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布尔公爵欣慰地笑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在你们需要的事后,给你们支持罢了。”
    “……”随便他的误会吧。
    本来就是个药贩子,他还在剑鱼俱乐部里出现的,当时无奈放过他,奥尔怎么可能让他再溜一次?
    不过,奥尔还是让众人的行动放慢,并且撤掉了梧桐区几处路口的戒严。果然,二十分钟后,大量被遮住家徽,拉紧了窗户的马车从一些建筑物里飞速驶离,奥尔没让人去跟踪他们,任由这些人各自回家。
    奥尔也是不甘心的,但……终究不能彻底闹崩。人员转移才刚刚开始,他还需要仰仗诺顿,把太多的贵族惹毛了,他们来找事,那也是真的很麻烦。
    接下来,警察们就可以按部就班了。
    当奥尔离开时,同样带着警局的人手来配合行动的梧桐区局长克拉罗斯,才敢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虽然他和奥尔的关系,比奥尔和倒霉蛋艾萨克的关系亲密得多,但是,他不认为奥尔要动手杀他的时候,会为那点感情而有所犹豫。
    回到警局的奥尔,拿到了亲王的回信,可还没等他把信打开,禁卫军就来接他了。老熟人艾尔迪看他的表情简直像是个毛头小子看着热恋情人,其他禁卫军也把开心写满了脸。当到达宫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奥尔总觉得仆人们看着他的表情也比往常更多了几分殷勤。当奥尔到达小客厅时,国王和莫萨娜都在这儿等着他。
    国王看见他立刻对他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用手推了一把莫萨娜,示意她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去,又对着奥尔招手:“来,坐到我身边来,奥尔。”
    莫萨娜在让位的时候,同样对奥尔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亲近笑容,完全看不到任何芥蒂,可正因为是太恰到好处了,才让奥尔越发感觉头皮发麻。
    奥尔刚在国王身边坐下,就被国王拉住了手:“跟我讲讲你在白袜区的事情吧,尤其是那个杀人夫妻的事,报纸上只说到你把他们都带走了,我可是太想知道后续了。”
    国王问什么,奥尔当然只能配合地答什么,他不止讲了后续,他还把前情也跟着讲了:“那案子的夫妻姓迪克,丈夫丁森·迪克的家中是经营殡葬馆的,但他是小儿子,在父母去世后,他就被哥哥从家里赶了出来,在街头游荡以出卖身体为生。
    后来他和干着同样营生的坎迪相遇,并组建了家庭,因为他们俩的相貌都很端正,所以收入还不错,很快就在白袜租下了连带着阁楼的三楼。
    可随着坎迪的怀孕,就只剩下丁森一个人继续赚钱了,他自己说,因为……常客太多,他无法应付了……”
    刚开始还很通顺的奥尔,现在说得磕磕巴巴。对正经人家的女性说这些事都算是耍流氓了,更何况现在这两位是诺顿帝国地位最高的两位女性。
    但国王只是很感兴趣地看着他,用小扇子遮住脸的莫萨娜也双眼放光,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纯粹很感兴趣的样子。
    “咳!所以,丁森就去外头找了个j女。据他自己说,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再找一个女人入伙,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不但不答应,还大吼大叫,说他们绑架了她。所以丁森一个失手就将女人杀害了。
    但是,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二十多年前迪克夫妇的邻居,有些人还记得,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曾经雇用了一位保姆。那位保姆在他们家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就失踪了,她的父母还曾经来寻找过女儿……”
    奥尔忍不住叹气,当时的警察,不对,当时还没有警察。只有首都卫队,但他们只在繁华的街区巡逻,像是白袜区这种地方,根本见不着那些白马骑士的影子。对于当时的穷人来说,妙龄少女失踪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迪克夫妇一口咬定,他们没见过女受害人,那对老夫妇也只能离开,后来也就没有消息了。
    第二位受害人的出现,也正是在坎迪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发生的。但两次成功的谋杀,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两人走上了连环谋杀的道路。被他们杀害的也不只是拐骗来的女性,还有客人、邻居、房东,以及……他们意图逃走的二女儿。
    丁森靠着他在殡葬店里学到的手艺,会熬制一种便宜的药水代替防腐用的甲醛,他们会将药液适当地加热,让受害人的尸体保持一定的体温。然后,让死者去接客。
    我们找到的只是比较完整的,并且对他们来说有纪念意义的尸体。在之后的调查中,我们还在他们的家中发现了一些人类的骸骨,另外,根据他们现在左右邻居的证词,这一家人十分的‘好心’,会偶尔赠送给邻居肉丸子和猪肉馅饼之类的,不过那些肉的味道都有些怪,带着浓重的草药味道,还有很多人都吃坏了肚子。
    在那附近生活的都是下层偏上的人,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但一顿肉食也是难得的美食。他们大概以为迪克夫妇是把坏掉的肉拿出来送人了。”
    莫萨娜用手按住了胸口:“我有点不舒服,母亲,奥尔,请允许我去透透风。”
    国王点了点头,莫萨娜离开了。国王点了点茶壶,非常自然地示意奥尔为她倒一杯奶茶。
    “陛下……您到底想做什么?”最终,奥尔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让你成为诺顿的摄政王。”
    “……”
    “啊,你不会是因为最近露出的情况而误会了吧?”国王笑了起来,“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让你在我死后依然留下来。”
    奥尔:“???”
