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他巨大的手掌,奥尔本该如一只渺小的飞虫,但被他抓住时,奥尔已经大到他单手只能勉强抓住了。海巨人攥紧拳头,可奥尔却越长越大,本来击中他的闪电光弧亮得让他整个人都没了踪影,随着奥尔的长大,闪电也渐渐稀疏。
    海巨人直接把奥尔朝脚底下一扔,奥尔碾碎了几栋建筑,三叉戟直接刺向了他的胸口。
    奥尔横剑在胸前,三叉戟直接刺中了细细的剑身,电光爆裂!
    奥尔变大的身体轮廓被打得一片模糊,血从他本体的五官里溢出来。
    深蓝之歌的剑身被三叉戟压得弯曲下来,剑身几乎贴在了奥尔的胸口上,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可奥尔依然在顽强地变大,深蓝之歌也随之越变越大。
    “吼!”海巨人又是一声咆哮,从单手持戟变成双手,抓住三叉戟猛地向下一按!
    奥尔脚下用力,使了个巧劲,硬生生侧转了身体,三叉戟顺着深蓝之歌的剑身下滑了一小段,还是刮上了奥尔的身体,在他的胸口上撕扯下了大片的能量体,轰隆一声扎在了地面上。奥尔终于爬起来了,他现在已经有海巨人一半大了。
    对方看着奥尔的脸,竟然没着急进攻,竟然开了口:“卡罗法兰的后裔,怎么是深蓝之歌?不过,我给你机会。”——血族的远古语言。
    所谓的机会,就是让奥尔“长大”。不到一分钟的等待,但这对奥尔来说,万分珍贵。他的身躯越长越大,最初巨人身上的衣着和奥尔身上的军装一模一样,但渐渐衣着变得模糊斑驳,化为了一套天蓝色缠绕着植物藤蔓的铠甲——样式和刚刚光人的有些相似,这应该是那个年代,血族铠甲的普遍制式。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并抓紧时间询问六个住客,巨大化该怎么战斗。
    虽然他对自己的情况充满疑问,有一堆问题想问绿翠鸟,但现在问那个是浪费时间。
    六个住客都知道方法,但唯一一个有巨大化经验的,竟然是火鸟:“巨大化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大了。”
    好像是废话……
    “就像人类小时候,能举起十几磅重的东西已经用尽了全力,但是当人类长大了几十磅乃至上百磅的重物也可以举起来。唉……我一向不擅长总结这些东西的。对我来说,打就完事了,跟正常时没什么不同。但对你来说,小心点别把诺顿毁了就好。”
    海巨人看着奥尔的状况稳定下来,没打招呼,直接握着三叉戟刺了过来。
    奥尔双手握剑,深蓝之歌本就是一柄双手巨剑,横剑格挡之后,奥尔顺着三叉戟旋身靠近海巨人,挥剑斜劈!
    寒冰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扩散,剑刃所过之处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冰链。海巨人横起三叉戟,戟杆与剑刃碰撞,闪电与寒冰碰撞之下炸裂成了一团刺眼的光芒。闪电过去,奥尔身上铠甲的颜色变深了两分,但这种小事,现在没人注意。
    他们的脚下,冰与闪电也顺着地面向四周扩散,就像是盛开了一朵双色的花。雷电扩散的范围,比寒冰扩散的范围,要大得多。
    因为奥尔比海巨人要克制得多,刚刚火鸟说别把诺顿毁了,奥尔还以为是一时口误,打起来才发现,火鸟说的是正确的。他们现在还只是在战斗前期的试探,奥尔就必须收着力量了,假如放开打……不是索德曼能不能保持大·部·分·完好的问题,而是诺顿会不会陆沉的问题了。
    奥尔一脚蹬在地上,深蓝之歌刮过三叉戟的戟杆,海巨人及时还手握住三叉戟前端,身体侧仰,深蓝之歌擦过他的鼻子,寒冰的痕迹一闪即逝。
    三叉戟电光闪动,直接轰在了与海巨人擦身而过的奥尔身上,把他轰飞了出去!
    奥尔在天空中一个转身,落地时,已经从空中被打到了郊外。海巨人搅动三叉戟,雷电直接包裹住了三叉戟的整个前端:“你太年轻了!”雷电的河流随着海巨人的搅动,直接奔涌向奥尔!
