上门,谢满月左右看了看,也没管他,而是走向右边的墙,轻轻摸了摸,顺着那缝隙摸到了角落这边,谢满月贴耳过去,眉头一皱一皱的,终于在一个位置停下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敢情这丫头是来听墙角的。
    孙赫明正要说话,门口伙计敲门,谢满月赶紧收回动作,伙计送了点心和茶果进来,转身出去,谢满月朝着他招了招手,小声道,“隔壁是魏王世子。”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孙赫明走到窗边,向下看正好是能看到哪儿猜灯谜的位置。
    谢满月斜了他一眼,“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早前就打听了他的喜好,每年都会在这间酒楼订隔壁那包间,最好的位置,每次都会邀请相熟的好友前来,底下那些灯谜,其中还有不少是他所写。”
    孙赫明从没想过要从魏王世子这边下手做点什么,看谢满月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这耿直的线条有些转不过弯来,“知道他做什么。”
    “笨!”谢满月不客气的说道,“成亲意味着什么,风花雪月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你看魏王世子像是要归心的样子么?以前怎么不见魏王世子对姑姑上心,忽然要求娶,太不寻常了,一定有问题,和他总在一起的就那么几个人,我就不信他们一句都不提及!”
    谢满月说罢侧着耳朵靠近刚刚选好的地方,示意他去门边守着,以免有人忽然进来。
    听着听着,本来还是笑意的神情,转眼沉凝了下来。
    ☆、第024章 .丢脸丢大了【捉虫】
    壁的屋子内,三五人坐在那儿,乔钰站在窗边,侧靠着手执酒盏,视线落在楼下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这边榻上坐着两个人,也皆是握着杯盏。
    “世子,你看我们做的这事儿如何。”其中一个生的和乔钰一样眉清目秀,笑着靠在那儿,懒洋洋的说道。
    乔钰回过头来,嘴角微扬,“传的挺快。”
    “那是,看那谢家都没回应,这不是不给魏王府面子么,找几个人在城里一传,不消半日什么样的话都有了,如今愈演愈烈,还怕那谢家不答应。”
    几个人脸上得意洋洋,其中一个站起来走到窗边,也跟着看底下的街市,“要是谢家真答应了,世子你可要迎娶谢家大小姐?”
    “为什么不。”乔钰低头晃了晃手中的酒盏,醇厚的酒香四溢开来,他抬手抿了一口,缓缓道,“谢家大小姐可是梦寐以求之人,所拒婚事这么多,谁能摘得她,岂不乐哉。”
    谢家大小姐最终花落谁家,这可是兆京诸多未婚青年关心的事,那些曾经想娶而求娶不到的,曾经仰慕而见不着几回面的,不都盯着看着。
    “若是如此,到时候就不能再时常和世子相聚了。”一直靠在那儿眯着眼休息的男子忽而睁眼沉声道,瞧着一副正经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轻佻的很,“画舫的姑娘们可都会想着世子你了。”
    “那也未必。”乔钰眼底里闪过一抹自信,“谁说成了亲就不能去了。”
    站在乔钰身旁的人忽然笑了,“世子好计谋,如此以来,岂不双赢,到时候看那许大少怎么说,他自己求娶不到,可不代表世子你娶不着,多少女子被你迷的神魂颠倒,这柳家大小姐看来也不会是例外。”
    楼下忽然爆出一阵欢呼声,不知道是谁猜到了今晚头筹的灯谜,乔钰朝下看去,谢满月这儿因为这嘈杂的声音也听不见隔壁在说什么。
    她离开墙边,一张小脸黑沉的浑身都像是染上了阴霾。
    “怎么回事。”孙赫明没像她这样贴着听,看她一直沉着脸,再想过去听时窗外的嘈杂已经干扰了没法听见。
    谢满月不答,转头忽然笑靥着脸看着他,“孙大哥,你替我去打听打听,这魏王世子平日里还喜欢去哪儿,他去画舫游船闲散,会请谁作陪呢。”
    “你刚刚听见了什么。”孙赫明被她这忽然转变过来的脸色吓得不轻,这丫头是着了魔了呢。
    “我听见他们说,前些日子开始传起来的魏王府和谢府说亲一事是他们自己找人说的,我还听到啊,这魏王世子与人打了赌呢。”谢满月又沉了脸,咬牙切齿道,“这么多人求娶姑姑都没求娶到,他和别人打赌,看他能不能娶到姑姑。”
    孙赫明一怔,顿时脸上起了盛怒,瞪着那墙壁恨不得直接瞪穿过去。
    “我有个办法。”谢满月眼神转了转,嘿嘿一笑看着他,“你帮不帮。”
    孙赫明看她这副鬼灵精怪的样子,神情有些纠结,这丫头,从头到尾都牵着自己走,一点都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末了,孙赫明下了决定,“行,你说。”
