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着自己那部完整的道书经典,尽皆是在这支笔的笔锋中落下的一枚枚篆纹字迹,或许这世上的恰到好处,便是这样的情境。
    于是,几乎仅只顷刻间,楚维阳便不复再有分毫的犹疑,道人一扬手时,一切的那符笔的虚像,那灌涌而至的玉光清辉,连带着那漫天瓢泼光雨化成的灵墨,尽皆朝着这符笔的本体倾注而去。
    灵光熠熠之间,某种真正的蜕变与升华在这支甚为寻常的符笔上诞生。
    也许正是因为其本质过分的寻常,这一刻,复更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造化景象!
    几乎只顷刻间的变化,伴随着气机与本质层面的牵系,楚维阳愈渐得有所明悟。
    这已经沉浸在蜕变之中的符笔,便如同昔日的琅霄玉印一样,饶是楚维阳已经将内里原本封存的一十五道龙脉重新取出,封存在如今的琅霄山中,但是这样的做法却丝毫不曾损去琅霄玉印分毫。
    盖因为这是镇运宝器,只要楚维阳的运数之力,而今蜕变升华的天机灵犀无有溃灭,便动摇不了此宝的根基。
    而以如今的声势看,或许往后极漫长的时间里,楚维阳都不会有运数折损之厄,天机灵犀的汇聚,也只会随着时间而愈演愈烈。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楚维阳著录书经,以这符笔将真人名号落在《玉册》之上。
    楚维阳已经有所感触,这符笔成为了一如琅霄玉印的宝器,只是它的本质并非在镇运上面,而是在凝聚香火之力上面。
    这是楚维阳的香火宝器!
    作为真形法祖,作为书就了楚维阳真形道途经典的符笔,日后诸宗宗坛宗祠所供奉的真形一脉源流,那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也将尽皆借由着真形道法的牵系,灌涌入这符笔之中。
    而且这闪瞬间,蜕变与升华仍旧在持续着。
    愈发多的明悟遂也因为着重重变化而接连印证入楚维阳的心神之中。
    几乎只顷刻间,伴随着更多的玉光清辉与漫天瓢泼光雨的倾注,楚维阳便顿觉,有着某种有类于自身与《玉册》之间的牵系,也在这自己手中的香火宝器与那《玉册》之中相继贯连。
    进而,楚维阳遂有了一种手中宝器乃是“容器”的感触。
    这意味着,待得楚维阳日后真正尝试着这一步跃出藩篱的时候,便可轻易的用这件香火宝器来做“容器”,承载某种更为高卓层面的造化,进而蜕变成天地灵根。
    这实则便是《玉册》赐予天地灵根的过程,其并无有本相,也正因此,凡修士,或用宝器,或用甚么奇珍仙葩,尽皆可为天地灵根的躯壳。
    至于《玉册》本身,纵然封禁了极为悠长的岁月,但是所谓隔空摄取“天地灵根”的过程,实则彼时汲取这种菁华,从“灵”的层面将之摄取,而并不曾触碰甚么外物,这也是为何历代掌教大修士尽皆坐镇山门,却浑无所觉的缘故。
    而也正此时,当那玉光清辉与瓢泼光雨的倾注几乎在下一瞬间便抵至了某种极致之后,楚维阳猛然间便更进一步的感触到了其本质在腐朽与神奇之间的变化。
    那甚至已经不仅仅是寻常的宝器那样简单,除却封存镇压香火之力的效用,其本质,更是蜕变与升华成了灵物。
    说来感慨。
    昔年楚维阳自镇魔窟中一路逃出生天,其中大部分的劫数,几乎尽皆是因为那一道剑宗的灵物。
    再后来,楚维阳之所以能够在外海安稳的鼎立身形,乃至于无所顾忌的宣泄才情,也正是因为用九叠螺壳宝塔在海眼漩涡之中辟开道场洞天,而那螺壳本身,亦是灵物。
    但是这两件灵物,尽皆是“外物”。
    直至此刻,楚维阳方才因为自己的修道炼法,掌握有了自己的灵物。
    也正是伴随着手中的符笔蜕变成了灵物,虽然玉光清辉仍旧在朝着其中灌涌而去,但是宝器的本质与外相已经在蜕变的过程之中浑一,之后的变化尽皆在了细枝末节里,一切尽皆趋于稳定。
    但或许也正是感应到了一切变化的稳定。
    遂是在这一顷刻间,忽地,那些瓢泼光雨仍旧在垂落着,但是玉光清辉本身,却裹挟着《玉册》本身猛然间“炸裂”开来!
