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能过年当差——都把人当傻了!
    林稚不知道这位毛衙内在想什么,道了声谢,签字画押过后,和孟琼舟一起往家里走去。
    “那偷儿应该是觉得这宅院长期无人居住,这才动了歪心——只是没想到我却住进来了。”林稚道。
    “嗯。”顿了顿,孟琼舟道,“你院中还缺些护卫。”
    林稚摇摇头,“我左不过就过来住一两天,到时岂不是让他们守空宅子。”
    “那我这几日多过来陪你。”
    林稚点点头,忽然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
    想起上次他二人这样走在路上的场景,林稚鼓起勇气,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手。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孟琼舟更用力地牵住了。
    林稚弯起眼角,“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孟郎君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不想让你一个人过年。”
    林稚把他的手拉得更紧了。
    闹了这么一通,林稚睡意也没了,肚子也饿了,提议道:“一会儿吃些消夜好不好?”
    “好。”孟琼舟柔声道。
    与在酒楼不一样,家里没有太多口味的饮子,林稚给他倒了壶蜜茶,自己则去了厨房。
    不到片刻,孟琼舟跟了过来,林稚笑道:“孟郎君,你是要帮我做饭吗?”
    孟琼舟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棵青菜,“要吃青菜吗。”
    “要。”林稚忍着笑道,“青菜豆腐羹怎么样?豆腐是刚用卤水点出来的,嫩得很。”
    孟琼舟说好。
    大部分食材在酒楼就已经收拾干净了,林稚烧热油,把青鱼块煎了煎,又炸了虾球,裹上芥末酱——以前吃过的芥末虾球都是用沙拉酱加芥末制作而成,之前换成芝麻酱做了一次,味道竟也很不错。
    因两人都用过暮食,这次的消夜便没做太多,一小碟一小碟的,看起来很精致。
    再搭配着两碗绿白相间的青菜豆腐羹,几盏明灭的灯烛,林稚觉得,有点烛光晚餐的意思了。
    瞥见柜子上方那坛梅花酒,林稚犹豫几秒,忽然恶从胆边生,把酒坛抱下来拿到了房中。
    看见那坛子酒,孟琼舟微微挑眉:“小郎君要喝酒?”
    林稚点点头,很严肃很正直地道:“这酒是我一好友所赠,还没来得及喝,今日正好与孟郎君尝一尝。”
    又道:“我昨日也喝了酒,没醉,今日也不会喝醉的。”
    孟琼舟不置可否,给他夹了一筷子虾球,“先吃菜。”
    林稚吃了两个虾球、一小块鱼肉、几口豆腐羹,抬眼恰看见孟琼舟喝了一口酒,唇上泛着水光,心里有些痒痒,“好喝吗?”
    “梅香浓郁。”
    听他这么说,林稚真有点好奇这酒的味道了——他又不是不会喝酒,凭什么白白憋着?当即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了。
    喝完酒,林稚坐在椅子上呆愣几秒,片刻,若无其事地拿着筷子夹起虾球。
    孟琼舟问他:“好喝吗。”
    林稚点点头。
    “虾球好不好吃?”
    又点点头。
    孟琼舟被他这副乖样逗笑了,“小郎君是不是喝醉了?”
    这次林稚却没有马上点头,斟酌着道:“醉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林稚仔细思索一番,把手伸出来,比了约莫半寸的长度,“就醉了这么一点。”
    孟琼舟顺势看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口,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痕迹了。
    “已经很多了。”他道。
    话音刚落,林稚终于醉得支撑不住,头枕着手臂,趴在了桌案上。
    孟琼舟站起身来,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抄起他的膝弯,把人抱到床上。
    林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落在孟琼舟的肩头和手臂。
    看了他一会儿,孟琼舟站起来,把自己的布帕用热水打湿,动作轻柔地擦干净他的脸,又脱了他的外套和靴子,给他盖好被子。
    正要站起身来,林稚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孟琼舟。”
    “嗯。”
    似是觉得他此刻有问必答,孟琼舟忽然问他,“喜欢我吗?”
    “喜欢。”
    嫌不够似的,林稚又说了一句,“喜欢孟琼舟。”
    孟琼舟没有说话。
    片刻,床上响起了那人均匀的呼吸声。
    闻着鼻端清甜的梨香,孟琼舟很克制地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他微红的面颊。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jpg
    第87章 麻辣香锅
    林稚在床上翻了个身, 一丝阳光打在眼皮上,他悠悠睁开眼睛。
    撩开帘子,探头看了一眼外面天时, 居然已经日上三竿了——这要是搁在平常, 他至少已经烤好了五只鸭子。
    昨晚的事,他其实不大记得了。
    唯一有点印象的是, 孟琼舟问他喝醉没有,他伸出手比了个手势——傻了吧唧的。
    除了这件犯傻的事儿, 其余却是一件都想不起来了。头也不怎么疼,想来是没喝太多。
    然而看自己这一杯就倒的架势, 应该是没强吻成功。
    林稚摇了摇头,想, 没关系, 总会有机会的!
