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维阳这里展露出了磅礴之象后,另一边,孟怀真几乎在一息之间,展露出了兼具虚实变幻的三十六道幻身!
    各自天罡篆纹的明光显照,立身在磅礴雨瀑之中,这三十六道幻身尽皆教人分不出真假来。
    只是不同于昔日里孟怀真一味莽撞的朝楚维阳身形近前去攻伐。
    这一会,三十六道孟怀真的身形尽皆在显照出的一瞬间星散开来。
    那是天罡法阵!
    继而,三十六道身形交织着沛然的白炽灵光,化作了无形的乾阳焰火。
    登时间,无尽蒸腾的水汽显照成雾霭烟霞,交错在瓢泼大雨之中,交错在搏动的雷霆之中,汇成了这暴虐天象的一部分,继而将楚维阳与孟怀真的身形,尽数都拢在了那帷幕之中。
    唯天威阵阵,凌厉气机愈渐高涨!
    第452章 鬼蜮魔音还因果
    汇聚着煌煌天威的符阵到底有多么沛然而不可匹敌的无上伟力?
    玉髓河北,庭昌山左近,丹霞老母的身形拄着赤玉竹杖,立身在嶙峋的山岩之间。
    此刻,丹霞老母正在用她那双浑浊的眼眸眺望向南方,眺望向灵丘山的方向,眺望向如今那片已然清朗而浑无一物的天穹。
    而也正是此刻,当丹霞老母的远眺几乎沉浸去了她太多心神的时候,不知何时,一道剑光抵至的闪瞬间,便是截云一脉掌峰清河道人的身形从中展露。
    这一回,许已经不再是一道剑气凝聚成的幻化之身,乍看去时,清河道人的身形竟是前所未有的凝练。
    “丹霞道友在看甚么?”
    闻听得此言时,丹霞老母像是才被惊醒一样,忽地回身,看向清河道人这里。
    “没在看甚么,许是人老了的缘故,总是想着多看一看这世上的绮丽风景,看一看自己昔年来时曾经走过的路……岁月不留人呐……”
    这话教清河道人不知该怎么去接,毕竟他尚还处于壮年,在金丹境界至少还有数百年好活,断无有甚么寿数之忧,不好体悟丹霞老母这样的心境。
    只是这话,丹霞老母本也没有打算听到清河道人的甚么回应。
    老母更像是在自顾自地感慨着,并且借着折转身形的动作,那苍老而浑浊的目光从清河道人脑后悬照的镜轮之中扫过。
    仔细看去时,尤还能够瞧见清河道人那镜轮内不断汇聚灌涌而来的无量神华,以及那无量神华之中悬浮的古朴木剑。
    这抵至而来的竟是法宝化身?
    只这一眼,丹霞老母陡然间便有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自苍老浑浊的眼波深处一闪而过。
    紧接着,丹霞老母才又继续问道。
    “清河道友这番唤老身前来,不知又是有甚么事情指教?”
    闻听得此言时,清河道人复又抱拳拱手一拜。
    “不敢说指教,贫道实则还在思量上一回曾经与丹霞道友所言说过的事情,自那一日有所感应之中,接连许久的时间,许是此獠都有着剑道的进益在,教贫道所掌握的《四象剑图》接连有着气机感应,只是忽地,这这几日陡然间,感应消隐了去……”
    闻听得此言时,丹霞老母随之遥望向了东方天际。
    那是这场风波不断酝酿的方向,楚维阳阻断了自身的剑道修持,又或者是阻断了与《四象剑图》之间的感应,都是极不切实际的事情。
    若是《四象剑图》没有了感应,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是那楚维阳已经身处在了那场风波之中,因而被诸气交杂的风波所遮掩去了因果运数,教人无法隔空感应甚么。
    毕竟这场风波已经变得汹涌起来,纵然是如丹霞这般金丹境界大修士隔空望去时,多能洞见的也只是朦胧模糊的雾霭而已。
    瞧不真切。
    “哦?想来清河道友的思路不差,那楚小哥儿,合该是已经身入这外海的风波之中,却不知道友又打算如何应对?”