    洞照的明光之中。
    本以玉简连缀成的《玉册》,终是显照出其本相的另一面来。
    便浑似是楚维阳的《道衡图》与《须弥阵图》也是一体两面一般。
    “奉泰一玉皇天群神琼林玉京之盟书”
    “镇三元极真界录元册命九天位阶图”
    那当头处标着《玉册》名讳的两道玉简陡然间吞纳着玉光清辉,倏忽间,复又浑似是两道门扉洞开一般。
    再看去时,那洞开的门扉之中,斑斓光晕汇聚而成的虚幻图录显照在楚维阳的面前。
    那图录上,斑斓的灵光本身长久如水一般冲刷流淌着,而也正在这样的冲刷过程了,其本身的斑斓颜色开始有所区分,最后汇聚成了九色,依次均匀的横在图录上面。
    再仔细看去时,每一道纯粹的颜色,复又以明暗明晰的区分开来。
    如是,九品一十八等,是为《玉册》混同一体的另一面,《九天位阶图》!
    而也正如那空无任何字迹的《玉册》一样,这《九天位阶图》上面,也浑无有分毫字迹。
    但是这顷刻间,楚维阳低头看向那层次分明的九色的更下方。
    楚维阳隐约感觉到了自己那消隐于无形的名讳所在。
    他这位形神阐妙真人,是《玉册》的不显名者,是《九天位阶图》的编外散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楚维阳实则是在《玉册》上注了名,而今更是《九天位阶图》唯一在位者!
    而也正是这样的某种神韵混同着玉光清辉再度洒落的时候,冥冥之中,楚维阳能够明晰的感受到,某种无形无相的天地权柄临时注入到了自己的思感与念头,注入到了手中的宝器中。
    不是一体两面。
    而是一体三面!
    在《玉册》与《九天位阶图》之前,这更是古修《群神琼林玉京盟书》!
    楚维阳遂也后知后觉的有所明悟。
    浑如早先时那般,盟书之中未曾有所记载的事宜,亦可亦不可者,合该是以《玉册》召集此世诸真人之灵念,而如古修定盟一般共同议定。
    可悠悠万古逝去,《玉册》上早已经无有灵念,此世更无有真人。
    因而,楚维阳著录经典而得以丹胎境界注名,在也可也不可之间,因宝器无以自行否定,遂默许演化。
    但是此刻,当《玉册》察觉到左近之处有界外之人意欲注名的时候。
    同时盟书之外的亦可亦不可之事,只是这一回,《玉册》上有了注名,《九天位阶图》上有了在编,这三元极真界,有了楚维阳这个不是真人的形神阐妙真人!
    亦可?亦不可?
    道人捉着笔,透过悬世长垣的缺口,遥遥看向了商伯的方向。
    第637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可?还是不可?
