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阳昔日大渊之下,法相崩灭成灵光尘埃,都能够从炼形的玄境之中重塑外象,此时间,当楚维阳将这种昔日作用于自身的熟稔运用之法作用于这太阴煞气的时候。
    渐渐地,朦胧的幽雾之中,显照出了暗红的血煞颜色。
    终归非是己身运用此法,纵然是神通妙法,在生死面前尤还有着局限性。
    但是当那血煞颜色愈渐得繁盛与明亮之后,几乎顷刻间,那王蛊的血脉与蕴养炼化在其中的浑厚之万蛊精血,尽皆复返显照于世!
    下一瞬,楚维阳一翻手时,是山河簋悬照,进而魂灵也好,血脉也罢,又或者是那万蛊精血,尽皆被楚维阳投入了山河簋中。
    南明离火蒸腾而起,三元合炼之际,一切的血煞,一切的万蛊之菁华,尽皆朝着那王蛊的精魄灌涌而去。
    几乎只顷刻间,一枚裹挟着赤红血色灵光的兼具虚实之王蛊,便这样悬照在了山河簋之上,稍稍兜转之后,旋即复又沉入了山河簋中。
    那是甚么宝丹?又或者是阴冥鬼煞知道的独特炼法?
    这一时间,许多金丹境界的大修士都未曾看清楚楚维阳的炼制手法,这仍旧是道人独特才情所在。
    但是此刻,这一切的一切尽皆证明着,楚维阳毁了王蛊之后,总归还是有些许“废物利用”的过程,并且而今看,其内中菁华得以保存有许多未曾损耗。
    而与此同时,巫觋教主诚然痛快了三息光景,可是耗费去的,终归是自己的底蕴,那王蛊血祭,化作了漫天的火海而烟消云散去,一切已经不可复返,不可回追。
    哪怕知道楚维阳这顷刻间的所作所为是故意的。
    但是亲眼见证着这一切的巫觋教主,脸上还是展露出了闪瞬间的难堪表情,浑似是……浑似是吃了甚么脏东西一般的难堪表情。
    可是不理会巫觋教主这里的神情变化,道人在做罢这些收起山河簋之后,早已经将巫觋教主漠视。
    原地里,道人折转身形,看向了北方,看向了乾元剑宗山门的方向。
    那最后一口太阴炼形玄棺尤还在遁空而至的过程之中。
    此刻,越过了那一道满蕴着太阴煞气的玄棺,楚维阳正直直地与乾元剑宗的朱剑叟对视着。
    便像是朱剑叟未曾出手再横击巫觋教主一样,朱剑叟也未曾再阻拦那口飞遁的玄棺,更未曾隔空朝着楚维阳出手。
    这一刻,他平和的甚至不像是一个剑修!
    而瞧见楚维阳望去的目光之后,朱剑叟更像是在做最后的争取一样。
    “楚道友,昔日种种,实则也不是吾剑宗想要看到的结果,流水难回,光阴难追,可是,楚道友,老夫仍旧愿意弥补你我二宗之间的因果,消弭去昔年的恩怨,再者说来,这真形妙道广传于世,没道理不将剑道囊括在其中,楚道友以为如何?”
    闻言时,楚维阳却像是甚么都未曾听到一样。
    更相反,朱剑叟的话像是提醒到了楚维阳一样,道人眼眸微微眯起的闪瞬间,无上瞳术运转,却是在隔空观照朱剑叟的道果神韵。
    果不其然。
    入目所见时,是甚为黯淡凋敝的神韵灵光。
    相较于旁人而言,甚至相较于巫觋教主而言,都是磅礴丰沛的神韵,但对于金丹境界巅峰而言,则显得凋敝黯淡了许多许多。
    而且,那神韵的灵光并非恒定,而是在某一种范畴之内不断的浮浮沉沉,明灭不定。
    于是,顷刻间,楚维阳咧嘴一笑。
    “你想要的是真形妙道?不!你想要的是归真道种!”
    “这世上而今许多修持着归真道种以接续前路的同道,只怕都未曾发现你所发现的关隘与要旨。”
    “而能有如此切实的体悟,哈!你已经尝试过冲击神境真人了?”
    “可是你失败了!为何?为何金丹境界绝巅的底蕴,竟使得你无法跃出那一步?”
    “是寿数影响了你,使得道果神韵凋敝?还是你自己的神韵本身累积便不足够?”
    “为何不够?是法门的问题么?还是汝宗愈渐得凋敝的因果运数之影响?”