    国王示意奥尔将空杯放回茶几:“波塞科尼是你最大的束缚,让你自愿留下来,我没必要用波塞科尼和你的狼人伴侣威胁你,我只需要让你知道,波塞科尼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而不是强大的敌人,这就够了。”
    “……”奥尔思索了两秒,“!!!”
    “啊,看来你明白了。”奥尔的表情取悦了国王,她笑得越发开心了。
    奥尔想在国王死后离开,假如他没有这个国王私生子的身份,和莫萨娜以及三个孩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想脱身简直再容易不过了,离开后无论谁上位,也都会与奥尔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有了私生子的身份,国王以雷霆之势把他的身份提上来,反对派都会乖乖闭嘴。等到国王去世,奥尔主动选择离开,反对派一样会很高兴。未来两个势力之间可能不会有什么亲密的关系,但也会保持着明面上的友好。
    现在……奥尔即使说了他不争,以贵族的思考方式,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奥尔退让的结果,会使得在诺顿的产业全线崩溃。可未来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波塞科尼需要得到诺顿产业的输血。奥尔绝对不可能接受他只带着极少数的亲信,狼狈逃向波塞科尼的。而且即使他逃了,反对派也不一定能放过他。
    这就不是奥尔想不想争的问题了,而是他只剩下了争这一条路了。
    一旦他争,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了,他只能上,不能下。可是当他上去了,至少国王一死他就退,那是不可能了。因为在前期的争斗中,他和一部分人彻底撕破了脸,又必然获得了另外一部分人的帮助,两边都不能不管不顾。
    国王把奥尔的性格抓得死死的,用阳谋直接把他架在那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被架在烤架上被火烤的猪。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卡了毛球的猫。”国王摆出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对奥尔的形容比他自己更善良一点,“事实上,我挺好奇的。你在得到私生子的身份后,依然还想前往波塞科尼。你知道你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当波塞科尼的国父了吗?”
    “我知道,但我也没必要一定当国父。只要能在那儿实现我的理念就够了。实际上我才是奇怪的那一个,您已经看见了,我在鱼尾区所做的,您应该知道我的治国理念和您的完全不同,为什么,您还会那么坚定地,让我留下呢?”
