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知知,不许……”
    唇角的温热还未散去,晏长裕下意识去抓妻子的手,然?而?就在要碰到?的刹那,前方的女子的身?影忽然?化为了虚无。
    眼前、手上都空空如?也?。
    她不见了。
    卧室里?,晏长裕陡然?睁开了眼睛,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那种巨大的失落感霎那间如?排山倒海般、深深地席卷了他。
    他本能垂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须臾,猝然?攥紧。
    *
    “殿下,您醒了么?”
    门外,传来了常文的声音。
    在这?熟悉的声音中,晏长裕终于回过?了神来。也?是此刻,他才发现,天光已然?大亮,竟是巳时末了。
    “孤起了。”
    他立刻翻身?下了床。
    “那老奴进来伺候您洗漱?”
    “嗯。”
    常文端着水走了进来,边问:“殿下昨日睡得可还好?”
    晏长裕已经穿好了衣裳,表面看去,没有任何?异常。闻言,整理衣袖的手指微顿,忽而?问:“为何?不早点唤孤?”
    平常,他大多是卯时就起。
    “老奴卯时一刻时,来唤过?殿下。只?是殿下睡得沉。”常文解释,“陈侍卫说了,殿下多睡睡对身?子好,所?以老奴便没再继续唤您。”
    晏长裕默了默。
    “今日可有什么事?”半晌,他才重?新问。
    常文回:“急事倒是没有。只?不过?不久前承恩侯府又递了帖子了过?来,承恩侯邀殿下过?府一叙。”
    自从陆家出事后,承恩侯府已经递了三次帖子了过?来了。
    这?几?日来,陆家过?得很不好。朝堂上弹劾陆家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多,这?一次洪文帝没有压下,而?是派人去核实?。
    能走到?今日的大家族,通常都干净不到?哪里?去。
    何?况还是如?陆家这?般算是靠女人突然?起家的外戚,对族中子弟的约束根本跟不上。况且,陆家的上梁本就不算正。
    强占民田,横行乡里?,强逼良家女子……此种事不一而?足。便连承恩侯这?个家主?也?不干净,六十多岁的人了,屋子里?还有才十几?岁的娇妾。
    虽然?是表面上是正常纳娶,但免不得被骂老不正经。
    不过?短短几?日,陆家嫡脉庶支好些人的官职便都罢了。包括承恩侯,国子监的官位也?被撸了,如?今只?剩一个空壳的爵位。
    期间,陆家本想?反悔,应了贺敛的提亲,但被小陆氏拦住了。他们已经走了一步昏招,已经陷于非常被动的境地,若是再出尔反尔,陆家的名声便真的要彻底臭了。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如?此,至少还能落下个虽迂腐但到?底纯直的名声。
    便连小陆氏也?不再试图为娘家求情。
    她现在想?得全是如?何?在此次事件中,保全她与儿子。之前拉拢母家,本就是为了给五皇子铺路。
    如?今陆家已然?成了无用甚至还会拖累他们母子的弃子,小陆氏当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可陆家不愿意这?般沉寂。
    尤其是他们曾位居高位过?,便更不想?回到?低处。本质上,陆家人与小陆氏的想?法没有任何?不同?。
    得了好处,自然?得有所?付出。小陆氏想?要扔掉这?颗弃子,当然?得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狗咬狗,岂不是很有趣?
    本来在此之前,陆家已经在渐渐与晏长裕疏远。如?今,却顾不得许多了。毕竟比起只?是个光头皇子的五皇子,还是握有一定实?权的晏长裕更能帮到?他们。
    因此,这?两日陆家一直递帖子进来。
    晏长裕先前都按下了。
    但陆家在名义上到?底是他的外家,无论陆家有多么臭不可闻,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冷漠。
    “接下吧。”
    所?以这?一次,晏长裕应下了承恩侯府的邀请。只?不过?此次的事,本就是他一手策划,他当然?不会帮。
    只?是面上到?底要做一做样子。
    晾了承恩侯府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常文心领神会,忙下去吩咐人备礼。无论如?何?,表面工作,他们东宫是绝不会让人指摘的。
    事不宜迟,晏长裕也?没耽搁,换了一身?衣裳,便带着常文几?人出了宫。
    往承恩侯府的路上,要经过?镇国公府。这?一次,晏长裕选了马车。路过?国公府时,他本不欲掀开车帘子,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热闹声。
    除了人的嘈杂声,还有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那些声音委实?让人烦躁,着实?刺耳。
    “……外面发生了何?事?”
