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忌的门客瞬间沸腾起来:“甚么!?公子是无罪的!公子绝对没有勾连秦贼!”
    “凭甚么押解公子?!”
    “晋良,都是你这个奸臣,你又对王上说了甚么?!”
    公子无忌端坐着,将鸿翎捡起来,只看了一眼,唇角漾起淡淡的苦笑:“谢……君兄,无忌领命。”
    不得不说,鸿翎急件展开的那一瞬间,晋良松了一口气,魏王替他做下了决断,不管这个决断是对是错。
    晋良眯了眯眼目,摆手道:“卸去冠冕,即刻押解。”
    “是!”
    士兵刚要上前,公子无忌款款站起身来,抖了抖自己的袍子,冷声道:“无忌自己会走。”
    囚车已然准备妥当,专门从都城运送而来,魏王还派遣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前来押解,只需要晋良交接便是。
    公子无忌被除去冠冕,退下官服、摘去革带,只留一件并不怎么体面的素色长袍,登上囚车,准备押上枷锁。
    “等一等。”公子无忌突然开口。
    “公子,”负责押解的心腹道:“若有甚么想要辩解的话,小臣私以为,还是请您回了都城,当面与王上分说罢!”
    公子无忌摇头道:“无忌并非想要辩解甚么,辩解也要给有耳朵的人听,不是么?”
    “你!”那心腹气急败坏,瞪了一眼公子无忌。
    公子无忌道:“无忌有两句话,想要与大将军私下分说。”
    心腹看向晋良,有些个纳闷,道:“公子您说笑了,小臣看啊,大将军未必想与公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晋良凉飕飕的道:“你是大将军,还是我是大将军?”
    心腹吓了一跳,连忙道:“将军是,将军是!”
    晋良冷声道:“滚下去。”
    心腹虽有不甘,但还是忍气吞声的远离,其余人全部进入了幕府,一时间营地的空场上只剩下晋良与公子无忌二人,还有一辆囚车……
    晋良冷漠的道:“公子有甚么临终遗言,可以分说了。”
    公子无忌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正如大将军所说,无忌此去,怕是时日无多,只是无忌有一事放心不下……”
    晋良冷笑一声,摆出这副慈爱长辈的模样,是给谁看?他并不接话。
    公子无忌继续道:“大将军的身边,多半是老将军的部将,只是……这些部将,有些初心不改,有些已然变了初衷,他们表面上是为了给老将军报仇,因而才仇视于无疾,内地里实则只是想要挑拨离间,一旦大将军行差踏错半步,便会迫不及待的将大将军从将位上拖拽下来,还请大将军小心一二。”
    “怎么?”晋良嘲讽的道:“你这才是挑拨离间罢?临死还要挑拨我与部将的干系?这些部将,都是曾经跟着恩师出生入死之人,哪一个不比你的嘴脸好看?!”
    公子无忌苦笑:“无忌知晓,大将军听不进去,但无论如何,无忌必须要说,毕竟此次不说,再无这种机会……大将军,便当是逆耳忠言,千万、千万放一些在心上!”
    晋良越听越是烦躁,冷声道:“我看你是死不悔改。”
    说罢,转身便走。
    “等等!”
    晋良不耐烦:“还有甚么事?”
    公子无忌垂下眼目道:“还有一件私事,无忌恳请大将军成全。”
    晋良顿住脚步,不知怎么的,公子无忌说这句话的时候,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便仿佛只瞧前面有火,却一定要飞蛾扑火一般,无助且壮烈。
    晋良冷声道:“快说!”
    公子无忌幽幽的道:“无忌此次有死无生,还不知是个如何死法,请大将军看在无忌曾经救将军一命的份上,可否给无忌一个解脱,也能让无忌免受一些折辱。”
    “那让我……杀了你?”晋良惊讶道。
    公子无忌道:“不必脏了大将军的手,只求大将军给无忌一颗药,若是回都途中另有变故,无忌也好轻松一些。”
    晋良死死的盯着公子无忌,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走,恨不能拿脚踹门,踹开帐帘子入内,过了一会子,又从里面黑着脸走出来,大掌按在公子无忌的掌心,似乎将甚么交给了他,还是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走。
    公子无忌连忙将药丸收入袖中,轻声道:“无忌拜谢大将军……”
    “大将军,”公子无忌幽幽的自言自语:“往后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了……”
    ————
    “公子!”
    “长公子!”
    蒙武大步走入幕府营帐,匆忙的道:“长公子,探子消息,因着魏军粮草被烧一事,魏王派遣了心腹押解公子无忌回都,此时已然启程了!”
    嬴政轻笑一声:“不出予所料,诸位,魏军这不是将公子无忌主动送出来了么?魏军守卫严密,但是负责押解公子无忌的队伍则不然,想要偷袭囚车,俘虏公子无忌,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么?”
    部将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恍然大悟。先前嬴政说过,要俘虏公子无忌与晋良二人,还要魏军主动将二人送出来,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然,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真儿便发生了!
