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周重邛黑漆漆的目光,陆燕芝抱着他的腰微微晃了晃,笑眯眯的道,:“但好看也是看看而已,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可论喜欢,我最喜欢的还是殿下。”
    听完这话,周重邛笑着捏了捏陆燕芝的脸,:“夫人真是个坦诚的厚脸皮精。”
    “这世上哪还有我这么漂亮的厚脸皮。”
    “哈哈,夫人说的对。”
    *
    东街沿路两侧贴了许多红绸。
    今日的苏府也十分热闹,为着苏琳琅的出嫁,苏父将远在祖地荥阳郡读书的苏家嫡子都叫了回来。
    如今大晋朝中各府对后辈的培养也很有意思。
    就以三公为例,他们的嫡子或是有出息的庶子大多都不在京中的太学就读,而是返回祖籍或前往天下最有名的书院拜入大儒门下读书。
    党派的斗争很大程度上固定了后辈的路,就如文人一脉的子弟多会参加科考。
    蟾宫折桂,入阁拜相是他们终生的奋斗的目标。
    苏尚书膝下有两个嫡子,年岁都比苏琳琅大。
    他们二人如今均有功名在身,待来年参加乡试高中后大概率也会如梁哲一般回京历练。
    苏尚书位高权重,如今嫁女,嫁得还是名满京城的皎皎君子周记淮,京中数得着的权贵官宦俱都前来恭贺。
    沿路敲敲打打的祝贺,满目都是喜色,高头大马上俊美的新郎官,气势不凡的迎亲队伍,八抬大轿.....
    热闹是热闹,但总感觉缺一些。
    这样的疑惑不仅仅是单独一个人的,便是街道两侧的围观着的群众也有这种感觉。
    随后他们看向了稀稀落落拦门的人,有些回过味来了,这是看热闹的胃口被养刁了。
    上次京中成婚这样大的场面还是秦王,一帮数都数不清的年轻小郎君乌泱泱群堵在恭候府的门前‘野蛮’的拦门。
    就是野蛮,素日里京城里成婚拦门的哪有那般不成体统的?
    平日里那都是贵精不贵多,求得都是吉祥如意的意头,就像此刻苏府门前几个文静守礼的郎君出列,出了对子。
    很快,新郎官就对上了,从周围几个文人欢欣鼓舞称赞的表情来看,新郎官才思敏捷,没有辜负他这名头。
    街道两侧围观的群众象征性的鼓着掌。
    再看看,苏府的人递给了什么给新郎?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去,却见盒子里是木瓜。
    好端端的给个生木瓜做什么?
    却见周记淮收下了木瓜,笑着解下了腰间的琼琚放在了盒中递还给了苏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永以为好。”
    哦哦,围观众人的脖子都缩了回去。
    原来又是文绉绉的藏字谜,还以为是要新郎官当场表演一个生啃木瓜呢,不啃完不让接新娘走的那种。
    背着苏琳琅出门的苏少通是苏尚书的嫡子,但他已出京多年,不似陆卿荣在京中多年,与京中各府的少年郎熟识。
    此刻围在苏府两侧相和的郎君多有客气,具都是规规矩矩的守礼。
    直到新娘子被安安稳稳的扶上花轿,唢呐鼓槌又开始吹吹打打,迎亲的队伍开始绕行了。
    这就完了?
    恍惚记得上一次秦王迎秦王妃时,直到秦王妃上花轿,后头还围了一堆叫嚣的郎君,迎亲的队伍理也不理跑的飞快。
    不规矩是不规矩,但众人的笑声也是最大。
    身后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还不如王爷娶亲的时候热闹。”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在这说的是什么话,吉祥就行了,要的什么热闹?”
    是啊,吉祥如意就是了,但坐在花轿内笑着的苏琳琅笑意不免收敛了几分,上一次陆燕芝成婚时,她也是亲自经历过的。
    那些蜂拥而至拦门的郎君都是自发去的,他们甚至都没有知会恭候府,实属是‘恶客’。
    但这样的‘恶客’今日苏府却没有。
    ‘京中双殊’与秦王府周公子的瓜葛谁不知道?
    因此,对于这桩婚事,有些人即便心中有不甘,但早有心理准备。
    再说了,即便有些想法,谁敢去苏府的门前‘撒野’?
    这样比较的心态有些失衡,但却叫人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
    不嫉,不妒,不恨,不比的那叫圣人不叫人。
    更何况,苏琳琅被捧上了‘神坛’这么多年,陆燕芝当初还不是一心一意靠着模仿她想攀上高枝才惹出这许多的事端来。
    今日怀康帝并没有出宫,周记淮有高堂,作为一个帝王,便是再喜欢周记淮,也不会失了分寸。
    “新娘子来喽!”