    楚维阳罕有的陷入了犹疑之中。
    依照交情而言,楚维阳与商伯之间仅只一次交易而已,早先时从不曾有过交集,再后来也没结下过甚么样的恩怨。
    再加上有着商伯那一言,才教楚维阳有了著录道书经典的举措,彼此间还算是有一段善缘在。
    照理而言,不该有阻人道途的举措。
    而且,这一刻,远比商伯那跃出藩篱的一步更为浩大的声势在外海的极深处传出来。
    这会儿,楚维阳的神形有着《群神琼林玉京盟书》的无上伟力加持,天地之象在这顷刻间尽皆依循着楚维阳的心念而动,再加上九叠符篆回环的无上瞳术映照,足以教楚维阳轻易的洞见外海极深处的景象。
    那是熊熊大日血焰包裹着的九叠法坛,是法坛之上伫立着的老龙王演化五行生息的景象,是那枯荣的意境所贯连起来的生息循环的岁月光阴的力量。
    商伯尚还只是跃出了藩篱一步,而玉树龙王已经彻彻底底的的洞入了那道门扉的后面,尝试着稳稳地驻足在那一领域之中。
    或许有着彻底化作真龙的那一步瓶颈在,这样的进程仍旧略显得迟缓,但玉树龙王的进程本身仍旧稳稳地走在了商伯的前头。
    与此同时,偌大的外海,一切所能够洞见到的弥散的血气,不拘人族、妖族,此时间尽皆化作了血光赤霞,朝着那九叠法坛灌涌而去。
    这凝聚了一整个外海灾劫的血气力量的血祭,那几乎大半个天穹都被晕染成的赤霞,在这一刻尽皆让楚维阳觉得,只这繁盛的景象本身,还有那圆融流转的五行,便很难看到玉树龙王失败的可能。
    或许应该留有商伯的跃出藩篱,唯有神境能够抗衡神境,否则,自己的一念之差,可能会造成外海人族与妖族在绝巅战力上的失衡。
    只是……
    最后,楚维阳的目光再度落回到了商伯的身上,更准确的说,是落回到了商伯身后那显照而出的朦胧幻象之上。
    那不是楚维阳所知晓的玉髓河之南之北及至外海的任何一处灵山秀水的模样。
    而且也正因为“商伯”为此有了太过于万全的准备,九道连绵起伏如龙的山脉盘桓交缠,摆下了无上风水法阵,那磅礴的意蕴,即便是隔着那道明晰着虚实的帷幕,都教楚维阳能够有所清楚的感应。
    那种明晰的气韵,和曾经从少年书生那里所收获的中州的大药菁华熔炼成的无上宝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似是同源而出。
    这定然是中州地界无疑。
    商伯在做一件先斩后奏的事情,他是在早先的时候便将自己的道果融入了那片连绵山野之间,进而复又以一魂一魄蛰伏在真正商伯的神元之中,而今一朝暴起,以归真之法掌握三元,要在盟书的模糊地带,留注下自己的名讳。
    也正因此,楚维阳愈渐的迟疑起来。
    倘若商伯注名,几乎不用想,肯定是稳稳牢牢的《九天位阶图》的在编之真人,得以留名于《玉册》之上。
    这种天地权柄伟力加身的玄妙感觉,因之而无所不能的感觉,已经教楚维阳有些无法自制。
    将这样的力量,将这样的权柄,交给一位界外来客,真的是明智的吗?
    这意味着在有着属于三元极真界自己的真人诞生之前,凡有所涉及到古修盟书模糊地带的决议,将会由商伯一言而定。
    他会否为此,横压一世,而使得此世再无第二位真人诞生,以此延续自己的权柄?
    此界之修士,尽皆现身在因果运数上面,这是拘束,但有些时候也是庇护,能够无需言语的解释,便让人放心,在因果运数面前,不会有甚么过分的举措诞生。
    但这样的拘束与庇护,则在界外之人的身上荡然无存。
    也正是思量及此的时候,楚维阳忽地有着念头反向朝着《九天位阶图》勃发而去,以此世真人的身份询问《玉册》,此人是哪一界来客?
    朦胧之中神韵的交流是远比思感与念头,远比神形的交流更为玄虚的过程。
    几乎就在楚维阳思感与念头落下的闪瞬间,那问询的神韵便已经去而复返。
    “太玄总真之地界……”
    这一刻,楚维阳彻底敲定了商伯的界外与自己所理解的界外没有任何的误会和模糊可言。
    三元极真之地界、太玄总真之地界。
    这样的称呼,是同一规格的寰宇世界无疑。
    而也正因此,当楚维阳几乎下意识的再度生发出神韵,向着《玉册》问询何为九天十地的时候。
    神韵映照而去,可是《玉册》却长久未曾有所回应。
    显然,这样的问题与此番事宜无关,而《玉册》本身也并非是具备着真正的活络的浑如神形一般的灵韵。
    一息,两息,三息。
    此时间,距离着楚维阳手中的云海青天符笔真正蜕变成灵物仅只过去了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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