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由贫道,再行抛砖引玉之举,中州古有一族,其血裔绝嗣百余载,此族道藏,后被贫道收录,此法所宣,即是此族传续之妙法,名唤《月华丹君说幻梦浮幽太虚经》。”
    第551章 山吞剑池养星河
    试炼一界,幽暗寂无之中,形而上的领域里面,楚维阳身形沐浴着雷霆,手中横握着环首刀,若庖丁解牛一般,这一电光石火之间,无有明光显照,无有篆纹嗡鸣,无有气韵勃发。
    一切浑似是自然而然一般,楚维阳手中环首宝刀锐利的锋刃吞吐着寒芒,莹白如雪的刀光一闪而逝,极尽于流畅且丝滑的将那道真形图录从正中处割裂开来。
    漫天繁浩的剑形符箓篆纹翻卷着倒飞而去。
    进而,伴随着真形图录本身的交织与共鸣不复存在,一切符箓篆纹的显照失去了源头的支撑,很快,在楚维阳的注视之中,那繁浩至极的符箓篆纹乘着漫天的光雨,在兀自摇曳之中,溃灭成了斑斓的灵光尘埃,进而再悬挂在半悬空中的时候,星河高悬,剑气溪流横空。
    只是如今看,那溪流已经极尽孱弱,不过自“源头”处仍旧有着些许的灵光洞照,明灭不定之间,像是下一瞬便要被整个幽暗寂无的世界所淹没。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之中,远远地幽暗寂无一界的极深处,明光显照着朝楚维阳的面前飞遁而至。
    下一瞬间,尤还在从所拘禁的阴魂之中感触古时剑道修法功诀之玄妙的楚维阳,便旋即又从那种漫不经心、不求甚解的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
    自从早先时楚维阳以这样的方式洞悉了古元门剑法剑道之后,楚维阳便长久的教自己维持在这样的思绪状态之中,他甚至连为甚么维持这样的思绪状态都未曾过分的深究去,于不求甚解的过程之中不求甚解。
    但这样的思绪状态很有效果,愈是朦朦胧胧,便愈是能够有着磅礴的灵感从楚维阳的思感与念头之中生发,进而碰撞着那洞照在心神之中一篇篇繁浩的书经,激扬起其上的古篆文字,进而在兜转与交叠之中显照成一道道剑意。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剑意凝炼之中,玄真宝鉴高悬在楚维阳的泥丸宫内,伴随着那一道道阴魂被拆解着熔炼入阴冥道宫内去,几乎同一时间,宝器嗡鸣着,有纯粹的神魂之力显照,继而将那关乎于此道的心神记忆尽皆拓印去,陡然间化作了某种灵韵层面的资粮,朝着剑意本身蕴养去。
    很快,原本微茫的剑意几乎便在这样如魔功般纯粹依靠着外物熔炼的过程之中凝聚成形,兼且愈发“茁壮成长”,待得真正化作圆融剑意的闪瞬间,倏忽间,复又是宝器剑丸显照,灵光兜转之间,山河剑界洞开,复又将那剑意吞没了去。
    登时间再看去时,那山河剑界之中,那剑意虚悬在半空,其上是漫天斑斓星图回旋兜转,其下是连绵群山龙脉圆融不磨。
    山河兜转之间,浑似是成了无垠剑气交错而成的天地磨盘,而也正是在这磨盘之中,剑气风暴洞开,只倏忽间,便将那剑意的身形淹没,下一瞬再看去时,却是那斑斓繁浩的星图之中,某一处的灵光倏忽间明灭变幻,再看去时,原地里浑无那道剑意的踪迹。
    一切尽皆成了漫天星河剑图的资粮与薪柴。
    而也正此时,那明光抵至近前,内里承载的宝物显照,斑斓的诸气纷纭兜转回旋之中,是复数量级的天地大药、无上菁华在其中酝酿,彼此间相互牵系,似是被古之先贤调和之后,复又历经了岁月光阴的洗炼,自然而然的浑成一体,复又内蕴光阴造化。
