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院子洒扫了,若是扫不干净,你便不要用朝食了。”
    韩非脸色更是难看,那仆役将洒扫的东西扔下,转身便走了。
    韩非盯着地上的抹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刚要弯腰去捡,便听到身后的方向,隔着一层院门,有人在院子里面朗声吟读着甚么。
    “天下有道,无急患,则曰静,遽传不用……”
    是成蟜!
    成蟜故意站在院门外面,与韩非隔着一道大门,好似没有看到韩非本人一般,正在津津有味的朗读着甚么。
    韩非一愣,抬起头来,循声望去。
    成蟜读得是甚么,韩非自然再清楚不过。
    韩非:【是他?】
    韩非:【秦国大行人?】
    韩非:【他读的是予的文章……】
    韩非:【此文章流传不广,成小君子竟也读过,难道……他乃是真心欣赏于予的么?】
    如今韩非的文章自然流传的不广泛,但不妨碍成蟜读过,韩非虽不得志,但在历史的长河中举足轻重,他很多的文章都是巨著级别,包括成蟜眼下正在诵读的散文。
    成蟜清晰的听到韩非的心声,立刻“浮夸”的叹气道:“好句!好句!好文采,真真儿是好。”
    “何好之有?”韩非忍不住出声,绕过大门。
    成蟜装作堪堪发现韩非的模样,惊讶的道:“韩公子?”
    韩非又问:“这样浅显可笑的词句,何好之有?”
    成蟜却摇头道:“天下太平,不再起纷争,就连战争所用的驿车与传舍都被废弃了,这不是我辈心中的夙愿么?”
    韩非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成蟜又道:“名士们一个个心怀大报复,可谁能知晓,我们心中最大的抱负,便是天下大道,百姓安居,若是能看到如此的天下,死而无憾了,难道不是么?”
    韩非凝视着成蟜,面上露出浓浓的惊讶。
    成蟜趁机道:“韩公子,昨日里多有不愉快,晋良将军口不择言,并非有心,一直想要给韩公子赔不是,不知韩公子今日是不是有空,能否赏个面子,小酌一杯?”
    韩非回身看了一眼满是落叶的地面,道:“只是……予还未撒扫完院落。”
    “这还不容易?”成蟜朗声道:“晋良将军!该到你表现的时刻了。”
    晋良不情不愿,但还是走出来,一板一眼的拱手作礼:“韩公子,昨日多有得罪,是我晋良嘴巴臭,韩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有心的。”
    韩非有些惊讶,连忙道:“不、不……晋良将军不必如此……”
    晋良道:“我晋良敢作敢当,既然做错了事情,便是要赔礼,韩公子,请受我一拜!”
    韩非赶紧去阻拦,成蟜拉住他,笑眯眯的道:“晋良将军,韩公子的院落还没打扫干净,不如你替他打扫了,这样更显得道歉的诚意,不是么?”
    韩非连连摇手,口吃更严重了:“这、这使不得、使、使……”
    晋良倒是爽快:“这有何难?我来!”
    成蟜便拉着韩非的手,道:“韩公子万勿推辞了,你若是如推辞,唯恐让晋良将军觉得,他的道歉不够真诚。”
    ————
    “报——!!”
    嬴政的扈行队伍还在前进,大军一路气势非凡,马上便要逼近阙与。
    今日堪堪扎营下来,一个传令官火速入内,拱手将一卷小羊皮呈上。
    “王上!鸿翎急件!晋良将军从韩地传来了鸿翎急件!”
    嬴政亲手接过鸿翎急件的小羊皮,一展将急件打开,浏览着上面的文字。
    这急件乃是晋良亲自手书,亲自盖印,亲自封存,特意派遣了遽传,加急送到前线来的,堪称十万火急!
    嬴政临行之前,让晋良盯着成蟜,倒不是不信任成蟜,而是怕成蟜逞能,或者有甚么事情不愿意与自己说,这才令晋良事无巨细的汇报。
    嬴政定眼一看,晋良在移书上写着,成小君子新结识了一名年纪不轻,却十足貌美的韩国公子,成蟜与这位韩国公子一见如故,特意制造了好几次巧遇来拉拢这位韩国公子,经过几次努力,终于得偿所愿秉烛夜谈,膝盖抵着膝盖,很是亲密无间,还夸赞这位韩国公子的文采逼人,笑得眼睛缝都没了。
    嬴政:“……”
    作者有话要说:
    美貌公子+1
    大胸哥哥醋劲儿+10
    *
    第75章 成蟜叛变
    成蟜与韩非促膝长谈,公子无忌在一边陪同,晋良扫完了院落,一定要凑热闹,虽他多半听不懂,但执意全程在座。
    众人谈着谈着,便听到晋良的吐息之声渐渐绵长,竟是直接睡着在了席上。
    “晋良将军?晋良将军……”
    晋良隐隐约约听到公子无忌的呼唤声,连忙睁开眼目,打了一个哈欠道:“谈完了?”