    “哇——”成蟜拍马屁永远都冲在第一线,呱唧呱唧拍着小肉手:“哥哥好厉害!虽然蟜蟜不叽道怎么回事,但哥哥还是好厉害!哇——厉害!”
    部将们后知后觉,连连感叹:“公子高见!”
    “长公子大才啊!”
    “原长公子火烧魏粮的意图在此,佩服!不得不佩服啊!”
    嬴政十足谦虚,道:“政不过动动心窍罢了,接下来如何劫囚,还需要各位将军的鼎力相助,政不胜感激。”
    “长公子太谦虚了!”
    “正是啊,咱们都听长公子的!”
    “就是,真别说,除了咱们老将军,还没有人叫咱们如此服气呢!”
    成蟜挑了挑肉肉的小眉头,好家伙,便宜哥哥是懂得笼络人心的,身材高大,长相俊美,彬彬有礼,关键还聪敏不自傲,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蒙武立刻安排劫囚的事情,因着押解公子无忌的队伍是魏王的心腹,并不是晋良的正规军队,劫囚的难度简直大打折扣,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过多担心。
    嬴政选择了一处峡谷劫囚,天时地利,占尽优势,一切安排妥当,嬴政与蒙武点齐人马,披星戴月的便要出发。
    成蟜睡在帐中,听到外面杂乱的声音,便知道劫囚的兵马要出发了,他翻了个身,掀起被子捂住小脑袋,嘟囔着:“唔……吵,再睡一会儿……”
    他刚捂住被子,便觉得有人在拍自己。
    “蟜儿。”
    “蟜儿……”
    “蟜儿起身了。”
    这声音……怎么那般像便宜哥哥呢?
    成蟜迷茫的睁开一丝丝眼缝,果然看到了一张俊美无俦,且十足年轻的面容,不正是嬴政还能是谁
    “唔?”成蟜实在太困,发出一个单音。
    嬴政笑道:“蟜儿别耍懒,与哥哥走了。”
    “啊……?”成蟜这才醒过梦来,哥哥劫囚,这是要带上自己个儿么?
    “哥哥!”成蟜脆生生的道:“蟜蟜还小,又不会武艺,会给哥哥拖后腿哒!”
    嬴政一笑:“怎么会?蟜儿懂事儿,识大体,有蟜儿在,以备不时之需。”
    成蟜:“……”哥哥真的把我当成工具人了!
    成蟜迷瞪着双眼,便被嬴政抱上了马背,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夜路,后半夜的时候,众人终于抵达山谷埋伏起来,只等着押送公子无忌的队伍出现。
    “哈……”成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得实在不行,东仰西倒的歪在嬴政怀里,仿佛没骨头一般,把嬴政的胸肌当做头枕,真别说,还挺舒服的。
    嬴政正在埋伏,突然听到小呼噜的声音,低头一看,忍不住有些发笑,这幕天席地的,成蟜竟睡着了,小肉手里还紧紧攥着玉佩,脑袋不停的自己胸口鼓秋,仿佛在寻找舒适的姿势。
    “呵呵……”
    成蟜在睡梦中,依稀听到一声轻笑,笑得十足温柔,是那种放下防备的温柔,成蟜迷迷糊糊的想着,这般好听真挚的笑容,合该不是便宜哥哥的假笑才对……
    “来了。”
    咕噜噜——
    是车辙的声音。
    成蟜猛地从梦中惊醒,用手背摸了摸自己朦胧的眼睛,果然,灰暗的晨光中,一辆囚车遥遥的被押送而来。
    负责押送囚车的队伍也就二十来人,多半都是仆役,士兵的人数撑死了至多十人。
    成蟜摇摇头,简直白给,送分题。
    公子无忌站在囚车之中,脖颈上戴着厚厚的枷锁,一身素色的袍子,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看起来这一路没少被欺负,潦倒的哪里像是甚么公子?
    嬴政微微抬手,眯起眼目,准备发号施令,蒙武带着将士们立刻戒备起来,等待出击。
    唰!
    嬴政的手掌向下一压。
    “杀——!!!”
    秦军从草丛中冲出,高声呐喊,负责押送的心腹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吓得一个激灵。
    “秦、秦……啊!!!”魏王的心腹压根儿没来得及说出第二个字,已然中了一剑,直接被砍倒在血泊之中。
    呲——
    是鲜血喷溅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正好遮挡住成蟜的眼目,将那喷血的画面遮蔽的严严实实。
    咕咚——
    成蟜只听到一声巨响,合该是魏王心腹倒在地上的声音。
    “蟜儿,”嬴政低声道:“用听得便好。”
    成蟜略微有些吃惊,难不成……便宜哥哥这是在关心自己?怕一个孩子看到如此血腥场面,会留下甚么负担?
    “秦军!”
    “是秦军!”
    “快、快跑啊!”
    押送的魏兵人数太少了,仆役一看到心腹被杀了,吓得调头便跑,谁还敢恋战,一时间做鸟兽散尽。
    嬴政朗声道:“不必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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