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铁牛的腿就是家里人的痛,王福花不止一次看着铁牛的背影偷偷掉眼泪。为了让铁牛和正常孩子一样健康成长,家里人在铁牛身上花费了许多心思。
    刚开始得知铁牛的腿不能治时,姜安宁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和铁牛说话, 给他讲英雄故事, 就是希望他可以健康成长, 不会因为腿伤变得自卑。
    铁牛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没有让他们操心, 长成了一个快乐又有责任心的小男子汉。
    等了五分钟, 电话响起, 姜安宁拿起电话凑到耳边:“喂?”
    “安宁, 是我。”里面传来母亲王福花的声音,从电话里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是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知道母亲误会了,姜安宁赶紧解释:“妈,我很好,你不要担心。”
    王福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这孩子,说话不说清楚,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的脸都白了。没事就好。电话贵,有什么事情快说。”
    姜全根站在身边,凑过来听女儿的声音。虽然安宁刚到海岛的时候,就打过电话保平安,但他还是听不够。
    听到王福花的催促,姜安宁赶紧捡重要的说,不然以她妈的个性,舍不得打太久能直接挂掉。
    “是铁牛的事,我打听到宁医生的地址了。就在海沙岛下面一个大队。”
    电话里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只听到呼吸声,沉默了两秒,王福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颤音,“这么说铁牛的腿有救了?”
    “现在还不确定,得先找到宁医生了解情况后才能知道。”姜安宁说的保守,毕竟宁医生下放农场也有几年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
    不过,只要能找到宁医生,铁牛的腿就多了一线希望。
    “那也很好了。”王福花擦了擦眼泪,拿着电话连连点头,“是该先了解情况。我也是关心则乱,那我跟你爸可以做些什么?”
    “爸妈,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了,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说完铁牛的事,姜安宁问了问家里的情况:“你和爸的身体还好吗?我在这里买了一些海鲜,等晒干了,我给你们寄回去。我还做了虾酱,用的是当地特有的沙虾,不管是用来拌菜还是炒菜都很好吃。”
    王福花心疼钱,“花那些冤枉钱干什么,我和你爸在家有菜有肉,吃的很好。你现在刚结婚,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很,手不能太松了,得省着用……”
    她就知道王福花会这么说,当即说道:“妈,你放心,海岛这边其他不说,海鲜是真的很便宜。几分钱就能买一大堆。昨天我跟着家属院的嫂子们去赶海,抓了十几斤海鲜。光鲍鱼就有一大桶,根本吃不赢。这些都是不花钱的。”
    王福花一听,这么便宜,当下乐开了花,就没反对了。
    闺女孝顺,他们做父母的自然高兴。
    “你在那边顺利吗?都适应吗?”
    听到这句话,姜安宁鼻头酸酸的,“都适应的。恩瑾待我很好,和家属院其他嫂子相处的也很好,还交到了新朋友。”就是有点想家,想家里人。
    “那就好,那就好。”海岛那么远,气候和饮食都和锦城很不同,家属院里人多是非也多。王福花生怕幺女到了那会不习惯。
    现在知道她过得很好,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长途贵,妈就不啰嗦了。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和你爸。”
    姜全根站在旁边,扯了扯爱人,用口型指了指自己,表示想和女儿说话。
    王福花白了他一眼,“行了,电话费贵。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你爸想和你说两句,我把电话给他。”把电话递给自己爱人,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捡重要的说。”
    等换了人,姜安宁冲着电话喊了一声“爸”。
    姜全根听到幺女熟悉的声音,大声应了一声“哎”。平日里坚强沉默的男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怕别人看到,转过身背对着人道:“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和女婿多商量。要是遇到不高兴的事情或者受委屈了,一定要记得和家里人说。不管什么时候,你想回来,只要给爸妈说,爸妈就去接你。”他就怕女儿报喜不报忧,在外面受欺负也忍着。
    “好。”姜安宁眼泪忍不住,带着哭腔道:“爸,你们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为了省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治风湿的药酒也要每天擦,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等我和恩瑾休假了,就回去看你们。”
