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兵马?”
    “陈庚年,是陈庚年,我看到他了!”
    “这杀神竟然冲进了金州城!”
    凶名都是杀出来的。
    先前,小小县令陈庚年,可从未让百官如此恐惧。
    但最近陈庚年起兵追杀四方大军的事迹,传遍乱世,谁敢小觑?!
    很多官员眼前发黑。
    五万禁卫军出门迎敌,陈庚年大军进金州,这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啊!
    行宫里的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吵醒的。
    “吵死了,你们这群狗东西!惹朕清梦!”
    皇帝没有睡好,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从床上坐起,隐约听见外面大殿里群臣的吵闹声,气的脸色扭曲。
    寝宫里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
    皇帝习惯了这些下人对自己的恐惧,并没觉得有异常。
    可他没有察觉的是,这些太监、宫女匍匐在地上,把头紧贴地面,脸上都浮现出诡异的兴奋和期待。
    他们负责守夜。
    当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有上万骑兵,已经直接冲进了行宫。
    来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狗皇帝的死期到了!!
    皇帝赤脚走下龙床,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出来,顺势从寝殿取出自己的宝剑,怒气冲冲朝着大殿走去。
    他脚步踉跄,整个人都有种因为睡眠不足而歇斯底里的癫狂,以至于都没向走廊外看一眼。
    这是他的大殿,他的行宫。
    他当然可以肆意穿梭行走,不在乎旁物。
    “闭嘴!都给朕闭嘴!你们这帮废物,在哭嚎什么!朕还没死呢,金州城也好端端的,有什么值得你们大半夜在这里哭!”
    皇帝手持宝剑冲进大殿,单手剑指群臣,怒喝道:“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来了,让朕也听一听,究竟值不值得你们哭嚷!”
    最近的坏消息一件接着一件。
    皇帝已经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麻木了。
    大殿上的哭声戛然而止。
    文武百官惊恐的看着冲进来的皇帝。
    秋风萧瑟,在漆黑的夜里呼呼灌进大殿。
    灯火摇曳明灭,有种莫名的诡谲阴森感。
    殿内,百官仿佛被齐齐卡住脖颈,失去言语,唯有脸上带着惊骇。
    皇帝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得意,这些废物,他随便挥一挥剑,就如此恐惧。难不成他神功又大涨了?
    可没等皇帝得意太久,他发现,百官似乎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的——身后?
    他狐疑蹙起眉头,转身向后看去,随后脸色一呆:“陈庚年?”
    殿外。
    陈庚年一步一步走进来,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直至来到大殿内,和皇帝对峙。
    他穿着一身铠甲戎装,神情比上次见面更加坚毅,一双眸子黝黑。
    和皇帝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陈庚年伸出手,缓缓抽/出腰间的天子剑。
    天子剑,当然要用来斩天子啊。
    “大胆!朕还没有找你算账,你竟然敢来朕面前!”
    皇帝扬起手中的宝剑,愤怒着劈头盖脸朝陈庚年砸去,怒道:“敢背叛朕,朕要镇杀了你——”
    没等皇帝把话说完。
    在百官震惊的注视下,就见陈庚年沉着脸,用手里的天子剑,一剑狠狠抽向皇帝砸来的剑。
    刺啦——哐!
    两柄宝剑相碰,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在大殿内回响。
    随后,皇帝手中的宝剑被狠狠砸飞,脱手离去,哐啷一声跌落在地。
    皇帝的虎口被震的生疼,他一边捂住手,一边惊怒道:“你竟然敢对朕动手!来人啊,护驾!曾云山呢,禁卫军呢,快来替朕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唯独皇帝本人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片刻后。
    裴宝来、李泉、胡铭、邵安以及孙成五个兄弟走进大殿。
    在他们身后,是全力武装的吴恒,以及百人神机营成员。
    这些人杀意十足,走进来的那一刻,整个大殿的空气里仿佛都带着死亡的压迫感。
    皇帝眼睛里浮现出震惊。
    他就算是再疯癫,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下意识朝着大殿深处退去,脸色开始变得惊恐。
    “原来你也会害怕。”
    陈庚年手持天子剑,继续逼进,他神情冷冽的看着皇帝脸上的恐惧,感慨道:“就是这样,就该是这个样子。我被你逼迫、被你愚弄,甚至胆战心惊生怕自己无法带领江县百姓求生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害怕。”
    在陈庚年身后。
    神机营的人轰然散开,在群臣的惊呼、怒斥声当中,把整个大殿都围起来,一些带刀侍卫、隐藏的‘暗卫’,都被第一时间控制住。
    大殿质问皇帝,肯定很‘燃’。
    但也不能一不小心死于‘话多’啊,先第一时间控场,才是最实在的。
    这一点,吴恒向来做的很好。
    “朕没有害怕,朕是天子,何来害怕!”
