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口踹开,她直接扶着萧沣出了殿门。
    快走到太极宫时,皇帝的御辇来了。
    皇帝已从先前报信的宫女口中得知萧沣疑似是“回光返照”,此时见萧沣一咳一口血,也更加相信了。
    如今萧沣与皇帝双方心知肚明,可面上毕竟还没撕破脸,还保持着兄友弟恭的假相。
    “你身子不好,不去送母后最后一程,母后也不会怪你,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母后一定会怨朕没有照顾好你。”皇帝此时仿佛真的想一个友爱胞弟的兄长。
    萧沣又咳出一口血,随意用已被染的殷红的手帕擦掉。
    “皇兄放心,臣弟今日觉得自己好了很多,若不去送母后,臣弟怕自己遗恨终生,还望皇兄允许。”
    万瑾澜在一旁抹着泪,“陛下,您救救王爷吧,臣妇怕…怕…呜呜呜…”
    她一副怕夫君会死的崩溃样。
    建安帝心神更加放松。
    想起逃离京都那年,黄嬷嬷告知他,母后只想带萧沣走,因为她早就知道他是穗儿的儿子了。
    他惶恐不安,怕母后真的抛弃了他,便想方设法在离开那日,将萧沣藏了起来,让母后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以为年幼的萧沣会死在京都的,却没想到,那么多年,他还活的好好的。
    直到他成了大魏的主人,他的心才安定下来。
    这么多年,他防备太后,却对萧沣委以重任,让萧沣将他视作亲兄长,对他依赖,看着母后和萧沣关系一日比一日疏远,建安帝心中真的无比畅快。
    当年母后自己的儿子病死了,为了稳固地位既然将他从母亲的手里抢了过去,就该好好对他!为何在危险来临时,却要弃他于不顾?
    黄嬷嬷这个贱婢,既然与他亲生母亲有血缘关系,他母亲出事时却还做了太后手里的刀,她简直罪该万死。
    看着眼前的一幕,建安帝心中畅快无比,语气温和的说道:“去送母后最后一程吧。”
    你们母子不日就将团聚,朕就仁慈这一回。
    万瑾澜舒了一口气,只要出了宫,回了齐王府,就没那么被动了。
    七十二个抬棺人将太后的梓宫抬出太极宫,出了皇宫,前往皇陵。
    殡葬乐队随行奏乐,万瑾澜与萧沣随行跟在梓宫后,大小官吏与护灵军队随行,今日,就算是皇帝,也要徒步送太后。
    送葬队伍中还有大量运输陪葬品的队伍,队伍很长,天气阴沉沉的,空气很冷,走到半道,还飘起了雪花。
    下葬仪式过后,还要进行祭拜祭天仪式。
    萧沣垂着眼眸跪在祭台上,思绪飘了很远。
    第9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皇帝血统不正,本是卑贱宫婢所生,为掩盖真相,不惜气死太后,毒杀齐王。”
    齐齐跪着的送葬队伍中,一个女子的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彻在这方天地间,让众人脸色大变。
    萧沣倏尔回头,万瑾澜也转身向后看去。
    女子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官员与宗室都震动了。
    万秋雨茫然的跪在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为什么,她重活了一遍,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她以为知道了决胜的关键,事情的发展却没有按照她所预料的那样走。
    前世齐王死的早,她还没进京入宫,这期间的事,不管是入宫前,还是入宫后,她都没有听到过什么风声。
    众人齐齐看向说话的女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在慈安宫中伺候的夏柳姑姑。
    陈淑妃万妃及一众宫妃和所有朝臣具是目瞪口呆。
    这宫人在说什么,他们有点听不懂。
    “哪里来的贱婢,竟在此处胡言乱语。”李福尖利的声音响起,“敢在祭台动摇陛下的血脉正统,来人,将她拿下,以慰太后娘娘在天之灵。”
    夏柳姑姑看向萧沣:“王爷,黄嬷嬷临终前说了,当年是陛下让人将还在睡梦中的你藏了起来,她遍寻无果,才无奈放弃你。娘娘就是听了这个,才会突然暴毙。”
    夏柳姑姑先前不说,是因为在宫中,怕萧沣知晓后会冲动行事,为此丢了命。
    今日,她在文武百官面前,揭穿皇帝的真面目,皇帝为证名声,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对齐王如何。
    夏柳办完最后一件事,不等禁军来抓,直接撞柱身亡。
    血溅三尺,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些女眷都被吓晕了过去。
