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璃瞥他一眼,“死不了。”
    凤倾玥似乎笑了一声,“这般精神,看来是无大碍了。”
    他一偏头,似无意看见了秋明月,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圈,才笑道:“弟妹这身装扮…”
    秋明月瞪着他,他要是敢嘲笑她,她就——
    “玥哥哥。”
    身后忽然传来宇文溪的呼唤,也打断了凤倾玥还未说完的话。
    秋明月抬头望过去,却见宇文溪刚从一辆马车里出来,小跑着过来了,俏丽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意。
    “溪溪。”
    凤倾玥笑了笑,对着随后而来的平安侯和平安侯夫人点了点头。
    “姑姑,姑父。”
    秋明月以及荣亲王等小辈都福了福身,平安侯夫人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她这才有空打量平安侯身边的男子,一见之下不禁有些恍惚和…惊艳。没错,就是惊艳,一个已近不惑之龄的中年男子,让她初见惊艳。她惊艳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气质。那种淡然而出尘,平和而又疏离,然而当他偶尔看过来的一眼,会让人立即有一种被电击中的感觉。浑身的颤栗,却又忍不住靠近。
    畏而惧,亲而敬。
    他一身天青色的螭纹官袍,身姿秀逸,容颜极为俊逸。五官从眉眼鼻唇分开来看都不算出色,但是混合起来,却是让人觉得惊艳。粗粗一看之下,是个温和的文弱书生。然而那双久经商海浮沉的双眼,却是折射出狐狸般的光芒。他就那么淡淡的站着,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甚至当他刻意掩饰自己的光芒,站在人群中,立刻就会成为一个路人甲。
    秋明月终于确信,凤倾璃没有骗她。这个平安侯,绝对是个人物,而且是一个万年的老狐狸。她立即低下头,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平安侯却已经注意到她了。
    “这就是侄媳妇了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嗯,果然不凡。”
    他声音温雅,带着几分笑意。然而那目光,即便秋明月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种带着打量和评价的目光。这种感觉…就将是自己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物品,他在估量自己到底值多少钱。
    这样的认知让她哭笑不得。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回门的时候,秋明絮同样也用这样的目光打量凤倾璃…想着想着,不由得又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而她这一笑,却是把身边的人笑愣住了。所有人都怪异的看着她,许多人目光都含着不屑和逼视。长辈如此夸奖,应当谦虚回礼此时,她却得意的笑,简直不知礼数。
    荣太妃此时已经下了车,首次没有关注秋明月的失态和失礼。她望着宫门,眼神仍旧恍惚而伤痛。
    一直打量着秋明月的平安侯在一愣之后却是笑了笑,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趣味儿。
    “爹,你跟着笑什么啊?”
    宇文溪正纳闷秋明月的突然发笑,又听自己老爹也跟着笑出声来,更是疑惑不解。
    “我笑啊—”他非常温和的拍了拍宇文溪的肩膀,和蔼道:“你这丫头有眼光,她可比你有趣多了。”
    秋明月笑意僵在脸上,嘴角狠狠的抽搐。
    荣亲王和荣亲王妃已经走了过来,正准备说什么,秋明月却抬头笑眯眯道:“常听溪溪说起伯父,久闻不如见面,伯父也是个有趣的人,明月敬服。”
    平安侯一愣,而后笑声散开,冲散了荣亲王妃正欲出口的呵斥声。
    “好,好,好。”平安侯笑声方歇,目光灼灼,带着欣赏和喜爱,对荣亲王道:“皇兄可是得了个好儿媳啊,我可是羡慕得紧。”
    荣亲王笑笑,眉眼间难得的染上一抹骄傲。
    “你也别羡慕了,我看子渊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给他娶个媳妇,就该我羡慕你了。”
    宇文砚方才站在一边,正在人群中寻找许天玉的身影,冷不防听见这话,下意识就回头。
    “小舅舅,您可别扯到我身上啊,我可没得罪你。”
    “砚儿。”
    平安侯夫人板下脸,“不可对你舅舅无礼。”
    宇文砚摸了摸鼻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到荣亲王面前,躬身道:“是,小舅舅,侄儿方才言语失态,望小舅舅切莫怪罪。”
    平安侯对自己儿子这般态度却没有丝毫的不悦,甚至眼中还带着笑意。
    平安侯夫人无奈的摇头,对荣亲王道:“皇兄,这小子自小被我给宠坏了,若有对你不敬的地方,你莫要和他一般计较。”
    荣亲王挥了挥手,正准备说什么,凤倾璃却似有些不耐烦了。
    “父王,再不进去皇祖母就该派人来催促了。”
    荣亲王一愣,仿佛要应证他的话一般,宫门口立即小跑出来一个小太监,看到围在一起的荣亲王一家和宇文府一家,连忙走过来。
    “奴才参见王爷,参见侯爷,参见几位世子——”
    凤倾璃冷冷的打断他,“行了,别废话了,宫宴开始了?”