    如这样的天地大药、无上菁华,楚维阳也远远不是第一度收获了。
    翻手间,手中显照出一枚玉瓶来,法力裹挟着灵光涌现,将斑斓纷纭的大药菁华封装入玉瓶之中。
    直做罢了这些之后,楚维阳再将视野落下的时候,则是看向了那原本在这一界之中长久封存着大药菁华的“器皿”。
    昔日横推雷法溪流的时候,封存着那些大药菁华的,是一座雷池古宝皲裂之后的残片。
    而事实上,这剑法溪流之中封存着大药菁华的,也是类似的古宝残片的存在。
    毕竟,楚维阳已经不是第一次有着这样的收获,那诸般古宝残片的形质在楚维阳的心神之中稍稍印证,便已经拼凑出了有一口剑池的大略摸样。
    这或许是古昔年时,修持在“万剑朝宗”领域之中的剑道金丹大修士所养炼的剑池,寻常时能够将诸般法剑养炼在这一口剑池之中。
    如今,类似于这样的剑池宝器的炼法,已经失传。
    许是连圣宗的古之先贤都未曾料想到这一步,因而,连带着这剑气溪流之中,都未曾有着这样的宝器炼法传承。
    除却楚维阳眼前的残片,这一炼器法门便真个断绝在了岁月光阴之中。
    说来真是吊诡,这天底下的诸般道与法,不敢说尽皆是伴随着岁月光阴的变化愈渐尽善尽美,愈渐至高无上,但至少,伴随着岁月光阴,其道统法脉的变化与更易,使得古今能够立足在不同的领域之中,尽皆熠熠生辉,相映成趣。
    唯独剑道,属于少有的凋敝了良久光阴岁月,非得要去莽莽古史之中翻找经篇字句的道统之一。
    “造孽啊……”
    这般感慨着,楚维阳一翻手间,遂是剑丸自掌心之中洞照,倏忽间,山河剑界显照,遂将那一块古宝残片吞纳入了其中。
    只是这一回,伴随着古宝残片被吞纳,那漫天悬照的斑斓星河反而未曾有甚么明光反应。
    此时间,反而是群山之间有着接连不断的轰隆声音震颤,浑似是地龙翻身也似,但是这其中的每一道震响,实则都尽皆是内蕴的道与法的变化,是那连绵群山之中封存着的矿脉在吞纳了古宝残片之后的蜕变与升华。
    那毕竟曾经是金丹境界大修士的本命法宝遗蜕,是曾经承载过道果的剑池碎片。
    哪怕岁月光阴销蚀,其上道韵不存,但是朦朦胧胧间,那种剑池养剑的造化之力,在时间销蚀的光阴点拨下,非但不曾消退,反而有着更进一步的酝酿。
    而有这样剑池养剑的意蕴存在,若是只将古宝残片熔炼入一柄柄法剑之中,未免过分的暴殄天物。
    反而是这连绵群山,本就有着以矿脉之气为源,养炼诸般的意思,而今将古宝残片一件件的熔炼入其中去,正相得益彰,使得物尽其用。
    而显然,瞧见楚维阳这般轻车熟路的举动,这已经不是道人第一次有着这样的举措。
    同样的,倏忽间,连绵群山将那件古宝残片“吞噬”入其中去,彼此间的炼化已经开始,而伴随着剑意与古宝碎片相继的填入其中,山河尽皆蜕变,进而是宝器剑丸本身的道法气韵因之而有了切实的变化。
    而如今,一法应,则诸法皆有所应。
    悄无声息之间,楚维阳的身上,属于剑法的真形图显照出符箓篆纹的明光来,此时间,真形图的明光与剑丸的宝光相互间交织与共鸣着,宝器的变化同样在晕染与梳理着楚维阳自身的真形图录,教道人本身也有着更上层楼的蜕变。
    有了早先时第一炼的经验之后,这一回驻足在剑法的真形道途上面,楚维阳诸般修持尽皆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很多原本可以并驾齐驱的事情,尽皆早早地便开始着手准备,便譬如这真形图与宝器本源的相互熔炼与贯通,所谓的“人器合一”之妙法。
