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点紧张的达利安挑了挑眉毛:“好。”毫无经验的奥尔能怎么惩罚他?他竟然有些期待。
    ——奥尔确实缺少实际经验,但达利安不知道,奥尔的理论经验极其丰富,丰富到可以称之为博学。
    但总之,那是半年多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我接了炸弹客的案子。”奥尔说。
    “……我还以为是麻醉中产生的幻觉,医院真的被炸了?”达利安的反应一向很快。
    “对,医院被炸了。我不认为自己比那么多的知名警探更强,但我得在这件事上,尽一份力量。”奥尔还特别加了一句,“真的不是特别的为了你。”
    “哦,我当然知道,不是特别的为了我。”但没有他,奥尔不会参与进去,他是最要紧的催化剂。
    看达利安的表情,奥尔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这么看起来,这件事也颇有一种“刀子没砍到自己身上,所以不疼的意思”,过去他都是把这句话安在自己身上的,也是有些讽刺了。
    “你的身体真的没有异常了?”
    “没有了。请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了。”
    “吸取教训就好。对了,医生给你麻醉的是什么东西?”奥尔悄悄地问,他觉得这个也该算是事关狼人的隐秘了吧?
    “狼毒草。”
    “狼毒草?”这玩意儿不是亚洲的植物吗?又叫钩吻,传说中毒死神农的就是它。
    “怎么?”
    “没什么,只是这个名字,是因为会让你们中毒才特意取的吗?”他对于这个世界语言文字的理解,主要来自于原主的记忆,大部分原主接触过的东西,那个名词出现时,也会有这个物品的形态跟着浮现在脑海里。其余原主不知道的东西,则都属于意译,比如狼毒草,它在蓝星的西方语系中到底叫什么名字,奥尔也是不知道的。
    “在人类的传说中,有一个小姑娘吞下狼毒草,前往森林去寻找杀害并吞食了她父母的狼人。这天之后,人们在村落外发现了死去的狼人,但关于小姑娘,人们却只找到了一条被鲜血彻底染红的头巾。
    但实际上,少量的狼毒草毒不死我们,大量的也毒不死,最多是让我们全身麻醉陷入昏睡。”
    达利安也学会大喘气了。
    奥尔站了起来,拍了拍达利安:“朝里躺一躺。”
    达利安向里挪了挪,奥尔刚要躺上去,就听见了敲玻璃的声音,这里可是四楼。
    “我闻到了奥丁的味道。”
    好吧,立刻破案了。
    奥尔刚打开窗户,奥丁就朝着他扑了下来,利爪在奥尔脑壳上借了一下力,蹦跶进了房间里,迈着大佬的步伐走到了床边。它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达利安,没有叫,达利安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脑瓜,奥丁眯着眼睛,惬意地被摸了两下,才转身对着奥尔伸出了一只爪子。
    它的爪子上面,挂着一个银制金属烟盒,奥丁竟然被当成了信鸦使用。
    烟盒里边是安卡的来信,他多次留守在警局,这可是他第一次给达利安传信。果然,出事了。
    还是猪贩农场那边,今天上午已经解决了一群看热闹的闲人了。可到了下午,看热闹的人不但没有变少,反而变多了,警察们见势不妙,收起了所有铺在外边正在整理的物证。
    他们正在劝阻“观光客”离开时,住在附近的居民在一位教士的带领下,举着火把来了,说要烧死恶魔的居所。对他们说那是物证,那些人认为:“猪贩一家已经被判处了火刑,这两天就要被烧死,物证不物证的,没有意义了。”
    “但对于活着的人有意义!得给那些失踪者的家人一个交代!你们的家人如果失踪了,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哪吗?”大麦克怒斥对方,他在人类的警察里,是跟奥尔在一起最久的人了,不知不觉被奥尔影响了很多。
    “他们被恶魔杀死,灵魂已经被束缚在了这片罪恶的土地上,给他们最好的交代,就是净化掉这里,让他们的灵魂获得安息!今天是圣约翰节,必须在今天动手!否则恶魔残存的意识,将会给这片大地带来毒害!明年我们的庄稼不会有收获,我们的牲畜会被毒死,我们的儿女将疾病缠身!
    警官们,假如明年这一切发生,你们能够承担责任吗?!”