    皇帝本来还在企图陈庚年上当。
    可当大殿里的侍卫都被控制、清除以后,他眼睛里最后的希冀,都变成了绝望癫狂。
    似乎被戳到了某个痛点。
    他癫狂的走向大殿最深处,坐到那把金灿灿的龙椅上,一边狠狠拍打龙椅扶手,一边狰狞的看向陈庚年:“看到了吗,朕才是天子,是皇帝,是这大晋的主人!朕为何要惧怕你一个小小县令,你也配让朕惧怕?!”
    说完以后。
    他甚至站起来,双手在虚空处胡乱挥舞摇摆,对着陈庚年厉声道:“镇杀!镇杀!发动神功!镇杀!”
    然而,陈庚年始终安然无恙。
    皇帝呆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毫无预兆开始呜呜哭泣,他看向群臣,红着眼睛说道:“朕的神功没了,朕的神功没了,诸位爱卿,朕该如何护住你们,护住大晋呢?”
    这诡谲的一幕,让大殿上无数群臣看的头皮发麻,又莫名觉得悲哀。
    堂堂大晋皇帝,整个天下的主人,最后竟然沦落到如此下场。
    一些臣子被皇帝此番话感动到痛哭流涕。
    纷纷站出来指责陈庚年。
    “陈庚年,你难不成要弑君?”
    “快退下!”
    “你还嫌这天下不够乱吗?”
    “祁王、蛮子、倭人、顾金在四处作乱,整个大晋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我们不能再失去陛下了!”
    “陛下乃堂堂大晋正统皇帝,唯有他,才能带领我等匡复大晋!”
    “陛下,微臣等无能,没有护住您啊。”
    皇帝的呜咽,引来群臣激愤相互。
    一时间,大殿上演一出‘君臣情’,倒显得陈庚年像个反派。
    “其实我一直怀疑,你在装疯。祁王逼你退位,解散朝堂,你在金州醒来,受不了自己是个末代皇帝,又无法接受外界的嘲弄,于是自我麻痹,开始装疯卖傻。恰逢我歪打正着,迎合你,你承认我是应梦贤臣,赐予我天子剑。说实话,那个时候你肯定很开心吧,穷途末路之下,竟然有个厉害的臣子来支援你。说不定你还觉得,我是你的福星,真能帮你匡复大晋。”
    陈庚年无视群臣的指责,一路走到大殿最深处,看向疯癫的皇帝,神情微妙:“可后来,看到我有这么多厉害的武器,你终于忍不住内心的贪婪,想要抢夺。你以为夺走了我的武器,就能让你重整山河,所以你一边装疯,一边处处压迫我,让我赶紧把好东西交出去。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但凡你当时不动贪念,不步步紧逼,说不定我就会选择另外一条路,从县令,晋升到知府,再一步步进入朝堂,辅佐于你。听到我这么说,你会不会后悔?”
    什……什么?
    皇帝竟然是在装疯?
    听到陈庚年这话,百官都很震惊,齐齐看向皇帝。
    他们震惊、惘然、怀疑、审视、打量的目光,让皇帝呜咽的表情彻底僵硬住。
    皇帝在这一刻突然有种被看穿,扯掉最后一块遮羞布的羞耻。
    但很快,这些羞耻又变成后悔。
    陈庚年说的是真的吗?要是朕当初不逼迫他,他会安心辅佐朕?
    对对,他当时那么忠心耿耿,朕要是一直对他好,他肯定会忠于朕的!
    皇帝甚至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当时要是收拢陈庚年,现在会不会已经打败祁王了?
    一旦这么想,他就忍不住开始后悔,开始心痛。
    原来朕还有另一条生路可以选择!
    可皇帝立刻反应过来,愤怒看向陈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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