    说着话的时候,丹霞老母却下意识的又瞥了南面的天穹一眼。
    她不似是清河道人一样,甚么都看不明白,因而懵懂之间行事,反而愈渐胆气与果决。
    丹霞老母甚至已经推演出了楚维阳在外海的化名与化身,可愈是洞悉的太多,反而愈教丹霞老母明白,到底是甚么样的利剑悬在她的天顶,教她不敢有分毫的逾越因果运数的言语。
    这一眼看去,直教丹霞老母所洞见的仍旧是灵丘山上空的清朗天穹时,她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继而望向清河道人的目光变得更意味莫名起来。
    依稀记得,上一回清河道人寻来的时候,便是想要拿着庭昌山当枪使。
    果不其然,紧接着清河道人的声音便已经响起。
    “如今入得风波之中的吾宗修士,是承乾一脉,只是因为些昔日的旧怨与因果了结,反而教承乾一脉先一步受到了些折损,唯恐此间有失,贫道先是差遣出了吾截云一脉的寻常真传道子,因是放心不下,又往太阴一脉去信了一封。
    安排是两日前做下的,贫道教他们吸取承乾一脉的教训,尽量寻着偏僻的山野之路而行,避开人多眼杂之处,饶是如此绕路,想来如今,已经抵至外海,进入风波之中,主动找寻着此獠,以绝后患!
    可饶是如此,贫道仍旧心里没底,只是已不好再惊动主峰一脉的修士,故而来寻道友,以求指点。”
    说是指点是假,想要教庭昌山出人出命往那风波中去填才是真!
    可是一来宗老的手段虚悬在那里。
    二来今年盛夏时的遭遇教老母无端觉得外海这地界颇晦气了些,不愿再有所沾染。
    因而闻听得此言时,丹霞老母只笑的直爽而讥诮。
    “道友,到了咱们现如今,这小哥儿该是两家都需得面对的事情,只是有个轻重缓急,这番话上一回老身便与道友说过了,最该着急的是剑宗而非是老身,破家、灭门、囚身,做这些事情的是剑宗修士而非庭昌山修士!
    因而,道友既然来寻老身商议些甚么,最好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
    说得难听些,这等抠字眼耍心机的事情,都是老身年轻时候玩剩下的!便是你们家大师兄当面,也不敢与老身有这样的一番怪言怪语!
    不就是想要吾庭昌山也出些人么?
    实话告诉道友,莫说一个人,便是一枚宝丹,一块灵石,这回吾庭昌山也不出!”
    闻听得此言,清河道人的脸色登时间难看起来。
    可是丹霞老母的声音忽地又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毕竟,清河道友,凡事颠扑不破的一番到底,总得是师出有名不是?贵宗了结后患,吾宗出人算是怎么回事!浑没有这样的说法!”
    闻言,饶是清河道人再不情不愿,也只得在丹霞老母那眼眸的注视下,静静地颔首,算是认可了这番说法。
    而眼见得了此,丹霞老母的声音再变,自然而然间,已然牵动了清河道人全神贯注的心神与思绪。
    上一回,那剑气幻化的虚身没能避得过去的鬼蜮魔音伎俩,如今这证道宝器凝炼成的法身,未曾想也没能避得过去。
    “事实上,道友所担忧的事情,真的是吾宗也多派些人一同去填入那风波里,便能够轻而易举定鼎的么?若是如此,道友又置剑宗道子于何地?
    归根结底,不过是道友身为剑道大修士,心中已经有所天机感应,不过始终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而已——
    道友已经料定,这不是派遣多少的门下道子过去能够解决的问题!历代总有那真正的天骄妖孽,是要在这样的风波之中几步登霄的!
    想来道友回返师门之后,仔细翻过那些古籍了罢?总会有这样的纷纭大势,恨不得短短几年间把诸修众生百十年的光景全给经历了去,这甚至不只是天骄妖孽,这是要出真龙!