    “……我现在相信,这些东西是你写的了。”国王从裙子里的暗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本本,放在了奥尔的掌心里。
    奥尔看了一眼——《君主立宪》,他的手抖了一下。
    “自从普士顿的安罗娜女王出现后,这个世界就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工业革命’安罗娜女王是这么称呼这种变化的来源的。她说,生产方式的改变,将会带来国家制度的改变。
    我觉得她一定还说了更多,但是可惜,那些都没能流传出来——是的,我坚定地认为她还说了更多,但正因为她说得太多了,即使她有着卓越的才干,普士顿王室以及教会都不能继续允许她活下去了。”
    国王叹息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会有变革,我能感受到不同生产方式带来的变化,商人们比世俗的地主拥有了更多的财富,于是开始渴望社会地位的改变。农民变成了工人,商人比地主还要吝啬与贪婪,工人们死得太快了,我很了解诺顿人口的缺口有多大。
    殖民地、人口、天灾……战争成为必然,靠吃豆子的士兵能打赢吗?虽然大家的士兵都在吃豆子,可他们至少还是大陆国家,人口减少后能老老实实耕种自己的土地。孤悬海外的诺顿一旦战败,无可避免地将会失去大量的殖民地。
    民众会造反。教会和西大陆的国家,会在那个时候站出来支持他们。教会更是一直渴望着回到曾经的‘光明时代’,西大陆的每个国家都会抓住任何机会干掉对方……”
    第441章
    “即便战胜,诺顿也只是保住了殖民地。目前诺顿对海外领土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限,继续扩充,将是无意义的。我们最多只能得到一些战败国的赔款,但要面对的将会是大量的战死者与伤兵,甚至可能因此不得不收缩在殖民地的力量。所以,那些战败国反而可能在战后,用不流血的手段,得到他们想要的。”
    国王叹着气,能看出她的无奈和无力:“假如处理不当,诺顿依然会面临教会与各国的双重压力。相比之下……”
    她看着奥尔,流露出的温情真的像是一位母亲:“相比之下,同样意识到变革,甚至看见了变革模样的你,对于诺顿来说更好。
    你对于诺顿的大多数人没有恶意,甚至按照你的做法,即使你失败了,民众也依然会给予你巨大的支持。
    抱歉,奥尔。假如不是面临现在的局势,我会很乐意地让你离开的。我也想看一看,你在波塞科尼能建立一个怎样的国家。但是不行,即将爆发的战争,确实是对诺顿的考验。战后的考验甚至比战中更加严苛,莫萨娜和孩子们都承担不起来。”
    “……您认为我能承担?”
    “你比他们的骨头都硬,诺顿必须继续实行强人政治。你缺失的部分,你父亲会为你补齐,你们俩加起来,几乎让我想高呼‘光佑诺顿’。
    我很抱歉,违背了你的个人意愿。所以,在我在世的这段时间,我会给予波塞科尼最大的帮助。”
    国王高兴了,奥尔彻底无话可说了——假如能猜到国王是这个打算,奥尔还是有一定可能什么都不管,直接逃跑的,可是现在,已经彻底迟了。他要是逃跑等于把所有来不及离开的异族,都扔下了。他做不出来。
    事已至此,国王给他的承诺,也让奥尔有气没处发。假如国王承诺的,是给奥尔什么,奥尔反而会愤怒起来,但她承诺的是波塞科尼。
    _(:3」∠)_奥尔已经下意识地思考,该为波塞科尼要什么好处了。
    国王是真的比奥尔自己还要了解他,而奥尔在考虑事情发展的时候,反而没把自己的情况考虑进去。他这个跟头栽的,是真的一点都不冤枉。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国王的神色一正,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敲门打扰她的,不会是小事。
    果然,门开了,皇室总管少见的一脸惊恐:“陛、陛下!开战了!四国军队打起来了!”
    国王没让奥尔离开,她带着他,参加了稍后的御前会议。
    所以,奥尔成了诺顿最先了解到战争情况的人之一,而战报必须得说是有点滑稽的——虽然战争是必然,但使得战争升级的原因,却又是一场偶然。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清晨的匈塞普士顿边境线上,双方士兵开始清晨的换防,有一位匈塞新兵没拿住他的枪,以至于枪摔在了地上,并因此走火,直接杀死了己方的一位士官。当时在同一战壕里,正和这位士官说话的几位士兵,对这种情况产生了错误的理解,他们只看见对方“嘭”一声就倒下了,作为新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子弹是从哪儿飞过来的,只下意识地趴在战壕上,向着对面的普士顿扣动了扳机。
    普士顿士兵也听见了对面的枪声,同样是大量新兵的他们,在枪声响起的最初还有些茫然,直到对面的子弹射穿了两个倒霉鬼,他们才紧跟着趴在战壕旁边向对方进攻。
    这个时候,双方的高级军官,全都没在阵地上。