    萧沣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想问清楚夏柳,到了近前时,却见夏柳闭上了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萧沣带血的眼眸射向皇帝,寒光如有实质。
    万瑾澜赶忙起身到了他近前,和禁军呈虎视眈眈的对峙状。
    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不少大臣都在惊疑不定。
    宫妃近日在宫中倒是听闻了齐王妃大闹飞羽殿,扬言有人害齐王,还将太医和宫人都赶了出去。
    前后结合,夏柳的话也有了几分可信度。
    皇帝立于祭台之上高高在上的和萧沣对视,眼中古井无波,仿佛今日的局面对他来讲,不值一提。
    说实话,皇帝是意外的,在他的设想中,太后死前所知晓的,慈安宫的宫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告知萧沣。
    他甚至都没拦着。
    一个命不久矣在他掌控中的人,知道与否,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是怀着满腔的恨意死去罢了。即便想要做什么,也是徒劳无功的。
    比起他生母被活刮,太后和萧沣死的都太过容易了。
    这贱婢就算死前说这些,没有任何证据,又有何用?他已坐稳江山,权柄在握,不是势单力孤需要倚仗太后的时候了。
    这么多年,他虽倚重萧沣,交给他办了不少大事,却从未给过他实权。他手中的人手,是他拨给他的,真心效命的人,也只有他。
    一个将死之人,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建安帝如一头沉稳的老狮,胸有成竹的、似看着手到擒来的猎物那般与萧沣黝黑的双眸对视。
    “贱婢妖言惑众,居心不良,许是广陵王安插在宫中的奸细,沣弟,难不成你还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萧沣胸口涌起了翻江倒海的恨意,撞在心口,不知该往何处发泄。
    此时,他恍然惊觉,建安帝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卑鄙无耻,忘恩负义,寡情至极。
    他故意气死了母后。
    也是他故意,才让他与母后有多年隔阂。
    这么多年,他信赖他,视他为亲兄长,到头来,他所有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
    萧沣浑身颤抖,面对皇帝的话,他咬着牙关。
    万瑾澜握住他的手,怕他此时冲动。
    此时翻脸,非明智之举,在场禁军,哪个不是听皇帝调令。
    若公然辱骂挑衅指责,她二人的下场,她不敢想。
    憋屈是真憋屈,可此时也只能忍着。
    万瑾澜听到他用力咽气喉头滚动的声音。
    “皇兄说的是,你我兄弟多年,非她人可挑拨的。”
    皇帝幽深的眼眸露出高高在上的胜利。
    礼官继续走流程,念祭文。
    仿佛夏柳刚才闹出的动静是众人做了一场梦,可柱子上的血迹却真确的表明了,他们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可再了不得,却还是像年节时放出的烟火一样,响过后,夜空又恢复了宁静。
    万瑾澜握着他的拳头,支撑着他颤抖的身体。
    直到皇陵大门关闭,萧沣再也支撑不住,“噗”的呕出一口血。
    万瑾澜吓了一跳,这完全不像是装的。
    万秋雨面露喜色。
    齐王应当是要死了吧!
    看着万瑾澜如今的样子,万秋雨心中痛快。
    万瑾澜将萧沣坨上马背,焦急的去求皇帝,“陛下,还望允许臣妇先回城找大夫,王爷的身子,怕是不好了。”
    今日连随行的太医都没有,她相信皇帝不会拒绝的。
    皇帝果然没拒绝,不过派了五十禁军“护送”。
    万瑾澜不管那么多,反正她是先回府,安抚的看了一眼担忧的镇国公,她上马扬鞭就走。
    寒风凛冽,吹的她脸发僵,枯草快速向后退去,雪花簌簌的在半空飞舞。
    直到回了府,见到王管家,到了熟悉的环境中,心才算安定下来。
    从府外请回来的大夫把过脉后道:“心火郁结,气机郁滞不通,外虚内热…”
    万瑾澜直言问:“还有没有的救?”
    说那么多,她也听不懂,越听越烦躁。
    面对万瑾澜快吃人的眼神,大夫诧异说道:“并无性命之忧啊,喝上些时日的药好生调养便是。但若长期郁火攻心,恐于寿命有碍,王妃最好好生疏解。”
    王管家和万瑾澜共同疏了一口气。
    “张大夫,若外人问起,你就说我们王爷命不久矣。”万瑾澜给了张银票,交代道。
    王管家为保万无一失,又带着人出去敲打了一番。
    “王妃,江惑不见了,自上次从宫中回来,老奴就再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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