    谢满月朝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慢慢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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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的时间后谢满月从酒楼里出来,霜降等在门口,神情分外焦急。
    扭头看到自家姑娘出来了,忙迎了上来,“姑娘您可吓死我了,夏堇姐姐都快找您找哭了,我急急忙忙来这里等您,您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这不是出来了,夏堇人呢。”谢满月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脸。
    霜降一脸愁容的看着她,“按着您的吩咐,夏堇姐姐去街头找了,我来街尾,观山回了布庄,还吩咐首饰铺的掌柜,若是看着您回去就留下您,这回肯定要让她骂了。”
    谢满月状若无意的看了后头一眼,孙赫明已经绕着从酒楼的后门离开了,回头看霜降还是一脸的担忧,“好啦,那也是说我,你担心什么,下次不会了。”
    霜降一脸的不信,小脸鼓鼓的看着谢满月,模样委屈极了。
    谢满月失笑,“那我保证,下次再这样一定带上你们。”
    “姑娘,您不该出来这么久的,西琅集市这儿人多杂乱,看着您孤身一人又身家不菲的,万一被人劫了怎么办。”霜降悬着的心还未放下,伺候了姑娘几个月,她也算是摸了些姑娘的脾气,有了这一回肯定还有下一回。
    “又不走巷子,大街上谁呢,直接劫持了人,遇着小偷倒是有可能。”谢满月说了一半顿住没再往下说,神情微变了变,当初她还真是大街上就这么被人一刀捅死的。
    霜降发现姑娘神情有变,以为她意会进去了,再接再厉劝道,“遇着小偷那也危险,姑娘往后不能再这么做了。”
    之后一路回布庄,谢满月没有再反驳霜降,观山一见她回来即刻去街头找夏堇回来,等到夏堇急匆匆赶回布庄,谢满月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捱了好大一顿的批。
    “夏堇,这件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祖母和三哥,我就是好奇,岐山镇上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小的时候我想去,可入夜没有牛车,在镇上过夜又不够银子,我就是想去看看。”谢满月可怜巴巴的看着夏堇。
    “二姑娘,要是太夫人知道您这么做她会担心您的。”夏堇替她理了理衣服,苦口婆心劝道,“您想去让我们带着您去就行了。”
    谢满月点点头,“下次不会了。”
    夏堇微叹了一声,她还能看不出二姑娘这机灵的样儿么,讨好自己装可怜呢,如今人回来了夏堇自然不会和太夫人去说,只是多番嘱咐着告诫她,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布庄内等了一会儿,谢远航回来了,谢满月别提多乖巧了,忙送上自己刚刚出去逛时买的东西,甜甜的笑着,“三哥你回来啦,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谢远航把东西交给观山,谢满月看向观山,后者酷酷的把头瞥向了一侧,倒是没戳穿她。
    谢满月微松了一口气,跟着谢远航出了布庄,上马车回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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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清早,兆京沿湖畔的一家花楼内,本来紧闭的大门忽然开了,出来一个小厮,紧接着,花楼隔壁的巷子里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惊叫声。
    一个男子衣衫褴褛的从里面踉跄冲跑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上衣都是被撕扯成了不知道什么样,下身还只穿着裤衩,□□着半截大腿,赤着脚冲出了巷子口,身子没站稳,一下又扑在了别人摆的早食摊子上,面饼葱汤溅了一身,又是一阵猪嚎般的嗷嗷乱叫。