    他下了床,叠好被子, 穿衣洗漱,对镜咬着发绳, 给自己挽了一个半披发。
    本朝成年男子除了挽髻束发,还喜欢戴幞头,林稚却不大喜欢,觉得……不好看。平日最多用发冠束一下头发,其余时间, 大多数半挽着披散下来, 就像现在这样。
    孟琼舟也不怎么喜欢戴幞头。当然,他戴幞头也是很好看的。
    林稚到现在都还记得对方身穿一身绯衣, 头戴展脚幞头, 端坐马上的模样, 端的是一派丰神俊朗。
    他绑好头发,回身一看,只见桌案上的茶盏底下压了张笺子,上面是一行字迹端秀的字:“厨房有解酒汤,记得热了再喝。”后面照例是三个字的落款。
    去厨房一看,果然有一锅解酒汤,打眼一看就知里面的食材不止一种,红枣当归桂圆生姜,舀起一勺尝尝,还有点蜂蜜的甜味儿。
    尽管林稚昨晚没喝太多酒,还是乖乖地喝了一大碗。
    正月初二,按照习俗要吃发糕。
    林稚洗净双手,端来一盆雪晶面粉,往里面打两颗鸡蛋,再放红糖,以及发酵了的面引子。
    拿筷子搅拌均匀,加了红糖的面糊变成褐色,在上方放几颗红枣作为点缀,冷水上锅蒸两次,红糖发糕就做好了。
    蒸好的发糕蓬松宣软,像蛋糕一样,趁热吃一块,香甜可口,有点母亲当年做的意思。
    母亲最擅长做这些发糕米糕,尤其是红糖发糕,做出来比蛋糕还好吃,蓬松又香甜。现在看来,自己确实得到点真传了。
    刚吃完一块,听见有人敲门,原来是陈平来送东西——一木箱子鲜花。
    林稚震惊道:“这是……给我吃的吗?”
    “小郎君若要吃的话,也未尝不可。”陈平笑出来,“不过阿郎是希望小郎君以插花来打发时间。”
    林稚懂了,孟琼舟这是怕他一个人在家中觉得无聊。
    “阿郎处理完府上事宜,自会来陪小郎君。”陈平又道。
    林稚点点头,“多谢陈管事。麻烦陈管事告诉孟郎君,我会好好处理这些花儿的。”
    本朝有四大雅事,焚香点茶,挂画插花。前三个都或多或少有所了解,与鲜花有关的,除了吃,别的却是未曾涉猎过。
    林稚鼓捣着那箱子花卉,蜡梅、山矾、桂花、素馨、南天竹等等,全是些色彩素雅、气味清香的花卉,且每枝茎叶上都细细去了花刺。
    时值冬日,鲜花不易得,孟琼舟定是费了许多心力,才从花坊淘来了这么多新鲜花卉。
    除了花卉,木箱底下还置放了各种盛花器皿,一枝瓶、青瓷瓶、银瓶、青琉璃瓶、水精瓶……
    大抵喜欢做饭的人都有点收集癖好,看见这些红红绿绿的花卉花瓶,林稚心中一下子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味满足感。
    孟少卿一个二十五年的单身贵族,怎么有这么多哄人的法子?
    不得不说,他确实被哄得很开心,挑了个最好看的青瓷花瓶摆弄起来。
    无论前世还是现世,林稚都没怎么涉及过插花相关,上手了才体会到有多讲究,每一种花材如何修剪、摆哪里,都需要仔细思考一番。
    渐渐地,他得了趣味,找到了插花与做饭之间的一点共通之处。
    就像“四时糕点口味不同,所搭配的饮子也有所不同”一样,素净花器搭配鲜艳花卉,如此才能美观而高雅。
    孟琼舟进来时,就见他正跪坐在一张桌案前,摆弄着桌上的青瓷花瓶,周围零星撒了几朵花瓣——花好看,人更好看。
    看他进来,林稚弯起眼睛,举起花瓶给他看:“好不好看?”
    孟琼舟点头:“好看。”
    “真的假的?”林稚道,“我第一次插花,你可不要唬我。”
    孟琼舟一撩衣摆,在他对面坐下来,“我何时骗过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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