    教士提出的这些,是必然会发生的。
    庄稼只要收获稍微差一些,就可以被理解为“不会有收获”。以目前照顾牲畜的方法,村庄中也总会有牲畜死去,至于生病的孩子,那更是寻常的事情。
    当时没有警察想出反驳的话来,他们可没办法承诺一切都不会发生。更不能承诺赔偿,因为这没办法赔,这些现在被轻易愚弄的农民,一旦有机会让他们挂上去吸血,他们能把一头大象吸成干尸。
    但警察不能反驳,不代表就会放他们进去。
    警察连成人墙阻挡他们,农民们最初应该也是害怕的。但旁边的教士一直在煽风点火,农民们在发现警察没有直接挥舞着警棍冲上来时,胆子也越来越大,直到有一个农民把火把戳到了一位巡警的脸上……
    他们可是皇家警察,为皇室服务为第一要务。最近脾气好了,对民众的态度温和了,不等于他们就彻底把凶性约束起来了。
    在年轻巡警的惨叫声中,两边在物理意义上,打成了一片。
    在一团混乱里,连教士也被打了——至少字条上说的是太混乱没发现。
    农民们还有教士,都被塞进了囚车里。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一切的过程都被那些闲人,还有躲在闲人中间的记者们拍照记录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明天报纸上刊登出来的新闻,是中立,还是偏农民,或者偏警察。
    至于教会的事情,鱼尾区教会的西诺神父已经赶来,把那个教士臭骂了一顿,至少表面上,光明教会不会在这件事上,与鱼尾区警局有什么更深的矛盾。
    送过来的纸上写的当然是简略版,但具体内容奥尔和达利安可以猜出来。
    “大麦克和戴里克还是缺乏行动力。”达利安说。
    “嗯。下次还是要有警官跟着他们一块行动。”奥尔赞同。
    农民的胆子是会在放任中变大,但不是突然的爆发,总会有一个过程,在最糟糕的事情发生前,把闹腾得最厉害的几个直接击倒塞进囚车,后边的事情就都会避免。
    但他们俩一直到有人受伤,才爆发下动手。应该说这两个人依然是巡警队长的思维方式,要么就开干,要么就等上司的命令,他们需要听到上级命令,而不是自己决定如何行动。
    除此之外,奥尔还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次猪贩的事情,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煽动?”
    任何年代都有追求刺激和隐秘的人,暴动的时候,也有闲人跑到房顶上旁观。但这次的这种人的数量太多了,简直可以说是前赴后继。
    “我去一趟《诺顿晨报》。”
    “我……”
    “你在医院至少待上两天,这也是医生的嘱托,如果有事,我会让奥丁给你送信的。”
    “哇!”
    “好,注意安全。”虽然不放心,但达利安还是乖乖躺回去了。
    奥尔把约德尼留下了,带着彼得一起下了楼。
    奥丁没有站在奥尔的肩膀上,等到奥尔淌着臭水出门,它就高高盘旋在天空上,追寻着奥尔的身影——这家伙果然能听懂人话。
    刚走出医院大门,就几位警官向他跑了过来,带头的血族警官表示:“您好,蒙代尔警官,我是伯尼森·斯科特,我会在炸弹客的调查中,跟随您一起行动。当然,我会听从您的调遣!”
    他金发蓝眼,身材颀长,笑容热情又爽朗。
    他应该就是一个协调人,奥尔不清楚的,或者需要总局配合的,应该都可以找他。
    至于说“几位”,因为他身后跟着的都是狼人的巡警,这几位应该就是他的狼人。他们谦逊地站在血族的身后,眼睛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非常感谢诸位,希望我们未来合作愉快。不过我们局里发生了一点意外,我得先去《诺顿晨报》的报社一趟,诸位是跟着我一起,还是去鱼尾区警局等我?”
    “当然跟您一起,在路上,我也可以与您交流一下,关于炸弹客的消息。”
    这样奥尔也没办法拒绝了:“当然。”
    说实话,他脑子现在有点不够用,各种事情纷杂混乱一股脑都涌了上来。等着警车的时候,奥尔站在那稍微整理了一下情况。
    熏肉案的幕后主使者把犯人的衣服寄到了警局,目前警察们正在从邮局那寻找线索,废墟也依然在清理当中,希望能有线索。另外,这位主谋者绝对不是第一次作案,那间仓库就已经建立了至少三年。可以从过去的旧案,以及建筑仓库的相关材料上寻找线索。钢铁在目前来说,是稀缺资源,据安卡所说,建筑用的钢筋更是战略物资,这都是线索。
    猪贩的家引来了窥探者,可能是巧合,因为在蓝星看罪案视频时,也有杀人狂魔被曝光后,他的住所短时间内立刻聚集了大量探秘者的情况。放在现代都有人聚集,更何况是现在这样一个娱乐缺乏的时代呢?
    但这件事不能当成巧合忽略,还是要查的。教士很可能无法审问,虽然西诺神父表现出了善意,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审问教会的神职人员。但之前抓捕到的早期探秘者,是可以继续审问的。还有如现在这样,去拜访《诺顿晨报》,这件事就是由各大报社突然开始疯狂宣传的,同为新闻工作者,或许他们能有些线索。
    最后,就是炸弹客了。他对这个罪犯的了解很少,上一次看见他的名字,还是从报纸上。那次被叫去总局开会,也没得到什么比报纸更多的资料。
    这是一个十分缜密的人,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远超奥尔这个穿越客。另外,他的爆炸……是不是并非将炸弹亲自安装到现场,而是也利用了机械造物呢?