    从花楼内冲出来的小厮赶紧过来扶着他,男子在地上滚了一圈,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身下凉飕飕的裤子都没穿,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清早几家花楼虽然是没什么生意,可人并不少,开了窗不少姑娘都探头出来看,瞧见他这一副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中有人认出了他,挥着手中的帕子喊道,“这不是常家三少爷么,昨夜不是点了牡丹姑娘的牌,怎么还睡到巷子里了,难不成牡丹姑娘没有伺候好您呢,下回别去花绣楼了,来我们春怡楼啊。”
    她这么一喊,这儿花绣楼的姑娘也不甘示弱了,开了窗挥着帕子高声道,“怎么没伺候好呢,昨夜常家三少也是喝的痛快,还唱歌跳舞要咱们助兴,从屋子里出来一路到了大堂,又唱又跳的,拦都拦不住,后来就冲出去了,对了常三少,这酒钱您可还没给呢。”
    人群中被挤的无处遁形的常怀安紧紧的揪着小厮的衣服,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想要挤出人群又没办法,恨不得自己死在当场算了。
    昨夜常怀安究竟在花绣楼中做了什么,常怀安不记得了,那小厮也不记得,这不要紧,人群中总有人能替他回忆起昨晚的事,昨夜常怀安前来找花绣楼的清伶牡丹,喝酒聊诗赋。
    平日里知道自己酒量不慎,都控制的很好,昨晚不知怎么地,喝多了,喝多了之后他就发了酒疯,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他直接冲出了牡丹的屋子下楼到了花绣楼的大堂,此时正是人多,不知客人中谁说了什么,常怀安跳上了桌子又唱又跳,还念叨诗词。
    客人中有人起哄,就他这水平也值得出来丢人现眼,魏王世子那么好的文采都不会像他这样自称第一,常怀安不乐意了,他站在台上酒醉熏熏的看着众人,大言不惭的说魏王世子以后能娶到谢家小姐,那都是他的功劳,是他在外帮他找人窜着传流言。
    常怀安这一透露,得意的劲儿什么都说了,喝酒醉的人有百态,他这样算是极丑陋的,底下有人起哄问话,他说的别提多高兴,到最后不晓得门口那边有人说了什么,常怀安怒了,不等人上来拦着,朝着门口就追出去,外面人多热闹,谁还顾得着他到底去了哪里,那小厮又不见踪影,等到第二天一早,常怀安就是在巷子深处的垃圾堆里醒来的,又以这副样子跑到了街上。
    ☆、第025章 .我有过墙梯【捉虫】
    常怀安躲在小厮怀里,遮的了头遮不住衣衫褴褛的后背,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把他劫持到了巷子里,劫光了他的钱财不说,还把他弄成这副样子,一想到自己在那地方就这么呆了一个晚上,常怀安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引的周遭哄堂大笑。
    最后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开,上了马车逃回常家,这附近的人群才渐渐散去,可关于常家三少昨夜丰功伟绩的事情却没散,越传越烈。
    除了传他昨夜是怎么在酒醉后又唱又跳的,最多的就是传昨夜他说过的话。
    谢侯府和魏王府已经说亲的流言是他传出去的,魏王世子要是顺利娶了谢家大小姐,那许家大少爷输定了,到底输定什么,之前又约过些什么,又是各说风云。
    一上午的功夫,大半个兆京的传言就被左侍郎家的常三少给占据了,不消多时传到了谢侯府这边,还不论谢青衣是什么反应,谢太夫人险些气背过去,一早就过来等着看结果的谢满月忙上前给她顺背,“祖母,您别气,您别气,那都是别人胡诌的,我们家可没答应魏王府。”
    “李妈,去,把大小姐去请来!”谢太夫人派李妈去栖凤院请谢青衣过来,谢满月替她端了茶,继续给她顺背,一面安慰着:
    “祖母,外头都说是那魏王世子与人打赌,谁娶到了姑姑才算赢。”谢满月看着祖母的反应,嘻嘻一笑,“听说一早河畔那边可热闹了,常家三少爷被人抢劫了,扔在巷子里一晚上呢!”
    早前派人打听过这个魏王世子,谢太夫人自然知道常家三少和魏王世子的关系,经常混在一块儿的朋友,如今再把这些流言蜚语,把常怀安做的糟心事一块儿合对,谢满月只要简单补充几句,谢太夫人立即就把这来龙去脉给捋清了。
    “常家可真是养出出息的孩子了。”谢太夫人哼了声,这边李妈带着谢青衣进来,谢太夫人的脸色还不见好,“魏王世子往谢府送了多少东西,你一并全部都退还回去,这亲事我们谢侯府高攀不起,我们谢侯府的女儿也不是被人拿做赌注来下的。”
    “娘。”谢青衣倒是没有谢太夫人这般激动,她坐到榻上反过来安慰她,“这亲事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是非黑白也不是那些流言蜚语说了算,我们本就没有和魏王府定亲,女儿这就派人把东西都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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