    小太监显然是知道这位荣亲王世子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小意道:“洛老王妃和洛王都已经进宫了,如今正在昭阳殿。朝臣大多都到了,就剩荣亲王爷和侯爷了,所以太后差奴才来看看——”
    “知道了。”
    凤倾璃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又对荣亲王道:“父王,姑父,你们要叙旧有的是时间,犯不着在这儿。”
    秋明月嘴角又抽了抽,这厮——
    还真是猖狂得可以。
    荣亲王有些尴尬的笑笑,对平安侯歉然道:“犬子无礼,宇文兄莫怪。”
    平安侯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璃儿真性情,很是难得。”
    秋明月在心里嘀咕,“什么难得?你的宝贝女儿比他还‘真性情’呢。”
    原本只是心里所想,哪知平安侯似乎会读心术一般,眼神笑意又浓厚了几分,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丫头,那棋局你破了?”
    秋明月一愣,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平安侯却又似乎叹了口气,有些自言自语道:“破了好啊,破了好——”
    秋明月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好看过来,洞察人心的双眸笑意不变,冷不丁又说了一句。
    “你纵观大局,可有想过自己是哪颗棋子?”
    秋明月脸色微微一变,平安侯又呵呵一笑,眼神几分深意。
    “丫头有慧根,只是还却历练。心思细腻伏线千里,却终究困了自己,哎~”他长叹一声,身边并没有人听到,因为他是用传音秘术。
    秋明月紧抿着唇,眼神有些幽暗难辩。她看过去,平安侯儒雅的容颜三分高深莫测,气氛无奈苍凉。
    “莫失、莫忘!丫头,但望你记得我的话,否则——”
    宫灯幽冷,平安侯侧着身子,脸上轮廓有些莫名的清冷。秋明月却已经看不见,她低着头,脸色有些白。
    原来那局棋,是平安侯用来试探自己的。他特意摆了那样一局意义深远的棋,其实答案早就在他心底。他只是借宇文溪的手摆到自己面前,如果她破了那棋局,那么每一步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为自己设下了一步步陷阱,只为印证心中猜想。
    秋明月蓦然间冷汗涔涔,感觉这个人好可怕,连神秘如容烨,讳莫如深的凤倾玥,韬光养晦的凤倾璃,抑或者是笑面虎孝仁帝,以及这皇城中其他人。所有人加起来都没这个人让她感觉到害怕,甚至是惊恐。
    他到底是谁?他又知道了什么?那样一局棋,他——
    他给自己设置了一场幻灭的陷阱,只待自己一步步跳入。他正等在洞口,俯身微笑而望,笑意里森寒又冷漠。
    夜风冷冷的吹过来,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凤倾璃感觉到了,关心道:“娘子,你怎么了?”
    “没事。”
    秋明月突然又想到,平安侯那般轻轻巧巧的摆了那样一副寓意深厚的棋,凤倾璃是否已经看清?所以,在当天宇文溪捧起那盘棋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是否已经洞察一切?
    这样想着,她神色便有些恍惚起来。心里头压抑堆积的那些事似打开了一条口子,洪水倾覆而下,几乎湮灭了她所有的思维理智。
    凤倾玥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隐隐还透着几分悲凉。
    “明月姐姐,你怎么了?”
    宇文溪走过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
    秋明月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神智却是已经恢复完全。
    “那你怎么神不守舍的?”宇文溪明显不信,“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秋明月凤眸已经恢复了清明,清波流转,晃动着夜风下摇曳的宫灯,竟然有一种妖冶的美。
    “我在想,你真倒霉。”
    宇文溪一愣,怎么又跟她扯上关系了?
    秋明月叹息一声,语气不无悲悯。
    “有那么一个爹,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安然无恙到今天的。哎~果真是老狐狸一只啊。只不过我很奇怪,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女,你怎么没继承你爹的狐狸本质,长成一个小狐狸?”
    宇文溪瞪大眼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旁边,宇文砚已经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宇文溪回头就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宇文砚实在是忍不住,见宇文溪脸色越来越黑,他才勉强止住笑。
    “没…没什么。”
    他咳嗽两句,又对秋明月道:“表嫂,我真是佩服你啊,呵呵,你说得没错,我爹他就是个老狐狸。”他嬉皮笑脸的,还冲眨了眨眼,一脸的玩世不恭。
    “不过如果这话你能当着我爹的面面不改色的说出来,我就对你心服口服了。”
    秋明月斜睨他一眼,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
    “敢情你现在对我口服心不服?”
    宇文砚脸上笑意僵住,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两声。
    “表嫂,你绝对误会了,我…”
    凤倾璃忽然将目光落在他身后,“许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天…”
    宇文砚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回头。却见身后空空如也,除了门口立着的石狮子在冷风里张大血盆大口,哪有半个人影?他立即意识到上当了,板着脸回头。却见那对无良夫妻已经走远了。
    啪—
    肩膀上一重。
    他回头,对上宇文溪幸灾乐祸的笑脸。
    “怎么样,现在尝到吃瘪的味道了吧?”
    宇文砚黑着一张脸,“宇文溪,我可是你亲哥哥,有你这么对自己哥哥说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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