    公子无忌无奈的道:“还未,晋良将军若是困了,便先去歇息罢。”
    晋良看了一眼韩非,韩非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当即摆手道:“不必,我不困,习武之人,精神头好着呢!”
    成蟜:“……”
    韩非在成蟜这里留到很晚,这才起身离去,这次大家相谈甚欢,韩非走的时候,大家还相约有机会下次再一起探讨。
    眼看着韩非离开,晋良抱臂道:“成小君子既然要拉拢韩公子,方才相谈甚欢,为何不趁机提出来?”
    成蟜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这韩公子乃是超脱世俗的文人傲骨,蟜若是这么轻易的便提出要招揽于他,岂不是很俗气?”
    “俗气?”晋良眼皮狂跳。
    成蟜道:“况且,韩公子如今只是别馆的一个文书小吏,蟜便算要招揽他,与他本人说也没用,他能做主跟着蟜离开么?自然不能……所以想要招揽韩公子,不需与他本人要人,直接在谈判席上,与他的上级要人便好。”
    一连好几日,韩国特使一直说自己病着,成蟜正好利用这些时日与韩非凑近乎,他巴不得韩国特使多病几天,自己便能多几日与韩非名正言顺的凑近乎了。
    这日一起身,成蟜用了朝食,便例行公事去打听韩非的所在,听说韩非在院落之中,立刻便前往院落,躲在院门外面偷看。
    啪!
    成蟜的肩膀被人拍了一记,回头一看是晋良。
    成蟜嫌弃的抖了抖肩膀:“别打扰本使,没看正忙呐?”
    晋良晃了晃手中的小羊皮,道:“看看,这是甚么?”
    “甚么?”成蟜只是瞥了一眼。
    晋良笑道:“这是从前线传来的遽令,乃是王上亲自手书。”
    嬴政亲自手书?
    成蟜眼眸瞬间亮堂起来,自从轵关分别,他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嬴政了,真别说,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还真是想念,尤其……
    成蟜脑海中蹦出分别前几日,自己庆功宴上醉酒,“以下犯上”的场面,便宜哥哥的胸肌真的好伟大。
    “咳咳……”成蟜收回神来。
    晋良道:“这是王上写给你的,旁人都不能拆开擅阅,何等的荣光,你还不快看看?”
    成蟜正在忙碌,一转眼韩非换了位置,差点找不见了,便摆摆手道:“你帮蟜念罢。”
    “我?”晋良惊讶:“这里面说不定是甚么军机要密!”
    成蟜道:“晋良将军是自己人,这一路都有赖将军,蟜才如此的平安无事,有甚么军机要密是需要避开将军的?”
    再者说了,成蟜虽然已经习惯了古人的生活,但战国时期的文字真的很拗口,很生涩,尤其嬴政又是那种文采斐然的文化人,每次写东西都极其的深奥,成蟜最多看懂一半,若是能让晋良读出来,岂不是一目了然?
    晋良当即拆开移书:“好罢,我来读给你听……”
    晋良这般说着,突然有些打磕巴,眼神狐疑的看了一眼成蟜,成蟜催促道:“读啊。”
    “这……”晋良眼皮狂跳,艰涩的读道:“蟜……蟜儿,你着实不令为兄不省心,哥……”
    啪!
    不等晋良再读下去,成蟜一个激灵,劈手将小羊皮抢走,也就是小羊皮柔韧,这若是一张信纸,早就被扯破了。
    成蟜死死抱着小羊皮,眼眸晃动了好几下,这是甚么东西?还以为是甚么军机要务,哪成想竟然是……“家书”?
    晋良咳嗽一声:“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临时有事,我先走了,告辞!”
    说罢,迈开大长腿离开了。
    成蟜:“……”
    成蟜仔细去阅览移书上的文字,恐怕嬴政早就料到他不喜欢那些生僻拗口的词眼,所以写出来的都很直白。
    这大抵是一封……吃味儿的“军机要务”。
    晋良仿佛发现了巨大的秘密,转身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公子无忌,险些撞倒了公子无忌。
    公子无忌道:“晋良将军如此慌慌张张,难不成见了鬼么?”
    晋良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做贼一般的道:“公子,我仿佛……发现了王上的一个秘密。”
    “秘密?”公子无忌奇怪。
    晋良声音更低,道:“王上在信中管成小君子唤作蟜儿,蟜儿啊,这不是七年前,王上还身为长公子之时,对幼弟的昵称么?成小君子与当年的幼公子生得如此相似,难道……”
    公子无忌挑眉道:“难道甚么?”
    “难道……”晋良信誓旦旦的道:“难道王上真的把成小君子当成幼弟的替身了么?”
    公子无忌:“……”
    公子无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微笑道:“晋良将军,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方才韩国使团那面儿传话来,韩国特使病情好转,可以和谈了。”
    韩国特使一连病了这么多天,显然既不想得罪赵国,也不得罪秦国,毕竟韩国夹缝生存,两边都得罪不起,因此干脆一拖再拖。
    特使病了这么多天,再病下去也不是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开始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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