    门口有扎着小辫的喜童笑哈哈的喊着,待苏琳琅进了府跨过火盆,门口燃起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响着。
    陆燕芝端坐在正堂内,看着进堂的新人,她紧张的双手拢在袖中紧紧地攥着,只是这么多时日历练了出来,陆燕芝脸上没有现出端倪。
    忽的,耳边传来轻声的安慰,:“别怕,淮儿与新妇见礼,夫人不用说话,只管安稳坐着。”
    ‘别怕,只怕是皇兄来了,你盖着盖头不用见礼,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恍若几月前她嫁过来,周重邛牵着她入府时同样的安慰。
    陆燕芝偏过头看了一眼周重邛,不管时光怎样流转,他总是这么让人安心。
    周重邛也看着陆燕芝,两人对视一眼,忽的一起笑了。
    这样光辉明艳的笑容正好落在跟着新人进府的诸位宾客眼里。
    高坐在明堂的秦王妃身旁是冉冉的红烛,绯红色的金百蝶穿牡丹的吉服裹在她的身上,灿若朝霞。
    陆燕芝喜欢各色圆润的玉珠,今日也不例外,垂在她鬓边盈盈发光的是一对如意红玉珠。
    上次陆燕芝婚嫁时,她盖着盖头没叫其他人瞧见那时的模样。
    如今在满堂的喜色中,她穿的这样红艳又喜庆,叫人不经想着,上次她成婚时,是不是也如今日这般?
    得不到的果然是最好的。
    若是陆燕芝过的不好,美人蒙尘或许会叫人心头觉得惋惜,但绝不会如此刻般叫人在心头觉得如此又嫉又酸又痛,五味杂陈。
    她已经是秦王妃了,再好也与旁人没有半点干系了。
    想一次痛一次,看一眼痛一次的诸位郎君将目光落在了正在拜堂的周记淮的身上,这对父子太可恨了!
    大的小的都娶走了京中最耀眼的明珠。
    秦王大了他们一个辈分,他们不敢造次,但此刻他们摩拳擦掌的准备给周记淮好看。
    今日周家大郎能爬进新房的门都算他们输!
    “礼成,送入洞房!”
    傧客的高呼声落,在喜婆扶着苏琳琅去临渊堂时,一众忍无可忍的郎君已经蜂拥上前拥着周记淮到了厅内的酒桌旁。
    “记淮兄今日成婚,可是天大的喜事,我敬你一杯!”
    崔家大郎的酒杯才端起,一旁的唐二郎已经按捺不住的窜了过去,:“ 诶,这大喜的日子,一杯哪里够?”
    “来,来,我敬记淮兄,祝你与苏姑娘连枝相依,情投意合。”
    很好,唐二果然开了个极好的头。
    他身旁的陶伏也笑呵呵的端起了酒杯,:“那我就恭贺记淮兄与苏小姐相敬如宾,恩意如岳。”
    “...鸳鸯壁合,百年偕老。”
    “...鸿案相庄,如鼓琴瑟。”
    ......
    好家伙,看这情形,单是这祝福词怕是已经就没个完了。
    陆燕芝好奇的看向周重邛,:“殿下,上一次我们成婚时,也是这般热闹吗?”
    她记得周重邛进新房时,神色清明,身上也没沾着多少的酒气。
    上一次堂内的‘群魔乱舞’在脑海中狠狠地回荡了一遍。
    周重邛不带半丝烟火气的对着陆燕芝笑了,:“怎么会呢,他们...是淮儿的同窗好友,自然和淮儿更热闹些。”
    有道理,陆燕芝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是,这些人和周重邛差着辈分呢,谁敢和他这么闹。
    拜完堂,见过了几个宾客,周重邛就携着陆燕芝出了前堂,往荣正堂去。
    周记淮成婚,来的都是同辈的小辈,秦王离开了,剩下的人也能更自在些。
    秦王府上一路尽可见披红挂绿,便是通往荣正堂也是如此,走出来了老远一段,还能听见前厅的喧嚣和劝酒声。
    陆燕芝不经抬头看了一眼周重邛,:“他们闹得这样凶,一会儿大郎该应付不来了。”
    如今天色黑了就容易起风,周重邛伸手接过丫鬟递上的披风给陆燕芝披上。
    他‘狠心’的摇了摇头,:“那不管,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要是没本事洞房,明日只管去嘲笑他就是了。”
    陆燕芝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周重邛的手臂,:“大郎已经娶了亲,当着新妇的面子,殿下给他留些面子。”
    “好,”周重邛看着陆燕芝温柔的笑了。
    随后他放低了声音,:“大郎和我的酒量都很好,便是喝的脸红也是清醒的,他精着呢,夫人才不必为他费心,”
    好端端的说这话,怎么听出来醋意横生?
    陆燕芝看着周重邛,忽的哈哈笑了起来。
    周重邛轻轻掐住了陆燕芝的后脖颈,‘恶狠狠’的逼问道,:“夫人在笑什么,快,老实交代。”
    “哈哈哈,没笑什么。”陆燕芝勉强憋住了,但被周重邛按着脖颈不轻不重的按揉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殿下放手,我招了,我招了。”
    陆燕芝靠在周重邛的身上,:“只是没想到殿下竟然也有喜食醋的时候,真酸呐。”
    “可不是酸么。”周重邛说着,弯腰抱起来了陆燕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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