    奥尔好像是吓傻了,站在那,一动没动,被雷电打了个正着。
    关注着战场人们在这一刻表情各异,有遗憾有兴奋,有无奈有张狂,但无论他们对奥尔是善意还是恶意,此时他们都以为,奥尔输了。
    海巨人保持着挥出三叉戟的动作,雷电的河流也依然保持在他与奥尔之间,人们以为他又像刚才那样发呆了。但过了十几秒,随着他动作的轻微调整与面部表情的变化,人们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发呆,他是……在较劲?和奥尔较劲?
    天上的云层,更厚密了,甚至已经压到了两个巨人的头顶,漆黑浓密,不时有金色的闪电如一条活蛇般从云层里窜出来,落入巨人们之间的雷电河流中,那条金色的河流还在不断地壮大着,就是寻常人类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大恐怖。
    人们能看见海巨人的模样,但看不清奥尔的模样,他彻底被另外一头的闪电河流包裹住了,看起来一动不动的。
    诺塔裴伊犹豫着,其实现在是帮忙的好时机,两个巨人都处于相持的静止状态,但是……他退后了。已经对他信服的天使们看着他的动作,也都退后了。
    “散了吧。他输了我们就带着各自的重要人士逃。他赢了,我们也没必要追击。”诺塔裴伊看了一圈周围的状况,下令道。
    光明教的已经动了,正辉教和守律教的没动,诺塔裴伊也没多说,下了命令就要离开,但刚刚转身,就有什么声音传进了它的耳朵里。他很确定,那是某种野兽的啸叫,却是他从未听过的优美。
    它从远方传来,它被耳朵听见,就像是碧蓝天空中一条风吹起来的轻纱被眼睛看见,优美舒展。而这声音正在越来越清晰,随着它的清晰,带给诺塔裴伊的感觉也变得不同,它从刚刚的无害,变得越来越充满压迫感。
    “扑通!”边上的天使倒在了地上,诺塔裴伊才意识到自己也已经捂着双耳弯下了腰。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双耳没有听到巨响之后的疼痛,甚至诺塔裴伊觉得耳朵很舒服。他们所有的反应,都是身体最自然直接的反应。他们天生的,对这个声音充满了敬畏。
    随着声音的接近,两个相持的巨人终于有了新的反应,海巨人忽然身体一震,接连后退了三步。那条闪电的河流,就在他后退中,流向了奥尔。电光四射的暴虐之河此刻竟然安静又温驯,就那么默默地流了过去,然后……散了。
    没有了电光围绕的奥尔本该立刻显露出外表来,但没有,他的位置黑乎乎一片,所有的光仿佛都随着雷电之河的消失,也跟着一块儿消散了。
    别人有时间思考到底怎么回事,但海巨人没有,三叉戟上的电光消失了,水绕了上来,不是清澈透明,或碧蓝的水,而是充满了不详的黑色海水——陆地上洪水的颜色,或海洋刮起暴风雨时海水的颜色。
    黑色海水像一头恶蛟卷住了三叉戟,直刺向隐于黑暗中的奥尔。
    一截带着波浪图案的蓝色剑尖从黑暗中探了出来,接着是剑身……
    深蓝之歌的下半截绿色藤蔓的痕迹越发清晰,但上半截又多了层层波涛的花纹,它挥舞间没有了冰链闪烁,倒是划出了浅浅的水波。
    剑尖与三叉戟中间的叉抵在了一起,三叉戟停住了,卷在它身上的黑色之水却没有被拦住,它直接卷上了深蓝之歌,眨眼间撞向了那片黑暗!
    “哗——”黑暗,散了。
    黑色之水,也散了,就如泼出去的一盆水,化成了满地的水花,它唯一的功效,就是让奥尔从黑暗中显露了出来。奥尔身上的铠甲彻底从蓝色变成了天青色,铠甲的样式也变了,变成了如一片片鱼鳞相接,头盔的正中还多了个小巧的龙头,是从未有过的异域风情。
    “嗡!”深蓝之歌发出一声剑鸣,奥尔持剑前冲,深蓝之歌的剑身与三叉戟直接卡在了一起。
    海巨人的身上激发了雷电与灰色之水,他头顶上的云层翻滚咆哮。奥尔的身上竟然也激发了雷电与青碧色的海水,头顶上的云层同样翻滚咆哮。他们俩的力量,看起来竟然像是一面镜子。
    随着奥尔巨大化的完成,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另外一种力量——之前完全不可控的应龙的力量。
    虽然应龙和这个世界的背景不太搭,但是,奥尔除了保护脚下的这座城市外,头一次在战斗上燃起了熊熊的争胜之心。
    两人身上的雷电与海水连成了一片,现在是彻底的力量之争。他们在争夺,对于水与雷电的掌控权。
    在雷电与黑色之水中海巨人的咆哮依然清晰可闻,虽然这些咆哮没有任何一个词句,但它类似于魔法语言,他的愤怒不是面向生灵,甚至不是面向始作俑者奥尔,而是向着“水”本身的。
    “我是海王!海之主!这个世界上一切之水都该听从我的号令!不是那个陆上之民!”——这差不多就是他传递的意思,他在要求水听从他的命令。因为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了能和他在水的权柄上正经掰手腕的存在吧?
