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上来说,挖建窑洞是不需要花费什么钱的,当然后期门窗安装之类的另说。但你们现在没有住处, 而且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得尽快把窑洞先挖出来才行。”
    陈庚年耐心给他们解释:“所以本官的意思是,你们不能自己挖,得雇人。每户雇四五个男人,再加上你们自家的人, 七八个人抢时间, 挖上一个多月,挖出来两三间房子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雇佣了人以后, 你们可以先挖个两米左右的坑窑洞出来, 这样大家可以先住进去避避风,最近也不至于露宿在荒野里。”
    每户雇佣四五个男人,接连雇佣一个多月?
    大江村人闻言脸色都有些发紧。
    因为这可都是钱呐!
    “本官先前托人去打听了一下,像是这种帮忙盖房子的, 雇佣一天基本上是给四文钱。但你们这个情况有些特殊, 窑洞挖掘是个非常累的力气活,钱给少了, 怕是招不到人。”
    陈庚年知道他们不容易, 但这个确实没办法, 该花的钱就是得花。
    他给大江村人算账:“本官的建议是, 一个汉子一天给六文钱,如果你们一户雇佣五个汉子,那么一天下来就是三十文。十天三百文,一个月九百文。抓紧一些时间,争取在一个半月把房子挖好的话,花销大概在一两三钱。先前你们每户都有一些余钱,再加上去凉州卖紫云英每户又分了二两四钱,剔除掉雇佣工人的钱,还能剩下一两多。这些钱,你们买些余粮过冬,肯定是没问题的。你们不是还种了一部分紫云英吗,等来年二月份,紫云英就能成熟,到时候还能再添一些收益,这样算下来,甚至到来年上半年,都是不用愁的。等来年夏天新一茬庄稼收了,这个难关就算是彻底挺过去了。”
    听起来确实不容易,相当于从今年夏天到来年夏天,这一整年都在战战兢兢、咬牙拼命忙活。
    但至少,人们看到了真正安家立业、活下去的希望啊!
    大江村人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韧。
    县太爷这个规划,对来们来说确实是有利的,因为只有先确保有房子住,能活下去,才能想别的啊。
    “县太爷,我们听您的,雇人挖房子!”
    “可是该去哪里雇人呢?”
    “万一雇来的人偷奸耍滑,不肯干活怎么办啊?”
    要花费一两多的银钱挖建房子,这个可怕的花销,让大江村人都非常担忧。
    陈庚年看向李泉。
    李泉会意,赶忙安抚道:“大家放心,就像当时县衙的曲辕犁、耧车、耕牛等等的租赁一样,你们雇佣人,衙门也会出面做监督工作。这样,现在大家商量一下,哪家哪户决定好盖几间的房子,谁要和谁挨着做邻居,谁家想住上面视野开阔的地方,谁家想要靠近平地方便出行,这些具体要求都想好,然后到我这里来做个简单的报备。等我整理出来以后,交给邵安差役,因为你们盖房子,从选址啊、户型啊等等,都得他先设计好了,然后才能挖。而且挖掘之前,还得找凿井的师傅们过来,凿一些地下土看看土质。还有,这个山坡应该不足矣让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挖掘窑洞,所以还得在附近的山坡再勘测一番。这两天我们把准备工作做好,等后天,衙门给村长们开完会,邵安把设计草图大概规划出来,人也雇佣到位了,就能开始挖了。”
    挖建窑洞,可不仅仅是挖那么简单。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人们闻言都找到家人,开始紧张的商议,或者找到关系相熟的同村人,打算做邻居。
    等商议好以后,再去找李泉报备。
    甚至还有人问,窑洞里能不能挖个猪圈,因为眼馋别人家劁了以后肥胖的猪。
    还有人想住高处,但又担心高处会不会掉下去。
    李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邵安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他不仅要负责大江村,包括江县北部十几个村,接下来都得由他负责来挖凿窑洞。
    到时候勘测地貌、土质,房子的户型设计,以及选址,都得他来做。
    这是多么庞大的工程量啊!
    好在,陈庚年安慰他:“放心,等后天村长会议上,我会帮你招收一批人,让他们替你跑腿,像是勘测选址这种事情,前期都由下面人的去做,你只用去做后期的确定,以及大概的房屋规划设计就行。”
    邵安松了口气,苦笑道:“那就好,不然这么重的差事,我一个人根本搞不定。”
    陈庚年见状就笑了。
    邵安这其实就相当于是‘项目总工’了,哪个总工不是累到殚精竭虑?
    不过,等窑洞项目开始启动以后。
    挖房子的工人、勘测地形地貌的人、房屋建造规划的建筑相关专业人员、甚至做铁锹的商户,都能开始赚钱。
    这就是金钱流通的意义所在啊!