    ——在仓库爆炸也算是提醒了奥尔。
    斯科特是一位极其会看眼色的血族,奥尔思索的时候,他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一声不吭。当上车后,奥尔刚朝他看了一眼,他就立刻开口了:“关于炸弹客,您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他炸的克莱曼大街的消防栓,具体是在哪个位置?有关于那周围做过什么调查吗?”
    这是炸弹客第一次犯案,对于每个罪犯来说,第一个地点,都是特殊的。
    “距离消防栓最近的,是森特布里奥总公司,它出售各类机械,包括纺纱机、织布机、船用蒸汽机等等。我们也认为很可能炸弹客与这家公司有所联系,但是,我们没能找到方向。”
    “森特布里奥公司不配合?”
    “不,他们十分配合,但与这家公司有各种劳资纠纷、土地纠纷,以及商务纠纷的人员,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到底有多少。所有资料堆满了两个房间,当时警察们根据资料走访过程中,几乎每一个人听到询问,都会立刻承认,消防栓是他们炸的。
    唐纳迪克街的邮筒,我们没找到任何线索。而梧桐区的区政府,情况和森特布里奥公司太类似了,与区政府发生矛盾的人太多了,我们开始调查时,甚至有些没有被记录在案的人都找上门来,声称自己是凶手。就算用被吊死去威胁,他们也愿意承认。”
    奥尔只感觉一阵无语,这是敌人实在太多,以至于不知道找上门来报仇的,到底是哪一位了吗?
    第114章
    “被炸地点找到什么线索吗?”
    “炸弹客最初使用的是简陋的□□,爆炸的威力也不大,消防栓甚至只被炸飞了几块砖。但他在区政府厕所里使用的,就已经是用煤精改造的炸弹。后来炸弹的威力,更是在不断的变大。三年前圣·艾特大教堂前的污水管道被炸时,教堂的一段围墙,以及小半条街,也都被炸塌了,那次没有伤人,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当时就有人怀疑,他也被那场爆炸吓到了,这个人本质上只是开玩笑,并不想伤害他人,所以才停了手。”
    “很显然,并不是这样。”
    “是的,他更像是去学习了。他的炸弹变得更紧密,前几次爆炸表面上看威力降低了,但在下水道里,污水管道已经被彻底炸烂了,不是像之前那样,只炸出几道裂缝。同时,他也开始喜欢多点爆炸,被影响的区域也更大。”
    “有找到机械造物的痕迹吗?”
    “您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吗?”斯科特兴奋地发出惊呼,彼得斜了他一眼,确定了这又是一个精通拍马屁的家伙,“实际上,自从炸弹客屡屡犯案,市政府特意调拨了一笔款项,在各个下水道的重要地点都安装了铁栅栏。
    虽然因为污水肆虐,我们没能在现场找到关于机械造物的痕迹,但每次那些铁栅栏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不是打开后又被锁上,又或者掰弯了栏杆再复原,是确定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能从栅栏中间钻过去的,绝对不是人。婴儿都钻不过去。”
    斯科特比划了一下,铁栅栏有四指宽,这种宽度,确实不是正常人类能钻过去的。
    “栅栏是怎么安装上去的?”但奥尔还是要找点茬。据他所知,电焊还没在这个时代兴起,所以一般安装什么东西,都是用钉子钉上去的。
    斯科特怔了怔:“您认为有把整扇门拆下来的可能?确实……但这点我们从来没想过。”他看向一位坐在马车里的狼人,对着他摆了一下头。
    那个狼人立刻打开门,在马车并未减速的情况下,他直接跳下了车:“您有着与众不同的思维,这是我们过去从未想过的方向。”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无论是否从栅栏的安装上找到了线索,奥尔都为他们提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思考方向,对于警察们来说,在未来的其它案件中,这种思路是很重要的。
    奥尔客气地笑笑,现代人都知道——锁打不开怎么办?把门拆了。
    奥尔又问了几个关于炸弹客的问题,他就要开始询问被杀的四名警察时,到《诺顿晨报》的报社大楼了。
    也是很巧的,奥尔刚下车,就被恰巧从大楼里走出来的鲍耶·柯林看见了。这位曾经被控谋杀劳伦·巴尼斯的倒霉记者,现在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衣着整洁,头发利落,看见奥尔立刻就笑着热情地冲了过来。
    “蒙代尔警官!真太高兴见到您了!”
    他的一声喊,让周围路过的人都看了过来,看来无论是报社的人,又或者是周围行走的人,都已经对于“蒙代尔警官”这个人很熟悉了。
    “我是为了‘杀人狂魔的猪贩子’这件事来的。”
    “我听说了,那可真是恐怖的案子。那些很少刊登下城区新闻的记者,都跑去现场了,听说那一家人至少杀了两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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