    听到闺女说休假回去看他们,姜全根乐呵呵的,就好像闺女明天就要回来了一样。
    眼看时间不短了,王福花催促姜全根快点,姜全根说完,她也没多说,让姜安宁照顾好自己,就急急忙忙把电话挂了。
    姜安宁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哭笑不得。
    自从来了海岛,一切都很顺利,她过得也如鱼得水,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想家。
    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回去,家里总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
    和家里人打过电话后,她的心情好多了。付完电话钱,姜安宁往家里赶。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电话是真的贵,尤其是长途。感觉也没打多久,就花了一块多。要知道这时候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才三十多块钱。这打一次电话,就花了三十分之一,怪不得没什么人打。
    要是在家,妈估计又要心疼了。姜安宁都能想到王福花的表情,肯定是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念叨:“早知道就少说两句”。
    刚走出邮局,姜安宁就碰到了方秀。
    自从上次赶海之后,方秀好一阵没出现在她面前。这会儿看到她,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走。
    姜安宁也没在意,只要她不来找自己麻烦,她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方秀手里拎了一个大包裹,来到邮局后,先是给首都打了个电话,“姐,我给你寄了点海岛的特产,都是很有营养的。你好好补补身体。”
    “谢谢妹妹,你对我真好。”电话里传来轻柔的嗓音。
    “姐,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是亲姐妹,从小相依为命,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方秀想到刚才见到的姜安宁,把这些日子的事情和姐姐方丽说了,“姐,你说她是不是有点邪门。简直就像我的克星,每次遇到她,准没好事。”
    一说到这,方秀就有些担忧。过几天孙嫂子要开学习班,她上门找了找几次孙嫂子,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愿免了她的检讨。不仅如此,还要她提前写好纸质的检讨,给她过目。她通过了,她才能上台读。
    她上一次写检讨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想到写检讨不仅要引用伟人语录,还要检讨自己的思想觉悟,她就一个头两个大。生怕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露了馅。
    方丽闻言,劝她先不要找姜安宁的麻烦,当务之急是先保养好身子,早些怀孕坐稳盛家太太的位置。
    两姐妹交流了一会儿,方秀的思路更清晰了。
    “还是姐姐聪明 ,一下就说中了重点。”
    电话里方丽咳嗽了一声,方秀心一紧,“ 姐你不要太劳累了,你现在怀了周家的宝贝孙子,该好好保养,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想吃什么就吃,不要省钱。”
    “我和你不一样,盛开元是盛家长孙,又是副团长,每个月不仅工资多,还有盛家的补贴。你姐夫这个人在周家并不受宠,全靠那点工资养家,家里大大小小用钱的地方多,我都是省着花的,哪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说到这,方丽的声音带上了些哽咽。
    也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可她也没有其他人选了,周兴云是她认识的人中条件最好的一个。
    方秀听着难受,“姐,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老盛的工资都在我这。我先给你寄一百块钱过去。你买点好吃的,多补补。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寄一些补品。”
    “姐姐哪能用你的钱。”方丽的声音犹豫不定。
    方秀坚持要给钱,“姐,你就不要推辞了。这些钱是我这个做小姨的给我外甥的。”等她挂断电话,赶紧从邮局取了钱和东西一起寄往首都。
    锦城。
    姜全根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王福花在后面扶着座位上的包裹,这是在西北的老大媳妇寄回来的。
    等回到家,王福花拿出来一看,除了衣服吃的和票证,这次还多了存折和信。
    里面是铁牛的医疗费和生活费,是姜爱国和秦兮蓉这些年存来给铁牛治病的。
    王福花把衣服拿出来,有两条裙子,是给姜安宁,“老大媳妇是个有心的。”后面带铁牛去看病的时候,一起带上。
    海岛这边,姜安宁回到院子,给菜地浇了水,又看了看晾晒的海鲜。
    蛏子肉鱿鱼这些都晒的半干了,看这样子,用不了三天,就可以给家里寄回去了。不知道老乡的沙虾打捞的怎么样,若是能赶上,到时候一起寄。
    忙完院子里事,姜安宁累的一头汗,打了些水擦了擦。井水擦完,热气一下就被带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爽,再去厨房开个椰子,这生活不要太美。