    四国的军队在今天之前,对峙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军官们甚至对于能不能真的打起来开了赌局,大部分人押的都是打不起来,他们认为以现在的技术手段,没有国家能够承担得起一场国战的损失。所以,普士顿的高级军官还在后方的营地里睡觉,匈塞的高级军官则更夸张营地里只留了少数值班人员,其余大多数高级军官都在距离前线二十五公里外的城市里租房住下,过起了快乐的正常生活,只是每周的周末会在前线走个过场。
    所以,当时普士顿前线军衔最高的是一个中尉,匈塞军衔最高的是个少尉。他们一个是炮兵连长,一个是后勤补给官。
    没收到任何命令,找不到上级军官,但对面的子弹骗不了人。双方前线很快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投入了互射。
    传令兵们一级一级地找上去,分别找到了炮兵连长和后勤补给官。他们俩都下令,要去联系后方的将军们。
    除此之外,后勤补给官命令前线冷静,停止射击,并命令在普士顿军队前来询问的时候,予以解释——他大概是已经了解到了冲突爆发的原因。
    普士顿的炮兵连长显然和他的想法不一样,虽然一开始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让己方士兵停止进攻,毕竟他一个中尉怎么指挥前线的十几万士兵?但是,对面的枪声逐渐变得稀稀落落了……
    炮兵连长发动了炮击,虽然只有他自己那个连的几门小山地炮。但炮声足够一定范围内的普士顿士兵听见了,他们紧跟着进攻,甚至有热血上头的士兵直接跳出战壕冲向了对面!虽然没有冲锋的命令,可战场上的某些行为经常能感染到别人。普士顿有越来越多的士兵跳出战壕冲了出去,甚至短时间内演变成了集团冲锋。
    匈塞那边得到了命令,不要攻击,之前是误会。这时候他们的理智上来了,有些士兵甚至开始害怕之前的进攻是否会被惩罚。在这种情况下,遭受炮击时士兵没做出有效的反应,对面开始冲锋后,部分匈塞士兵直接开始转身逃亡。
    所以,当普士顿的高级军官匆忙赶到前线时,差点以为己方的防线已经被占领了,因为普士顿的战壕里,匈塞人比普士顿人都多,事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战俘。普士顿的大部队,包括炮兵在内,已经在没有高级军官指挥的情况下,杀进匈塞境内了,剩下的两千多人要么是伤兵,要么是作为累赘的辎重兵。
    现在的情况是,普士顿的高级军官们继续骑着马,追在了他们士兵的屁股后头。追疯了的普士顿士兵,靠着两条腿,追在匈塞士兵的屁股后头。匈塞士兵……只顾得上抱住自己的脑袋亡命奔逃,根本顾不上他们的屁股了。匈塞的军官则正在冲向己方士兵。
    诺顿拿到情报的时候,战线已经向匈塞国境内偏移了一公里,两国各自的盟国伊斯特(普士顿方)和齐塔(匈塞方)也终于各自出兵了。
    虽然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交火消息,但毫无疑问这场战争是彻底打起来了。
    “双方已经被彻底打散,虽然是普士顿追在了匈塞的后边,但目前的胜负,还要看谁能更快集结起军队。”
    “匈塞两万人的战损……还是可以承受得住,不会对他们的总体战力构成太大影响的。”
    “匈塞只要集结起五千人规模的军队,就能反败为胜。”
    “对。”“没错。”
    诺顿的官员们议论半天基本上等同于没有议论,虽然奥尔是第一次参与,但他们的风格和传说中的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因为这时候国王看向了奥尔——御前会议开在一间会议室里,这里有一张长桌,桌面上是沙盘,四周贴着的都是各国的地图。
    莫萨娜没在这儿,三位王孙也没在,当国王带着奥尔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位大臣表现出不对劲,他们全都毫不意外,理所当然。到了现在,当国王对奥尔说:“你怎么想的呢,奥尔?”
    大臣们的表情顿时也都变得温和起来了,就像奥尔也是他们喜爱的后辈。奥尔真想为这些大臣们鼓掌,他们的演技都值得一座小金人。
    “我看见匈塞的二线还有两万士兵?我会不再纠结于将士兵收拢集结,而是立刻在汉克斯森林一线建立新的防线。同时集结一支机动力强的力量,突入混战区域作战。这支部队可以是骑兵部队,最好是异族部队。”
    “你是普士顿一方呢?”国王又问。
    “直冲卡特堡。”
    卡特堡就是那座被匈塞高级军官当成安乐窝的城市,是匈塞的前线大本营所在地。
    “……”
    奥尔不认为自己是个名将,但他的思维至少是火器时代的大兵团作战思维,看多了一战和二战被掰开揉碎讲解的经典战役。而西大陆上一次的大规模国战还是骑士时代,关于战争的思维模式,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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