    道友要赌么?要赌足够教你诞生这样天机感应的小哥儿,不会是那几步登霄的天骄妖孽?不会是盘王元宗转死还生的真龙!”
    闻听得此言时,渺远的外海,汹涌的风波之中,冥冥之间,是轰隆的雷声震响。
    那声音落在这等金丹境界大修士的耳中,已经显得极其微茫孱弱。
    可也正是这一道惊雷,竟教清河道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紧接着,他呢喃自语一般的轻声念着。
    “需得早做决断……需得提早将事机扼杀……”
    这是上一回两人见面的时候,丹霞老母曾经劝告给清河道人言说过的话。
    只是这一刻,当清河道人重复着呢喃出口的时候,丹霞老母却浑似没有接茬。
    老母复又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南天,继而像是意有所指一般的看向了东天之际。
    “莫要小觑小儿辈,咱们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许是昨天时还是个连道法根基都磋磨不明白的稚童,一转眼搅动着风波,便也直直走上了丹胎路,到了那时候,许是再有两三步,便能够将那些老东西从云海上掀翻下来,闹得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
    只是,道友,如今换做你我是这些老东西了!
    此刻,你我尤还有着俯瞰的余裕,可是千万莫要晃神,瞧瞧吧,他们且能耐着呢!许是这风波再多搅动几下,那堂皇的天地大势,便须得逼迫着你,不得不正视他们了。”
    闻听得此言时,清河道人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起。
    罕有的,他那原本凝实的法身略显得虚幻起来。
    连带着脑后虚悬的镜轮都嗡鸣颤抖着,仔细看去时,根源处是那无量神华之中的古朴木剑在不断的浮沉,吞吐着杀机剑芒。
    而也正此时,丹霞老母的声音继续响起来。
    “不论如何,这一番事情,老身是一丁点儿都不准备沾染的,只是既然道友拜访而来,教老身不得不思量起昔日里咱们两家,因为那一道灵物而结下的因果,总归要了结才是,既然如此,老身愿意赔礼,将一座自己蕴养了近百年的九色玉阶法坛送与道友。
    此物隔空设坛祭法,最是精巧不过……”
    闻听得此言时,是清河道人抱拳拱手,复又再拜。
    “多谢丹霞道友。”
    许是心中焦急,这一拜,竟显得甚是恭敬了些。
    原地里,丹霞老母虚虚扬手一扶。
    “无需这般,老身是玄门的金丹大修士,自然没有赖着因果不了结的道理。”
    第453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汹涌的风暴之中,半是滂沱大雨的幽寒,半是乾阳天火的炽热。
    而在这冷与热交织的自然天象之中,楚维阳沐浴着雷火交织成的篆纹战甲,兀自恒久的立身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手中的环首刀不断的扬起落下,刀势绵密,刀气交错如网,将一道道从四面八方洞照而来的天罡符咒或者挑落,或者径直破碎成齑粉。
    灵光迸溅成的尘埃四散而去。
    一时间,愈发教那雾霭烟霞更为厚重起来。
    此刻,楚维阳尤显得甚有余裕,这是他掌握着锻体之道的优势在,他知晓立身在那里,挡住孟怀真的攻伐,尚还只是第一道防线而已,可是一旦教楚维阳近了孟怀真的身形,那么对于孟怀真而言,几乎便等同于视之为这场斗法的终了。
    一人有心要继续试探些甚么,一人有心想要寻找到生机。
    一时间,两人一进一远,“配合”的竟也算是默契。
    而在接连不断的篆纹交错的过程之中,楚维阳甚至尤有余裕,不时间扬起手来,也不曾捏成甚么法印,而是纯粹是浑厚的法力本身,裹挟着丝丝缕缕的乾阳天火抵至面前,继而往莹白如雪的刀身上涂抹去。
    登时间,刀身上交叠的龙鳞缝隙间陡然有血色显照,血焰的焰种霎时间显照,将那一缕乾阳天火吞没入其中。
    乾阳火本身与宝刀内的血焰浑无半点道与法层面上的牵系,尽都是火而已,但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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