    这些椰子都是朱大力带着几个小战士过来帮忙摘的,摘下来就堆在厨房,姜安宁口渴了就喝上一个。
    新鲜的椰子味道和清水差不多,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吃过的椰子姜安宁也没丢,把椰肉吃完了,椰壳留着,以后可以雕刻成东西装饰房间。
    躺在周恩瑾给她做的躺椅上休息,一切很安逸,如果隔壁没有那么吵就好了。
    这个隔壁指的是姜安宁右边的院子。
    这里被分给了二团的唐建唐营长,从晌午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在做木工还是敲什么东西,偶尔还能听到女人孩子尖锐的叫骂声。
    这时,隔壁的房门打开,一个女人端着盆子出来洗东西。
    姜安宁下意识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没想到居然是火车上那个老太的儿媳妇。她记得,好像是叫王桂芬吧。
    王桂芬也看到了她,腼腆地冲姜安宁打了声招呼。
    “你在和谁说话?还不快滚进来给我孙子做饭。真是一点没用,不是亲妈就是不知道心疼孩子。都这个点了,你是想饿死我和我的宝贝孙子好当家做主吗?我告诉你,王桂芬你这辈子都不要想,等唐建回来,我要让他好好看看,他后娶的媳妇是怎么虐待他妈和儿子的。”
    曹老太骂骂咧咧,刚才孙子嚷嚷着要吃肉,哭的差点晕过去了,这个女人就在一旁看着,当后妈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孩子。
    王桂芬不想丈夫忙碌了一天回来,还要操心家里的事,赶紧把衣服晒好,进屋做饭。
    看完这一幕,姜安宁庆幸这个院子他们只是暂住,虽然舍不得秀娥嫂子这样的邻居,但她更不想有曹老太这样的邻居。
    休息够了,姜安宁去看了一眼鲣鸟,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伤势好点了没。
    没想到过去一看,鸟窝里什么也没有。姜安宁在附近找了找,才确定这鸟应该是伤好了飞走了。
    这么快伤就好了,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海岛不仅对她的神魂伤势有好处,连带着对月光露也有加强效果的作用。
    晚上,周恩瑾训练回来,姜安宁把宁远山的消息告诉了他,“我想亲自去一趟向阳渔业大队看看情况。”
    周恩瑾上床掀开被子,躺在爱人身边,搂着她的腰,怜惜地吻了吻她的头顶,“可惜我明天开始要出任务,不能陪你去。”
    “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向阳大队那么近,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姜安宁窝进他的怀抱,有一搭没一搭地戳他手臂上上的肌肉,“倒是你,这次任务会有危险吗?什么时候回来?”
    周恩瑾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没什么危险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巡视任务。估计要半个月。后天早上司务长要去海沙岛附近的农场采购,你可以坐他的车。”
    姜安宁“哦”了一声,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周恩瑾压在了身下。接着就被他带入了一片汹涌的漩涡,随波浮沉。
    窗外夜色正浓,屋内春意正酣,情人的低语和呜咽,夹杂着海岛竹编凉席的擦擦声,摇摇晃晃的动静一直到黎明。
    部队的采购车是早晨六点出发,姜安宁提前一点到约定的凤凰木下。
    现在还不是凤凰花开放的季节,等到五月,凤凰花开火红一片,那时候的景色才美。
    姜安宁到了没一会儿,远远就看到一辆解放牌卡车穿透清晨的白雾,停在了面前。
    一张很有特色的圆脸从卡车后座探出。
    “是姜安宁同志吧,我是司务长秦岳。”秦岳个子不矮,但和周恩瑾比较起来,还是矮了一头。大脸小眼睛,长得白白净净,在一众瘦削的战士中很是显眼。
    “秦岳同志你好,我是姜安宁。”姜安宁礼貌地弯了弯眉眼。
    秦岳招呼姜安宁上车。卡车里面很空,除了司务长还有两个小战士,姜安宁冲他们点了点头,看向秦岳,“这次麻烦司务长了。”
    “弟妹客气了,就是顺个路。”秦岳不在意的摆摆手,给姜安宁拿了个小马扎坐着。
    等姜安宁坐下,秦岳才看清她的脸,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弟妹长得就和仙女一样,难怪老周结婚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娶了弟妹这样的人,他小子要是不珍惜,那真的就是天打雷劈了。
    卡车开动后,很快就离开部队。向阳渔业大队离部队没多远,坐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姜安宁谢过秦岳,和对方约定好回去的时间地点,抬脚朝向阳大队走去。
    这个时间点社员都起来了,有的在田里干活,有的在修整渔网渔具。路边还有小孩子们边吃饭,边追逐打闹。
    海岛的人长期生活在海岛,皮肤普遍都显黑,很少看到姜安宁这样白得发光的人。瞧见姜安宁,这些孩子都停下来,捧着缺口的碗拿好奇的目光看向她。
    姜安宁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姐姐有问题想问你们,只要愿意帮姐姐的,都可以有一颗大白兔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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