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慈惠大师年岁近百,近年来,已经很少出山了。
    到了护国寺,元朝也没抱太大希望,按理递了帖子,却不?想,慈惠大师竟同?意了。
    “王妃,这边请。”
    一个小沙弥在前带路,“师父请您过去。”
    元朝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跟着沙弥到了慈惠大师居处。
    “信女?卫元朝见过大师。”
    见到人,元朝行了一个佛礼。
    慈惠大师虽已是百岁老人,但看上去依然精神,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眼睛,似乎能够看进?人的心?底。
    “女?施主?想求什么?”
    元朝认真回:“我想求家人平安。大师也知,我的父亲与丈夫都是武将,战场无眼,我帮不?了他们,便想来求个心?安。”
    “日前我父亲去了边关,今日我丈夫也离开,不?久也将再上战场。我想请两道平安符,请大师帮我。”
    平安符不?难得,难得的是由慈惠大师亲手做的平安符。
    幸而?,慈惠大师应下了。
    “两道平安符罢了,当不?得女?施主?一个帮字。”慈惠大师笑着摇头,“只是女?施主?当真信么?”
    “以前不?信,现在,我愿意信。”
    闻言,慈惠大师又?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道平安符明日便能送去,便让元朝回去了。
    从慈惠大师处出来,元朝松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天色渐渐黑了,她?没在外待多久,带着人回了寺里分给她?的小院。
    只是她?不?知,在她?走后,有人站到了她?方站过的地方。
    “殿下,还要执着吗?”
    第50章 同眠
    太阳已落, 暮色沉沉。
    寂凉的余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影被拉长,似乎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凉漠。
    晏长裕转身, 目光平静地与身后人对视, 淡声陈述:“何为执着?她本就是孤的。”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慈惠大师。
    原来在?元朝到?来之前, 晏长裕便先一步到?了护国寺, 正与慈惠大师谈事。起初, 他并不知?元朝也会来。
    闻言,慈惠摇了摇头道:“执念太深, 伤人伤己。郡主如今已经另嫁他人,何不坦然接受,您与她缘分已尽。”
    “大师是来劝孤的,还是帮孤的?”晏长裕神色冷了冷, 声音平稳,“嫁了, 还能和?离,还可以再嫁。孤与她的缘分是续是尽,由孤说了算。便是尽了,也可再续。”
    他抬眸, 望着元朝离开的方向,轻笑一声:“当初是她先来招惹孤的。”所以, 便该承担起招惹了他的后果。
    “殿下, 当真决定了?”
    慈惠轻叹口?气,“您不怕她恨你么?”
    晏长裕默了默, 须臾, 才回道:“大师不用再劝了,您放心, 孤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从始至终,他都?很冷静。
    在?想通自己的感?情后,放下抵抗后,他便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如今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他深思熟虑下的选择。
    说到?此,他顿了顿,声音轻缓,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让她有机会恨我的。”
    他从来没想过?要杀了虞晋,相反,他要虞晋活着,要她心甘情愿地向他走来。于公于私,虞晋活着,才更有利于他的计划。
    死人是会被美化的。
    虞晋若死了,或是死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刻,她便永远也忘不了他了。晏长裕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虞晋得活着。
    活着亲手把她推开。
    只有活着,伤害才不会被淡化,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痛了,她才不会想起他,才会主动的忘记那个人。
    她才会明白?,那个人不适合她。
    “她既然喜欢过?孤一次,便能喜欢上第二次。”晏长裕微微勾唇,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冷的眉眼有些许柔缓,笃定地说,“这一次,孤不会再错过?。”
    慈惠无言。
    只幽幽轻叹一声。
    不等他说话,晏长裕已经道:“所以大师无需再说那些劝说之语。孤此次来寻您,只是为了弄清这前世今生之事,请您助我寻回所有的记忆。”
    在?此之前,晏长裕其实?并不着急登上那至高之位,他不介意多等几年。可现?在?,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唯有站在?顶峰,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才能真正的拥有她。
    幸运的是,这两件事并无冲突,只会让他生出?更多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前世记忆便至关重?要了。
    便如此次改良战船与武器一事,是他忆起了前世有关这部分的记忆,这些东西才能提前现?世,他才能把虞晋送走。
    只不过?前世的记忆断断续续,有些地方甚是模糊。
    比如,前世他为何要把陆瑾接进宫,甚至还纳为妃嫔?既然不是喜欢,那必然有其他原因。
    只不过?无论晏长裕如何回忆,那部分记忆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暗影,根本看不清。
    思及前世,因着这件事,卫元朝与他吵架,晏长裕便更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想要回前世所有的记忆。
    世人大多都?知?慈惠大师是高僧,很是灵验,唯有皇室之人清楚,慈惠大师真正的能力。
    晏长裕曾经不信,但如今,他想信一次。
    ——况且,上天让他忆起前世,不正是帮他么?