    此时间,楚维阳每一句话落下时,伴随着道人清朗的声音回响在天穹,回响在层云,回响在所有注视着的诸宗大修士的耳边时,朱剑叟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你——”
    可是楚维阳浑不顾及朱剑叟那铁青的阴沉脸色。
    “哈!大言不惭!”
    “还真形妙道广传于世,不好不将汝剑宗囊括在其中……老厌物,这神境真人领域而今也广传于世,可曾将汝剑宗囊括在其中了?”
    第681章 举世皆敌难出鞘
    “够了!”
    当楚维阳的话音仍旧在半悬空中回响着的时候,作为这一代天骄修士之中而今看才情最为拔尖的妖孽,作为真形妙道与归真道种的创始人,作为与世上诸宗大修士们驻足在同样的境界。
    而今,楚维阳涉及到部分领域的猜度、推演、论证,几乎具备着远超于楚维阳自身修为境界的影响力!
    几乎顷刻间,哪怕楚维阳尽都是用问句的形式来发问,但是所有隔空观照而来的大修士们,尽都在这一刻,顺延着楚维阳所猜度的方向思量而去。
    他们不仅仅在思量着自己昔日所洞见的剑宗诸般妙法,尤其是诸峰一脉的开天剑经,到底是否有甚么真个不稳妥,没那么圆融的地方。
    进而,真正教诸修所振奋的,实则是楚维阳刚刚那一番话中,关于道果灵韵的描述。
    直至今日,哪怕宗老已经晋升神境真人,如何跃出这一道藩篱去,驻足在那样的境界之中,仍旧是人世间最为前沿的道法探索领域,于这一方向之中,诸宗的大修士们都在争渡。
    而楚维阳无疑是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于不经意间展露出了灵韵的重要性。
    果真如此么?
    几乎刹那之间,不少大修士都觉得楚维阳那清朗的声音,浑似是一道连绵的煌煌雷音,进而化作道声响彻在自己的心神之中。
    而或多或少的,他们都在顷刻间,像是抓住了甚么或是明晰,或是朦胧的脉络。
    而且,自从商伯传法至今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而且自从宗老的晋升印证了这一境界的切实存在之后,实则也不仅仅是剑宗的朱剑叟曾经在暗地里尝试过跃出藩篱去,跻身入那一境界之中。
    可惜,而今连带上楚维阳著录书经,这《玉册》都仅只现世过两次,结果已然不言而喻。
    这一刻,尤其是那些曾经经历过尝试的失败,虽然未曾竭尽全力的叩关,但是却已经有所预料于自己某些底蕴的缺损却无从捉摸的那些大修士们。
    此刻,楚维阳的话,是真正教他们将这一切贯连在了一起!
    果然!道果灵韵果然是重中之重!
    而再将楚维阳的话反复的思量乃至于“参悟”之后,不少修士更是敏锐的注视到了一点,注意到了楚维阳提及归真道种时那字里行间的言外之意。
    甚么是修持着归真道种的人还未曾发觉,但是朱剑叟却已经意识到的关隘与要旨?
    事关冲击神境的叩关,难不成归真道种的修持,能够弥补自身道果灵韵的缺损么?看来,是很有可能的,朱剑叟的反应已经是一种明证。
    只是可惜,昔日里妖兽海潮灾劫之中的时候,想着谋求归真道种的,大约都是在金丹境界之中还未走到境界的尽头,便已经失却道途前路的金丹境界修士。
    他们都远还未曾修持到金丹境界的巅峰,更不要说尝试跃出藩篱,进而感触到道果灵韵的妙用。
    而这些真正亟需于补全道果灵韵,亟需归真道种的大修士们,昔日里错失了机会,而今再也没有了那么好的厮杀战场,教他们来猎获道果妖丹。
    而且,诸修尽都可以预料到的是,伴随着归真道种在接续前路之外,更有了弥补道果灵韵的功效之后,即便还有着交易归真道种的机会,大抵价格也要有一番“突飞猛进”。
    只是当诸宗大修士尽皆因着楚维阳的言语而全然心驰神往的时候,此时间因为楚维阳的话而略显盛怒的朱剑叟,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任由楚维阳继续言说下去,任由道人的声音响彻在这半悬空中。
    今日的事情一旦定格在岁月光阴里,一旦广为流传,日后乾元剑宗哪里还有甚么门生后辈的传续。
    但凡为修为微末时便有志于攀登仙路云霄的修士,又岂会拜入一家连掌教一脉的道法传承都疑似是有问题,无法通达神境的宗门!
    “这神境真人领域而今也广传于世,可曾将汝剑宗囊括在其中了?”
