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去扯张嫂的手,小声问:“是他吗,是他吗?”
    张嫂:“就是他,不会认错。诶呦,同沈娘子站在一处可般配了。”
    沈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催促崔韫:“快走吧。下回见。”
    离家出走小媳妇的身份,这几日她演的炉火纯青。可若让崔韫知晓……
    到底不自在。
    崔韫不屑同倪康解释,自然不会同这些并无交集的妇人多言。可见沈婳红通通的耳根,那埋在心底的恶劣让他顿了足。
    沈婳见他不动了,急的后背冒冷汗:“你走啊,走。”
    崔韫见状,也便更不急着走了。
    “欸。”
    王嫂子便是这会儿跑了过来,肥胖的身躯挡住了崔韫的路。
    影五深知崔韫不喜外人近身,也便上前一步。
    “婶子可有事?我们爷还有公务在身。”
    看看!沈婳身边伺候的人都叫这郎君爷了!王嫂子无比确认崔韫和沈婳就是夫妻。
    眼前的男子金尊玉贵。她不由有些怯,可又念着沈婳扶着小腹艰难走路的场景。
    王嫂子也忍不住埋怨崔韫。
    “女子有孕本就不易,许是脾气会急了些,你为郎婿合该包容。”
    “沈娘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女娘,住在这小巷里头也实在委屈了。”
    “你这一趟又一趟的来,却没把人哄好,可见都是无用功,娘子是要哄的,她是你的枕边人,本最是亲昵不过,屋里适当时低个头,也权当情趣了,并非难事。”
    “早点将人带回去。”
    空气彻底凝滞,寒风凛冽刮的沈婳浑身发凉。
    倪康给沈婳把过脉,最是清楚她有无身孕,可一听这话,也免不得谴责崔韫。
    沈娘子身份不尊贵,大不了纳入府中当妾。何必当外室养那般糟践?
    倪康决定!他便是走路回阳陵侯府,也不要和崔韫一辆马车。
    他抱着药箱,揣着沉重离开。
    崔韫荒谬的看着沈婳。
    “有孕?”
    崔韫匪夷所思。
    “我的?”
    沈婳不止耳朵红了,那苍白的小脸此刻都染上了红晕,艳如朝霞。
    她甚至不敢去看崔韫的脸。
    王嫂子闻言黑了脸:“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这郎君说话怎这般不中听。”
    “沈娘子对你之心日月可鉴!你可莫让她寒心了。”
    听听那是什么话!难怪沈婳不同他回去。还说郎婿亡故。
    竟也是有原因的!
    沈婳身子都是僵硬的。她丢不了这个脸。她正要落荒而逃时,空中传来男子的一声轻笑。
    “婶子教训的是。此事确是我不妥。”
    沈婳:!!!
    他怎么认了?
    王嫂子见他态度不错,也便缓了脸色:“虽说这些话由我来说不合适,可到底是为了你们二人好。并未他意。”
    “新婚夫妻聚少离多,沈娘子生的美,你也不怕别家后生动了心思?你得守着她。体贴她。”
    崔韫淡淡道:“是我未考虑周全。”
    他此刻的姿态,无疑是包容妻子的模样。有些诡异又好似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张嫂子见状笑吟吟走上前。
    “那这回沈娘子同你一道走吗?”
    沈婳欲哭无泪:“不不不。”
    崔韫似笑非笑:“我也无法逼迫她。”
    沈婳输了。在新身份上输的一败涂地。
    可她如今若解释,谁会信?怕是是跳进河也洗不清了。
    王嫂子:“沈娘子,是如此吗?”
    沈婳望天憔悴:“是。”
    张嫂子“是了是了,你先前说过家中都是你做主的。”
    沈婳忧郁继续望天。
    “不过你不能仗着夫婿事事顺从你,便继续使性子。感情遭不住这般磨。你这孩子听嫂嫂的没错,就别置气了。”
    沈婳:“……我考虑考虑。”
    她耳朵是红的,脸是红的,就连脖颈红了。
    麻木了。
    她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等几个人离开,沈婳还没从压抑中喘过气来,就听崔韫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波动。
    “听你的?对你言听计从。”
    沈婳破罐子破摔:“嗯。”
    “不过是桩闹剧罢了,侯爷无需放在心上,我在盛京左右也不会长久住下。”
    她此言不假。
    沈婳还想着等见了谢珣后,便回丰州,亲眼看着那些人穷困潦倒。
    崔韫弹了弹衣角,又顺平褶皱。
    “几个月?”
    沈婳一顿,不明所以。
    她警惕的瞥了眼崔韫后很快回过神来。
    沈婳思忖片刻,唇上下翕动:“……两个月?”
    崔韫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却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凉薄。
    “那沈娘子可得做好胎。前三月最是不稳。”
    你有完没完,还来劲了是吗!
    念及小巷几个嫂子,沈婳干巴巴道。
    “知道了。”
    “你下回无需来这么勤。”
    她习惯了一个人的独角戏。有崔韫在场,反倒不知所措。
    第86章 他站的越高,只会摔的越惨
    药材在水中翻滚。药罐咕噜咕噜冒着声响,怕掌握不了火候,成妈妈讲究的轻扇炉火,庖厨热气浮动,浓烈的药香四溢。
    药煎好后不那么烫了,成妈妈这才送到沈婳跟前。
    女娘清凌凌的眸子探过来,她抬手接过。
    手腕纤细,白的刺目。
    沈婳微微仰头,药汁划过,吞咽间舌尖都是苦的。
    喝了药后,沈婳别头吃了成妈妈送上的红枣。
    甜甜的,果肉饱满。
    倚翠入内珠帘摇晃,相互碰撞间是清脆的撞击声。
    倚翠走近。
    “娘子先早遣富贵留意盛京的一风堂,那边确有动静了。”
    “一风堂此次新到的各色绣品,没有一件出自沈家绣坊。”
    一风堂是盛京最大的绣品铺子,各色绣品齐全。商贾云集,绣坊也绝非沈家绣坊一家独大。全部由东家亲自奔波从各地采购。
    往昔,唯有沈家绣品卖的最好,眼下却是不进沈家的货了。
    “程掌柜带着堆积的绣品亲自来了趟盛京,偏偏一风堂东家仍旧不买账,他运道不错也不知走了何门道,转眼全部高价卖给了聚朝阁。”
    聚朝阁是盛京次于一风堂的绣品铺子。
    “奴婢在程掌柜走后,特地从聚朝阁买了一块帕子,娘子且瞧瞧。”
    说着她将帕子呈上。针脚细密,上头的芍药开的正盛。
    沈婳视线落过去。指尖触上芍药,顺着大开的花瓣延落花蕊。
    “我阿娘最善作画,画技绝伦。可见绣夺画工,画为绣用。刺绣最为讲究。其中得注意明暗透视,披头匀称,光影变化,便是同一朵花,时间不同角度不同绣娘不同,绣出来的皆不相似。”
    而这芍药第一眼惊艳,第二眼便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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