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他太清楚为什么十年回不了国内,也知道靳清誉和靳寻从中做了多少事。
    他在东南亚拥有一切,但那是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随时完蛋。
    至于国内靳家,他手里的东西正在流失,若不是有些人敌对靳清誉父子,选择站在他这头,他早已被蚕食殆尽。
    直接下手固然简单粗暴,但绝对有效。
    当然他还不至于那么傻,自己拿个锤子冲上去砸敌人的头,又或者自己网购买了毒药混进保健品里,送给敌人。敌人竟然收了他的礼,还乖乖按日服用。
    他要动手,有的是办法把自己摘干净。
    但问题是,就算他摘清楚了,靳家人也会集体认为是他干的,因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如果他的敌人只是靳清誉,那倒好办,做完了一了百了。
    偏偏还有一个靳寻。
    靳清誉“消失”,靳寻一定会反弹,于他不利,优势会变为劣势。
    也正是因为这种三明治关系,令他迟疑不前。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最后一声嚎叫。
    黎湘等那声音落下,笑着道出他的顾虑,并提出一套方案:“你担心的无非是黄雀在后。他留给我,我会用我的办法让他无暇顾及你这里。但你也要抓紧,办完事就要集中火力捡现成的。等我股权到手,将来你要再往上走一个台阶,我作为股东之一一定双手赞成。”
    回应黎湘的,是又一记轻哼。
    那是愉悦的腔调。
    “这些年你可够能忍的。”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第154章
    绝望的优雅
    忍, 她是很能忍。
    一个字,顶上一万个字的总结,抵得过所有评价。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生出错觉, 产生一瞬间的迷茫、迟疑, 自问这样隐忍是为了什么,终极目标它真的存在吗,她有触碰到它的希望吗?
    然而当否定的声音出现之后, 又会有另一道声音跳出来说:“你不忍, 你还有其他选择吗?你要爆发, 你要反抗,你怎么实现, 具体要怎么做?如果不付诸行动, 那不就是思想上的自我高潮吗?”
    忍,生活里每一个人都在忍。
    当大人和大人发生冲突时,带着孩子的一方大概率会选择忍。
    当邻里之间发生争吵时, 独居女性会更愿意选择忍。
    当网络霸凌出现时, 曝光在明处的一方会选择忍。
    原因是什么。
    可能是无奈, 可能是想及时止损, 以免造成严重后果,也可能是更在意自身安危,或是因自小受到的教育、教训而更具理智。
    当然还有一种原因,是习惯。
    忍忍就过去了, 更简单,更快速, 更省事。
    忍忍不掉肉, 不伤钱。面子又算什么呢?
    黎湘自觉她有一部分是出于习惯, 那种被靳寻“调教”出来的条件反射, 就像是挨过打的小狗一样,见到人举起手,拿起棒子,就会害怕发抖一样。
    如果示弱可以躲过一顿打,为什么不呢?
    如果畏缩就可以少打几下,那也很值得啊。
    那么除此之外呢,她想,或许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幻想、期待吧。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姓靳的男人,没有曾为郗晨的过去,只有黎湘。
    听上去真是完美。
    事实上靳疏并不知道,她到现在仍在忍。
    如果她是男人,是靳疏、靳寻,有靳家那样的力量,她一定会更快作出决定,不用如此瞻前顾后,将自己小心藏起来,和靳疏谈判交换,让他做刀锋。
    她不是不知道怎么杀人,在酒里放一点lsd这种事她早就干过了,她有无数次机会喂给靳寻喝。
    但她不想同归于尽。
    靳疏去对付靳清誉,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靳疏有的是摘清的办法,不需要她费心,她只是挑拨而已。
    那么余下的靳寻呢。
    挂断和靳疏的电话之后,隔壁也安静下来。
    黎湘躺在床上了无睡意,便翻看手机里的“存货”,随即又看了看国内消息热度。
    靳寻深陷舆论的事发生并不久,但这两天讨论的声音已经快见底了,网友们集体奔赴林新湖底沉尸案。比起这么多条人命,谁还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富二代是否贪赃枉法呢,钱又不能变成自己的。
    这件事靳寻并未与她翻脸,以他的性格也不会计较。
    他很聪明,不用她解释就知道她是为了脱离他的控制,在事实上和他逐步划清界限,彻底变成姚家人。
    而他支持她拿股权。
    但这并不是胜利,更不是结束。
    她脱身的第一步,是在他默许的配合下完成的,他从没有说过会真的放过她。尽管她最近总有错觉,以为靳寻已经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连基本的联系都没有了,他应该是过劲儿了。然而长期培养出来的警觉又一再提醒她要小心习惯闷声做事的人,危险来临时不会有任何提示。