    *
    元朝并不知?晏长裕也来了护国寺。当然,便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太在?意。在?她看来,在?她嫁给虞晋后,她与晏长裕便彻底结束了。
    所以她不想纠结过?往。
    从慈惠大师处回来后,她回了小院,用了晚膳,瞧着时辰还早,便让袭月多了点了几盏灯,把阵线拿了出?来。
    她是准备再绣两个香囊,一个给爹爹,一个给虞晋。
    送予爹爹的香囊倒是不难做。卫震并不喜太花哨的东西,他自来平实?朴素,比起好看,更注重?实?用。
    所以元朝也不需要绣多么复杂的花样,仔细缝好即可。
    待明日?慈惠大师把平安符给她,她便可以把平安符装进去,然后派人送去边关。
    倒是给虞晋的要复杂一些。
    若还是师兄妹,倒不必如此郑重?,但这是他们成婚后,她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元朝自是想尽善尽美。
    元朝想绣一对鸳鸯。
    鸳鸯可复杂多了。虽则不是元朝第一次绣,但她还是绣得磕磕绊绊的。幸而时间还算充足,她倒也不太着急。
    做女红本就需要耐心。沉下心来之后,元朝倒是做得越来越顺手了。手上这一只香囊,已经逐渐有了雏形。上面的鸳鸯,也终于不会被当做是野鸭子?了。
    许是因为今天虞晋离开,又换了一个环境,元朝有些睡不着。但她也不能一直绣,虽点了灯,但晚上依然不宜过?度用眼。
    在?袭月来催第二次的时候,元朝还是放下了针线。
    “睡吧。”
    洗漱过?后,她便熄了灯,躺到?了床上。
    她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不想,躺下后没多久,竟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护国寺的条件自然比不上府里。
    元朝现?在?睡得这间屋子?,还比不上家里的一半大,床也小了硬了不少。好在?他们来时,自己带了被褥这些东西,铺好之后,虽还是比不上府中舒适,倒也睡得过?去。
    而且寺庙清静,夜深人静时,唯有虫鸣之声。闻着淡淡的香火味道,竟然睡得很沉。
    月上柳梢,繁星漫天。
    不知?何时,外面起了一阵风,小屋的窗户被轻轻吹动,缓缓打开。
    元朝睡得沉,自是听不到?这些动静。
    因着这屋子?小,元朝不想袭月与飞云打地铺,便没让她们守着,而是让她们睡到?了隔壁房间。
    护国寺,本就不是普通寺庙,不敢说比得上镇国公府和?瑞王府守卫森严,也甚少有贼寇敢闯进来。
    况且他们还带了侍卫,安全上倒是不用太担心。
    窗户被一股力道从外轻轻推开。
    一道人影立在?那里。
    月色如明水,洒了下来,落在?了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上,映出?了他清冷淡漠的眉眼。
    正是晏长裕。
    想来,无人会信,堂堂一国太子?,有一日?竟然会趁着夜色偷窥一个女子?的香闺。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定然会掀起巨大风波。
    晏长裕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口?,抬眸,朝床榻看了过?去。
    他首先看到?的是放在?桌案上已经成型的红色鸳鸯香囊,与前世记忆中的有些许相似,只是比起前世,那两只鸳鸯更逼真了一些。
    比那只绣着青松的丑香囊好看多了。
    也比他曾经得到?的那一只好看。
    晏长裕心头微沉,嫉妒如附骨之蛆汹涌而来。
    此刻,他当然清楚,这只鸳鸯香囊是她绣来送给谁的。正因为太过?清楚,所以才无比刺眼。
    他闭了闭眼,用力压下那股想要毁掉的冲动。再睁眼时,努力忽视了那只碍眼的香囊,朝屋中深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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