    奥尔没有愤怒,没有咆哮,他在扩散马赛克。
    马赛克所到之处,一切之水,归于我的治下。
    奥尔身体前压,三叉戟被他挤退了一点点,两人之间的雷电与水原本是在互相碰撞抵消,随着奥尔的靠近,海巨人的雷电与水竟然直接被奥尔吸引到了他这一边。最初只是一丝一缕,但当奥尔大步前进,海巨人一侧的力量开始疯狂涌入奥尔这一侧。
    奥尔再次前压!只靠右手持剑,左手直接抓住三叉戟的一叉朝侧后方一拽,海巨人横迈一步,没被转动,但也短暂失去了平衡。灿亮雷霆包裹着深蓝之歌已经横扫向了他的腰侧,仍歪斜着的海巨人艰难转动三叉戟,挡住了深蓝之歌的同时,他被打飞了出去。
    雷霆在海巨人的身上乱窜,他脸上的狰狞变成了震惊——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他会被雷电所伤害。奥尔可没有给敌人机会的习惯,他冲了上去,深蓝之歌再次劈下!
    海巨人瞬间变小,他最后给了奥尔一个复杂的眼神,看口型貌似是说了句“卡罗法兰”,就用他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海洋。
    红龙带着几分惆怅说:“不用惊奇,一看就是被血族打习惯了的。”
    奥尔没有去追,他的剑直接戳进了港口里,正在退缩的海兔子被戳了个正着,电光一闪,海兔子连带着它肚子里的东西,都化成了死肉。奥尔清理着港口,看着一片废墟的城市,他想的是,达利安绝对撑不住这种程度的进攻,还有,国王几天前的话。
    “奥尔,我原本可以对你隐瞒一切,在事情发生后假装成一无所知,你会被我骗过去的,而那时候,诺顿就是你的唯一了。”
    第489章
    “诺顿就是唯一了……”奥尔嘀咕着,这句话让他感觉自己有些冷。
    ——大多数玩意儿都被他扔去了外海,但也有些留下的比如皮皮虾、帝王蟹和带鱼等等一看就能吃的。也不知道这条带鱼,是不是上次吓唬达利安的,毕竟奥尔根本没给它说话的机会。
    比最初听到国王说那些波塞科尼要倒霉之类的,更让他感觉到寒冷。实际上,最初时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被背叛的愤怒,可正因为国王不想害他,才会在那个时候开口说这些,真正的恐惧也就涌上来了。
    “我不是全能的神,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预计内。”国王叹气,在紧张的气氛下,看着奥尔开了个玩笑,“最没想到的,就是你。诺顿加你,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次你面临的两难局面,是诺顿成了你的拖累。”
    “麻烦……是普士顿和海族?”
    “是的。普士顿的原定计划是先让海族在诺顿登陆。”国王充满厌恶地撇了撇嘴,“打垮诺顿后,海族与普士顿就能从两边包抄整个西大陆。普士顿人已经把自己改造成铁皮桶了,海族可不吃那个。而且,他们已经说定了,把人圈起来繁殖,一部分给海族做食物,另外一部分成为平民,延续人类。
    但是,你的出现给普士顿带去了不确定性,即使能打赢你,海族也将损失惨重,这不是他们希望的。所以,普士顿给海族找了另外一个进攻方向,南大陆。”
    “他们已经在调整进攻方向了?”