    这样一来,楚维阳真形图的蜕变可以带动宝器的成长,宝器的蜕变亦可教真形图录有所进益。
    于是几乎可以预料的,这二炼丹胎的道途,楚维阳走得远比早先懵懵懂懂的一炼是要精进勇猛太多太多。
    而同样可以预料的,在这样浑然尽皆曼妙章法的修持下,这条通衢的路,也许便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教楚维阳走向路的尽头处。
    这一刻,楚维阳甚至犹有余裕,往更高处思量去。
    “第三炼……”
    许也是福至心灵一般,偏生正是这一刻楚维阳轻声念着此番的时候,罕有的,紫金蟾宫内,伴随着神形真灵的震动与牵引,当楚维阳顺着那气机的关联,将思感与念头映照而去的时候,四野八荒呼啸的山风之中,则是少年书生那清朗的声音正响起。
    “……名唤《月华丹君说幻梦浮幽太虚经》。”
    “尔时,丹君坐太虚宝殿,放九霄月华,照见尘海幻梦,大世浮幽……”
    “……”
    几乎只顷刻之间,伴随着这些珠玑字句从少年书生那清朗的声音之中传递开来,霎时间,甚么试炼,甚么星河,尽皆被楚维阳摒弃在外,电光石火之中,楚维阳前所未有的屏气凝神,仔细的听闻着少年所言说的字句。
    他明白,能够有这一番谓之以“经”的法门宣讲,便是早先时自己留下的钩子,真个钓出了混元法身之道的更高义理。
    许是也正因为第二炼的修持过程之中,见得了古时剑道的凋敝,见到了剑宗因之而受到的反噬。
    面对着道与法的机缘在楚维阳的面前显照,浑似是饱受教训一般,楚维阳以前所未有的郑重态度静听着。
    甚至在第一个字音入耳的同一时间,感触到了少年书生几如人形道藏一般,所宣讲的不仅仅有着经文本身,音韵之中尤还有道法真意展露,也正因此,倏忽间,楚维阳本就磅礴的思感与念头以更为磅礴的形式尽皆隔空洞照入泥丸宫内,于此间观照真无幻有之玄境,将一切神韵尽皆十成十的拓印下来。
    而也伴随着这样的郑重姿态,很快,道法的义理化作灵光凝聚成繁浩的经篇,于楚维阳自己的心神之中流淌开来。
    极渺远的几乎横隔着一整个人世间,幽暗寂无的一界之中,楚维阳浑似是呢喃一般的开口道。
    “法身……相身……法相……”
    第552章 法相天地通前路
    当煌煌道音响彻四野八荒之间的时候,真真是天地皆寂的安宁场面。
    便如同诸大教道子们沉浸在锻体之道的修持之中一样,早早地因为齐飞琼的因由,他们知晓着新道与锻体之道有关,但同样,也与着和那锻体之道极相类的法身之道有着莫大的关联。
    甚至倘若齐飞琼所言说的没有错的话,那么早在昔日的时候,楚维阳还曾经主动的探索过法身的领域。
    要知道,楚维阳是与他们同代争锋的天骄,去岁的时候,尚还一同深处在风波之中,于那场凌厉的肃杀与攻伐之中,展露了自己盘王元宗传人的跟脚。
    去岁的楚维阳到底具备着怎么样的道法功果,诸修还是能够略知一二的。
    而如今不过是冬春变幻,这样短暂的时间过去,只是以所耗费的时间来论及,诸修之中那些灵醒的人,也能够有所猜度,大抵楚维阳是在短暂的涉足了法身之道的领域之后,遂又闯入了那形神皆妙的领域之中去。
    这一点,甚至齐飞琼晋升丹胎境界的时机本身,也足够加以佐证。
    这世上便是这样,除非彻底的三缄其口,守秘一道如宣守密誓言,否则,哪怕只是一拳的真传,哪怕只是英姿飒爽之间的只言片语,便已经足够有心之人推演出太多太多来。
    他们因着这样的推演,而笃信着,这法身之道与新道领域必然存在的一脉相承的某种框架与脉络。