    须臾,晏长裕蹙着眉,沉声开了口。
    常文坐在车外,自然?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他以为殿下不会在意,结果才不过?几?息,殿下就问了。
    ……这?分明就是放不下嘛。
    看着镇国公府门口那排了一排的红箱子,以及站在前方笑容满面的媒人,他心中一叹,小声回:“回殿下,是有人来镇国公府提亲。”
    马车里?,晏长裕骤然?抬眸,脱口问:“提亲,向谁提亲?”
    镇国公府如?今唯有元朝郡主?一个未嫁女,这?个答案自是显而?易见。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但主?上都问了,身?为奴才自然?不能不答。
    常文硬着头皮回道:“回殿下,是昌远侯府着媒人替世子来向元朝郡主?提亲。”
    马车里?,陷入了沉沉的静默。
    第40章 惊心
    昌远侯府来提亲, 便是元朝这个当事人都吃了一惊。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她与昌远侯世?子霍凛有过什么交集。
    况且,她都退了两次婚了, 按照世?道对女子的要?求, 她实在太过离经叛道, 想来许多人家都不愿意要她这种性子的媳妇。
    “郡主, 侯府这次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提亲的。”媒人眉开眼笑把?元朝与霍凛一夸, 笑着说,“那边也说了, 你不用急着给?回答。您可好好与国公爷好好商量一番,侯府那边说了,无论是什么答案,他们都接受。”
    “那边也知道府上的情况, 国公爷不在府中,独郡主一人。这般终身大?事, 确实不能草率决定。”
    见元朝没说话,媒人又补充道:“此事,是世?子主动与公主提起的。”这话便是告诉元朝,是霍凛先对她中意, 而不只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媒人又说:“霍家有一家训,男子年过四十, 无子方可纳妾。但世?子说了, 若郡主愿意嫁,他必终生以一心待之, 此生不纳二色。公主与侯爷和?夫人都应了。”
    也就是说, 无论元朝有没有生下儿子,霍凛都不会纳妾。
    放眼京中世?家, 不说主枝,便是那些庶出子弟也多是三妻四妾。便是未成婚,屋里也早已?有了房中人。
    霍凛能给?出这个承诺,出乎元朝的意料。
    这诚意确实很足,但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元朝实在对霍凛没太大?印象。
    倒不是说霍凛不好,相反,在京城世?家子中,霍凛的才貌都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他也算是武将,与她确实算是门当户对。
    再以卫阳大?长公主的性子,元朝若是真嫁进了霍家,日子定然不会难过。
    她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霍家的诚意,她看?在眼中。至于感情,或许可以培养?是以,元朝犹豫了。
    “还请嬷嬷回话,此乃终身大?事,我做不得主,须得禀明家父才能决定。”元朝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至于这些东西,还请先带回去。如今事情未定,我不能受。”
    再说霍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能立刻拒绝,否则两家的面子上都不会好看?。无论结果如何,还是走一走流程为好。
    媒人笑着应了一声,也没多废话,很是干脆地带着人又抬着东西离开了。
    把?人送走后,元朝便写了信,派人送去了边关。
    *
    这头,常文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马车里传来回应。许久,他才听里面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停下作甚?继续朝前走。”
    那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
    常文心中轻叹,到底没说什么,让车夫重新启程了。
    马车很快过了镇国公府,又行了两刻钟,终于到了承恩侯府。
    “太子殿下到了!”
    得到东宫的回应后,承恩侯府上下便早早侯上了。不仅如此,承恩侯世?子陆元丰更是带着儿子候在府门。
    一见到东宫的马车,陆元丰便忙不迭地上前迎接,站在马车下方,笑着恭迎:“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里边请。”
    这可是晏长裕曾经从未有过的待遇。
    他虽是太子,但陆家自傲出了两个皇后,世?子陆元丰也以国舅爷自居,便是面对储君,也是端着架子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太子身上流着陆家的血。没有陆家,哪来的太子?
    “世?子请吧。”
    晏长裕避开了陆元丰的手,自己下了马车,淡声道,“孤虽腿上有疾,但还没有残废,不需要?人扶。”
    世?子。
    听到这个称呼,陆元丰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可是皇后的嫡亲弟弟,按理,太子该唤他一声舅舅才是。
    晏长裕仿佛没有发?现陆元丰的脸色,已?经自顾自抬步进了府。
    见此,陆元丰咬了咬牙,忍着气跟了上去。他们现在是有求于太子,自然不好再端着架子。
    只不过这心底到底有些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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