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到这,辛念叫道:“姚先生?”
    姚珹醒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呆呆地站了许久。
    他折回来问:“抱歉,说到哪里了?”
    随即他看向面前的纸,看到在戚晚和张大丰的关系上反复加重的笔迹。
    辛念提醒道;“刚说到戚晚对安闲的崇拜,无法忍受张大丰成为继父。但我觉得这还不足以成为杀人动机。”
    也不知道这句话激发了什么,姚珹听了却逐渐变了脸色,眉宇间似有明朗又似有疑惑。
    辛念:“怎么了,是我哪里说错了?”
    姚珹却突然问:“戚晚的生父是谁,她有和你们说过么?”
    辛念:“她说安闲一直没有告诉她生父的名字,应该是姓戚。”
    姚珹否定道:“我让人查过了,戚是安闲的本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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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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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丰不是靳清誉, 但都是男人。
    只要是男人,骨子里的东西就是同类。
    哦,这样说也不准确, 哪怕不是人, 是动物,在遗传本能上都是一样的。
    男人与雄性负责播种,这是天性。
    靳清誉有很多孩子, 有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比如小心。
    他有权有势, 后代当然是越多越好,他没有养育压力, 自然也就不关心到底有多少。但张大丰不一样, 张大丰没有孩子。
    如果说戚晚是他的女儿,那就是唯一的存在。
    物以稀为贵,人也是一样。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案例, 疼爱女儿的爱女宝, 在外面是个变态□□犯, 专对未成年甚至幼女下手。
    但反过来站在女儿的角度看呢, 她会因为那是父亲,她爱她的父亲,就认同那些行为吗?不,哪怕是个陌生男人, 女人听到这样的行为都会想吐,何况是生育自己的男人, 那会更为不齿, 甚至想毁灭他。
    血缘有时候是很神奇的, 它可以捆绑情感, 加深亲情,却也会增加厌恶与仇恨。
    人都有自恋的一面,在自我幻想自身完美的同时,也期望着双亲和骨血都是完美的,一旦在直系至亲身上发现自己无法忍受的缺陷时,那种打击会很快转化为对自己的否定。
    比如家暴男人的儿子,憎恨父亲的暴力。
    说是继承也好,模仿也罢,家暴家庭的孩子长大后更大概率会成为同样的家暴者。
    如果说戚晚真的是张大丰的女儿,那么她在厌恶张大丰的行为时,多少也会想到自身的不堪,想到自己继承了这样肮脏的基因。
    或许在她十几岁时还做不到思路清晰地思考这些,但本能上的惧怕和排斥,会成为促使她毁灭一切的动力。
    十几岁,心智还未长成的阶段。就算过分早熟,那也是一种“拔苗助长”的假象,并非真的思虑周全与
    殪崋
    世故。十几岁的早熟与成年人的幼稚同样是隐患,遇到极端群体更容易生出极端后果。
    天真懵懂无害的青少年,不至于走上犯罪道路。早熟的青少年对外面的世界一知半解,对自己的“牛逼”过分夸大,会凭着一点无畏的勇气和没有同时发育成熟的顽劣心态,干下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成年人们大概也是对这个阶段的矛盾十分了解,都是过来人,明白大多青少年犯罪说穿了就是对世界和人生的无知,制定法律时对这个群体也会额外开恩。
    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未成年犯罪可轻判。哪怕是成年人,死刑口也越来越紧缩,死刑率逐年下降。法律条文上的规定,与现实中的执行还是有差距的。
    不要说十几岁了,哪怕是现在的戚晚,也有类似的想法。
    就在姚珹和辛念开始怀疑她和张大丰的关系时,此时的戚晚也正在想同样的事。
    这段时间戚晚除了写《来自黑夜的自赎》,便会抽时间读母亲安闲的出版物与手稿。
    她现在的心态也与以前不同,加上时不时和李琰做心理咨询,以及对过去经历的回顾,似乎更加客观些。
    这种客观就像是她的灵魂抽离出来,漂浮在上空俯视往昔,批判地看着那些不堪、荒唐,带着各种不理解,不可思议。
    以前戚晚总是不断问自己,她为什么要加入谋杀张大丰的行列?
    这种疑问不是因为后悔,是因为无法处理的后续麻烦,而产生的质疑。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那是她想抹杀掉这个人,他死了,她就会回到没有父亲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是完美的。还有母亲安闲,她是十全十美的女性,她们都被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毁了。
    这几天戚晚已经不再质疑自己的记忆,或许那里面有些东西是想象出来的,那又如何呢,她何必再纠结,就当它们是真的好了,反正她是病人,没有分辨能力,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去自我怀疑呢?