    这种框架与脉络,或许远比锻体之道还要更为直观。
    毕竟真正论算起来,楚维阳掌握锻体之道,都已经是去岁,是筑基境界之中的事情了,远比所谓的探索法身领域,进而演绎新道要更久远一些。
    于是,在无法接触到更多新道真传的情况下,类似于这样的探索法身之道功诀的机会,没有任何人会错失。
    至少,在这样的参悟过程之中,可以教他们补全更多的细节。
    甚至,此刻连观道峰内的诸位金丹境界大修士,都在静听着少年那清朗的声音。
    毕竟每一位天骄与大修士都是对自身才情具备着绝对自信的。
    楚维阳能够做到的创举,在没有他的真传与指点的情况下,未必没有人能够复刻,诸修仍旧未曾将之视作甚么天堑,更相反,不少人的心神甚至因之而跃动,思量着更多的可能存在。
    既然楚维阳的创举有可能被另一位天骄复刻,那么复刻这条道途的人,为何不能够是我呢?
    不仅仅是那形神皆妙之领域的道法本身的曼妙。
    仅仅是这一创举所能够收获的巨大声望与无法估量的运数底蕴,便足够教任何人因之而神往。
    可要实现这一步的复刻,至少此刻,眼前的少年讲法会是重中之重。
    也正因此,这场诸修“心怀鬼胎”的登坛讲法,反而因为“人心叵测”而收获着前所未有的融洽、安宁以及热切的氛围。
    而也正因为这样的讲法的氛围,更使得少年书生愈发的进入了宣讲的状态之中。
    那煌煌道音之中愈渐得满蕴着另一番的古韵。
    这一刻,少年书生真正展露出他属于“人形道藏”的浑厚底蕴来,很难说他昔年到底是以怎么样的一种方式将道藏收录进心神之中去的,但是大抵天骄修士,总有才情非凡之处,这是某种有类于楚维阳的观照真无幻有的玄境的拓印过程一般。
    他立身在山巅,此时间所宣讲的,已然远远不只是那经篇的字音,更重要的,则是那经篇字句音律之中的道韵。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少年书生的讲法,便是真正从道与法的意蕴层面上宣之于口,公之于众。
    既然要以真传换真传,至少在这一部经篇上来说,少年书生做到了毫无遮掩!
    而且,伴随着这种极尽融洽的前所未有的宣讲氛围的营造,少年愈进状态,到了某一层玄境之中去的时候,那清朗的声音几乎与天地自然,与呜咽的山风,与远处咆哮的玉髓江的水声,尽皆混合在了一起。
    那自然之音便是经书之声,而在自然与书经之间,一切声音尽皆是传递着道法根髓的真意。
    陆铭海渐入佳境!
    当然,也正是因着这样的变化,又还能够看出来,这并非是如楚维阳那样纯粹以真无幻有之玄境拓印的非凡才情,这其中尤还有一部分,依靠的是陆铭海纯粹的心念与记忆。
    而实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愈发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不过,少年书生这里愈是宣讲的卖力气,原地里,隔空洞照着思感与念头的楚维阳,便在聆听煌煌道音的过程之中,有着更为长足的收获。
    抛却少年本身宣讲的玄奇音韵之外,实则追根溯源来看,这《月华丹君说幻梦浮幽太虚经》又显得寻常,起先时乍一听闻经意,有还以为所谓月华丹君是甚么了不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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