    仅只楚维阳这一句话,便要生生斩去乾元剑宗不知多少的运数与底蕴!
    “够了——”
    于是在这极短暂的时间之内,分明楚维阳已经未曾再言说些甚么,可是盛怒之下的朱剑叟,伴随着第二度这样的戾喝声,旋即复又在玉髓河的悬空处,朝着南方遥遥迈出了一步。
    身为剑修的本能,使得朱剑叟在这一刻下意识的想到了以出手来解决问题。
    而此刻,朱剑叟因为这样的本能,也已经驻足在了那朦胧模糊地带的边沿处。
    再稍稍有所寸进,朱剑叟便已经驻足在了玉髓河之南!
    而也正在这顷刻间,分明朱剑叟那若有若无的意蕴遥遥指向了楚维阳这里,可是霎时间,漫天遍野近乎所有隔空观照着的诸宗大修士,尽皆将气机同样若有若无的锚定在了朱剑叟的身上。
    那闪瞬间,朱剑叟甚至还能够捕捉到某些略显得激动的神韵之中毫无掩饰的情绪,那仿佛是某种正中下怀的惊喜一样。
    化形大妖杀不得,宗门底蕴里的道果妖丹又不舍得给,既然如此,帮楚维阳再削一削剑宗的颜面如何?
    从巫觋教主的刚刚那顷刻间的经历上,诸修也已经瞧得真切,这茫茫人世间,除却道法之外,楚维阳最为在意的,便是对于昔年经历的报仇雪恨,只要能够去对着乾元剑宗的山门来上那么两三巴掌,楚维阳甚至连勃然盛怒与杀念都能够收起。
    而也正是诸修正愁着没处来找底蕴与楚维阳再进行交易呢,这朱剑叟便已经立身在了玉髓河的边沿处。
    一步之遥。
    只要朱剑叟触犯铁律,而今看,怕是真个要被诸修群起而攻之!
    而且在这顷刻间,如皇华宗掌教班道山,如白骨观观主,如离恨宫大长老,都诸多意动于归真道种的人,已经在更进一步的付诸于行动,在气机隔空锚定的同一时间,更将自己的身形显照在了云端。
    霎时间,无边的凉意将朱剑叟那炽热的怒焰浇灭,进而教朱剑叟像是沉浸在了某种足够使得自己窒息的洪流之中,霎时间,一切的勃然情绪尽皆烟消云散去。
    举世皆敌!
    真真举世皆敌!
    难以言喻的某种悔恨的情绪由衷的自朱剑叟的心神之中生发开来,进而,在某种近乎无奈而失声的状态之中,朱剑叟注视着在这闪瞬间抵至了楚维阳面前的那口太阴炼形玄棺。
    那本是朱剑叟预想之中作为了结因果的一部分的馈赠。
    毕竟,事实上,这些年中,截云一脉行事假痴不癫,凡有疯言疯举,皆假托因果,口称历劫补经,动辄是祖师期许,所厌恶者,又何止是外宗之修士,而今乾元剑宗之乌烟瘴气,几乎泰半源自于此。
    便连乾元剑宗的别脉诸修士,实则也早已经深厌之!
    当厌弃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当疯言疯举招致了过分的教剑宗无法抵抗与承受的后果的时候,很多时候,所谓的放弃,又或者说是壮士解腕,也已然是顺理成章而人之常情的事情。
    而这顷刻间,虽然那交易依然无法成行,可是当朱剑叟的心神之中上发出那无法言喻的悔恨情绪的时候,老叟的目光再看向那太阴炼形玄棺的时候,则是要比厌弃更上层楼的怨恨!
    与此同时,原地里,事实上在那太阴炼形玄棺抵近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楚维阳身周的玄色幽雾便陡然间蒸腾而起,生是从原本脚踏着的狭长玄河,翻卷兜转弥散成了一朵浩渺沸腾的玄云。
    而此刻,玄云之上,楚维阳的身周,六口太阴炼形玄棺悬照,某种浑一的意蕴已经隔空之间遥遥的洞照向了那同样处于紧密牵系之中的最后一口玄棺。
    前所未有的暗金色的灵光,在这一刻从七口玄棺之上的纹路之中显照与流淌开来。
    但是楚维阳未曾往其中灌涌去什么金丹道果之力。
    那是一口主棺驾驭着五口辅棺,在这一刻气韵浑一,而全然汲取向那一最后一口玄棺。
    近了,更近了。
    而也正伴随着这一口太阴炼形玄棺的抵近,那种牵系的加强,使得这最后一口玄棺的颤抖与嗡鸣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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