    “是的。”
    如果国王不说,南大陆开打,就是时间问题。和国王交谈的时候,他们还不清楚海族会以何种力量进攻南大陆,但他们都很确定,新生的波塞科尼撑不住。奥尔飞过去需要至少两天的时间(不迷路的情况下),虽然说一场战争打上十天半个月都很正常,但他觉得海族和波塞科尼之战,持续不了那么长时间。
    更何况,还要加上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间——他和奥丁的联系,只剩下“我有个使徒”这种最基本的信号,跟达利安的联系只能每月一天,除非对方刚好赶在月圆之夜进攻,否则双方根本联系不上。
    等他得到消息赶到……只是想到某种可能,奥尔只觉得心脏揪紧。
    “奥尔,我确实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诺顿,成为诺顿的守护神。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一直是现在的你,而不是一个脑子里只有复仇的怪物。所以,让我们来试试,让海族如原计划那样进攻吧。”国王看着奥尔,真诚地向他伸出了手,“这是帮助你,但也是帮助我。”
    “谢谢……母亲。”这么说的是当时的奥尔,也是现在的奥尔。
    他看向王宫,看向一地的废墟,这个债,他欠大了。
    奥尔巨大化的身体在向外散溢,最后一切虚化,只剩下奥尔的本体,从高空中向下坠落。
    天使们围拢了上来,但另外一个赤红色的身影先他们一步接住了奥尔——贪婪亲王。
    看着那些不久前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天使,贪婪亲王脸上露出冷笑——到底谁才是贪婪的怪物?
    他的年纪不该再对此产生疑问了,但是,谁让他最近有了底气,血也正在重新变热呢?
    圆盾女天使也张开了金色翅膀飞了过来,不过却是站在了诺塔裴伊的对立面。她正是诺顿帝国的皇室天使中的最强者,只比教会的大天使弱了一线。
    诺塔裴伊看着奥尔,他闭着眼睛,五官再次开始朝外流血,看情况很严重,这是一个教会抓住他,或者杀死他的好机会,但又看了一眼,诺塔裴伊退后了。就像他面对海巨人时退步一样。
    八臂天使的黄金面庞对诺塔裴伊露出一个笑容:“请吧,殿下。”
    另外一位鹰头天使也选择了退步,他是个正辉教在诺顿的顶级战力,正辉教现在本就是诺顿王室的盟友。假如刚刚诺塔裴伊动手了,他也会上去阻拦。
    亲王和圆盾女天使一起离开了,今天之前,在天上飞来飞去还是一件需要隐蔽的事情,不过,现在在索德曼,已经没有这个隐蔽的必要。索德曼人,已经“见过大世面”了。看见他们从天空飞过,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从废墟里翻垃圾了。
    失去意识的奥尔被送进了王宫,而不是他的家。
    “陛下……”在将奥尔放下后,亲王开了口。
    “你想做什么,蒙顿?”
    “我可以……去光明大教堂吗?”
    守律教的大教堂被黄玫瑰淹没,正辉教的大教堂被岩浆淹没,但是光明大教堂没有,甚至没有发生爆炸。亲王有理由怀疑,那具圣体没有被损坏。他是真的胆子大了,他……想去把那具明显属于卡罗法兰氏族祖先的遗体,夺回来。
    可是他们刚刚还并肩作战,并且以诺顿的现状,或许国王还希望能够与光明教合作。
    这个时候他去找光明大教堂的麻烦,很可能是给国王找麻烦了。所以,他没有随性地就那么离开,而是站在这询问,假如国王拒绝,他也会放弃。
    国王看着贪婪亲王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多养了两个儿子,你们都是太可爱了。去吧,亲爱的。”
    贪婪亲王和奥尔一样的灰眼睛亮了起来:“我会尽量少……”
    “不用担心。”国王按住了他的嘴唇,“没有人会阻拦你,早去早回。”
    亲王转身就跑了,但很快他就回来了,亲吻了一下国王的手,再次跑了出去。国王笑着坐到了一边,没有离开安置奥尔的房间——奥尔现在的状态是危险的,她或者亲王,总得有一个留在这。
    亲王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光明大教堂,他没叫上其他血族过来,现在他们都有不同的工作,分散在整个索德曼的四周。而且,如果出事,他带多少人都会出事。反过来说,也一样。
    相比起另外两家教会的凄惨,光明教大教堂看起来一如往昔的庄重肃穆,法鲁曼从大礼堂里走了出来,看向空中的贪婪亲王,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另外一边,神职人员们跟在他的背后,短短几分钟,这周围就没了人,只留给了贪婪亲王一座大门敞开的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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