    黎湘边想边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靳瑄、杨隽以及谢家于先生为她收集的资料。
    杨隽提供的是华胜娱乐的账目,虽然并不能直接与靳寻挂钩,但这背后的关系是值得炒作的,问题是如何令这些扯不上直接关系的东西,促使有关部门展开调查。
    调查结果她并不关心,这主要是看上面的意思,怎么查,查到什么地步。她要的只是靳寻陷入麻烦,无法抽身。
    再来是靳瑄。
    靳瑄提供的照片一直都是周淮那里给出的,现在要绕过周淮背后的中餐厅,短时间内未必会有结果。
    至于于先生提供的调查,靳寻在法国的行程以及回国后的动向是最为详细的。
    而且于先生找的人与周淮那边的出发点不同,看事的视角就会有变化。周淮是报私仇,于先生考虑的则是利益,比如靳寻都见过哪些人,有什么合作动向,可能会投资什么项目,钱怎么用,和哪些势力结交等等。
    这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正常的交际应酬,唯有一点令黎湘感到好奇。
    近来靳寻一直在与法国这边的某股势力往来,对方表面上是老欧洲的家族企业,但按照于先生的说法,这个家族企业是黑白通吃,在这边的暗网上还能浏览到相关资讯,交易方式绝对隐秘。
    以黎湘的解读,靳寻在法国多年,并不是初来乍到,他早已培养一批为自己效力的帮手,似乎没什么理由要在短期之内再寻找另一批。
    是之前的不可用,不方便用吗?新找的帮手要用来对付谁?总不会是突发奇想,就想花几个钱再养几个人吧。
    黎湘的第一反应就是针对姚家,而现在在法国的只有姚珹一个姚家人。
    但再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靳寻没有理由和动机对付姚珹,对他也没有好处。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想到林新的湖底沉尸案。
    现在热度正高,稍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大众关注,会从一个小雪球滚出雪崩的效果。
    如果靳疏够聪明果断,就该尽快动手,她好利用这个案子将靳寻拉下泥塘。
    就这样,黎湘整理了许久思绪,直到有点累了,才闭上眼。
    不知睡了多久,差不多天刚亮,隔壁又来了一阵动静,她摸了摸枕边的耳塞却什么都没摸到,就将被子拉高蒙住头。
    等到再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黎湘洗漱完看了眼手机,见到姚珹发来的信息,问她起了没,还提到今天的行程安排,说要去一个二战博物馆参观,再去圣米歇尔山转一转。
    黎湘回道:“好,我已经起了。”
    姚珹又来了一句:“行李也收拾一下,晚上就在那边落脚。”
    黎湘带的东西很简单,不到十分钟就整理好。
    以前外出拍戏时华胜会给安排生活助理,比如江秋。
    黎湘对此并不习惯,总觉得会有隐私暴露的可能,圈内也不乏类似的事发生,只是因为止损及时,隐私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罢了。
    结果事实证明了,江秋也不是个嘴严的。
    黎湘先一步敲响姚珹的房门。
    姚珹开门时,正在讲电话,见到她和脚边的小箱子有些惊讶她的速度,遂侧身让开门口,让她先进屋。
    屋里姚珹的司机兼助理正在打理行李,见到黎湘打了招呼,就先一步离开房间,并顺手带走黎湘的行李。
    姚珹坐在床沿用法语交谈着,语气很淡,偶有笑容,显然是商务对话,客气礼貌但并不退让。
    黎湘双手环胸地靠在复古矮桌边,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打量着他。
    她的视线划过他的肩膀、腰身、长腿,又在他感受到目光回望过来时,将视线移开。
    然后她走向窗户,双手搁在窗沿,站在窗缝前感受威风。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蜿蜒的下山路。
    姚珹的司机正拿着行李往尽头走,车子就停在山脚,步行也就十分钟。
    欧洲人起得晚,这个时间小镇上还没有人出来活动,就像是国内早上六点钟的街景,但阳光已经逐渐和暖。
    天湛蓝湛蓝,在春城也很少见,这种颜色就像是颜料调出来的一样,和油画上的一样鲜艳。
    黎湘又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随即才发现身后的声音消失了。
    而窗户上又多了一道人影,比她高。
    黎湘没有回头,依然看着外面。
    她的余光却看到他展开手里的披肩,伸向她的肩膀。
    直到那披肩落下,将她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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