    只要想起来的东西,只要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除非那种特别扯的,比如看到天上有龙在飞,她都视为真相。
    就在前一天晚上,她半夜三点突然惊醒。
    那是因为一个梦,一个算不上是惊吓的噩梦。
    她梦到十几岁时的某一天,天气很热,她回到家里换衣服,将沾着汗的校服背心脱下来扔到洗衣机里。
    没多久,母亲安闲准备洗衣服,先将里面的脏衣服一件件拿出来。
    因戚晚的衣服刚脱下不久,还有点潮,安闲拿起来闻了闻,笑了声,说:“你知道吗,你和你爸出汗的味儿一模一样。”
    戚晚立刻看向安闲,带着一点震惊,一点茫然,一点不可置信。
    安闲还在念念有词:“你不承认又怎么样,这就是基因,是事实。要不你自己也闻闻?别说气味了,我和你爸身上有什么特点,哪些机能比较弱,多少都会遗传给你。”
    人在年轻时身体比较好,有些潜在的问题还发觉不了,等上了年纪显露出来再回头一看,似乎自己的父母也有类似的问题。
    而戚晚的问题根本不用等上年纪,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遗传了什么——安闲的病。
    戚晚炸毛一样说:“那你怎么不遗传点好的东西给我。你有病,你为什么要生孩子,你知不知道精神分裂的下一代大概率也会精神分裂!”
    安闲冷嘲热讽:“你是怪我生了你吗。也是,我要是不生你,现在你就不会气我。其实我也不想要,但不是因为这个病,是我觉得养小孩很麻烦。但是你爸坚持让我生下来,你应该感谢他。”
    这番话每个字都戳中了戚晚的死穴,她不止耳朵受到刺激,连脑袋都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的隐隐作痛。
    没有父母哪有子女,这句话就像是诅咒一样。
    安闲讽刺戚晚不知道感恩,是他们给了她生命。
    戚晚气得头疼,反过来问安闲为什么不去问张大丰,张大丰是女人生的,为什么不能尊重女人,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如果他是个好人,她巴不得他是她爸爸。
    即便过了十三年,这些过往依然如梦魇。
    戚晚打开空调,就躺在床上裹住自己,睡意全无。
    她躺了一个多小时,越来越精神,知道不可能再睡着。
    天色已经蒙蒙亮,她用手机软件叫了早餐,边吃边看网播节目。
    直到天完全亮了,热度上来了,戚晚才觉得困倦,又躺下一直睡到中午。
    她是被手机吵醒的,一个推销电话。
    下午又吃了一点东西,冲了杯咖啡,她就端着杯子坐在电脑前发呆。
    因为缺觉,她不止动作迟缓,脑子也像是被浆糊黏住了一边,比吃了抗抑郁药的副作用还大,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动作。
    等半杯咖啡喝下去,她才稍稍找到一点精神。
    而后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被她按掉了。
    但那电话锲而不舍,挂了又响。
    戚晚将电话接起来,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快递,直至对方说:“是戚晚吗,我姓姚,有件事我要和你谈谈。”
    姚?
    戚晚费劲儿地想着男人的身份:“我好像不认识你,你要谈什么?”
    男人点了两个名字:“黎湘、郗晨。”
    戚晚拿着手机一动不动,有几秒钟就像是画面被定格一样。
    男人颇有耐心,没有催她,似乎也在等待她会有什么反应。
    戚晚找回声音的第一句就是:“是谁给你的电话?”
    男人:“你的另一个朋友,辛念。”
    几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问答,男人已经透露出他知道一切。
    戚晚吸了口气,用冰凉的手贴向跳动过快的心口:“什么时候?”
    男人:“现在。”
    ……
    戚晚不愿意去姚珹的地盘,她不认识他,不了解他,她不想去。
    反过来,戚晚也不希望一个陌生男人进入到自己的生活环境,约在外面她也不放心。
    最终就成了去黎湘的公寓。
    姚珹居然有黎湘公寓的密码,可见他们关系不一般。
    戚晚也逐渐想起来这个姓姚的男人是谁,虽然黎湘没有对她说过,但她也听到一些消息,知道黎湘和春城两个家族来往密切。
    戚晚来到公寓时,这里不止姚珹一个人,他有几个手下正在屋里道出搜寻信号,还找到几个监听设备。
    姚珹让人清理干净,这才看向戚晚。
    戚晚愣在原地,警惕地观察他。
    他和靳寻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却同样的危险。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玩不过他,他似乎知道她很多事,而她一无所知。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她要赴约?难道是因为她也想知道黎湘的下落吗,还是她心里那一点愧疚?
    等待会放大人的恐惧,这些时日她一直在“等待”,又怕真的等来什么。
    比如专案小组的逮捕,比如靳寻手下的灭口,比如余钺的失望,还有辛念的痛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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