    而想要金钱流通,衙门就得给民众们创造岗位。
    这个寒冷的冬天,陈庚年一定要让整个江县都热起来,房子盖起来,砖瓦烧起来,钱袋子都鼓起来!
    -
    第二天。
    陈庚年把晨会调整到了下午。
    因为上午他要去孙家拜访。
    此次拜访是为了谈公务,所以他没有带孙成。
    事实上孙成也没有时间,他正在整理‘猪窑’的相关事宜呢!
    孙元河、许彩云二人昨天就接到儿子的消息,说是县太爷要来家里拜访。
    因此,他们从昨晚就没睡好,一直在家里收拾。
    家里被许彩云打砸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短时间也没办法收拾利索,只能将就着拾掇一下。
    早上的时候,许彩云还特地出门买了肉、菜,以及一壶酒。
    孙家这几年过的拧巴又糟糕,很多亲戚都断了来往。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招待客人了。
    但陈庚年不一样。
    他家愣子跟着县太爷,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好,许彩云和孙元河心里都是感激的。
    甚至怕被县太爷嫌弃,许彩云还把女儿孙烁金关进了房间里。
    但许彩云到底是心疼女儿,她下了厨房,将昨日猎回来的一条大蛇剥了皮烹熟,然后让女儿在房间里吃。
    孙烁金小手抓住那蛇,吃的满嘴流油眼睛冒光,也没心思哭闹了。
    许彩云看了会儿,这才放下心来。
    陈庚年是上午巳时到的,特地没有穿官服。
    几乎是在他叩门之后没多久,孙家的大门就已经打开,孙元河拖着一只不方便的脚急匆匆来开门:“县太爷,屋里请。”
    院子里,许彩云也罕见有些紧张。
    她先是看了一眼县太爷,又窘迫的看了看自家杂乱的院子,不太习惯的挤出一个笑脸出来:“县太爷。”
    “孙叔,孙婶儿,你们不用拘谨。今天是有点私事儿想跟孙叔聊聊,不是公务。”
    陈庚年温声笑道:“还跟小时候一样,叫我庚年就行。”
    孙家也是乡绅家庭,以前原主也是经常来孙成家玩的。
    后来孙家各种糟心事儿频出,包括原主在内,其余二世祖们就不怎么来了。
    许彩云闻言这次是真的高兴了,眉眼都跟着舒展许多:“唉唉!那,庚年,你去屋里坐,让你孙叔招待你,我去给你们做饭。”
    但这才上午十点,哪用得着这么早做饭呢。
    陈庚年赶忙制止:“婶儿,你先别着急忙活,跟着一起进来,咱一起聊聊。我觉得,你们也挺关心孙成在衙门的情况。”
    那可太关心了啊!
    哪个家长会不关心自己家孩子呢?
    于是,孙元河、许彩云带着陈庚年一起去了正厅。
    说是正厅,但里面也挺破旧的,还隐隐有股湿霉味儿,显然平时主人疏于打扫。好好地乡绅家庭,如今落到这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察觉到陈庚年在四处打量,许彩云尴尬道:“家里寒碜,让庚年你看笑话了。”
    陈庚年赶紧摇头,笑道:“没有,没有,婶子你别多想。我其实就是想来看看,能把孙成教的这么好的人家,家里得是什么样啊,如今来了一看,原来和我们普通人家都差不多。”
    这话,让许彩云跟孙元河都笑了。
    虽然明知道是恭维,但见陈庚年这般平易近人,夫妻俩心里没那么紧绷了。
    孙元河顺势接过话茬:“孙成这孩子,前些天因为劁猪那事儿惹了祸,心里一直愧疚着。他有时候反应慢一些,但绝对是个好孩子,最近跟着县太爷你也成长了很多,我这当爹的心里是真替他高兴。当然,也感谢县太爷愿意教他。”
    大部分家长在外头,总喜欢贬低自家孩子,但孙元河很坦然的在夸赞孙成。
    看得出来,愣子娘虽然心态上出了问题,但他爹是一直对他鼓励教育的。
    就凭孙元河能说出这番话,陈庚年都要高看对方一眼。
    这个瘸了腿的中年男人,性格温和,眉眼坚毅,讲起话来有种娓娓道来的沉稳。更何况,他还懂烧砖!
    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人,也绝对是人才啊。
    领导型人才!
    陈庚年觉得自己这趟没有白来。
    天知道,他现在手底下有多缺人才。
    “叔这话说得,孙成确实反应慢了些,但谁说反应慢是坏事。他的努力,其实我都看的见。劁猪那事儿,本质上来说,也确实不能全怪他,一个人在接触到新知识以后,肯定难免有纰漏的地方。我最近悄悄观察了,他总拿着一个小本,记录自己的各种想法。看得出来,他也在踏实的成长。有时候一个人越能静得下来思考,越能成大事儿。”
    陈庚年毫不掩饰对孙成的赞赏,说道:“你跟我婶儿就放心吧,孙成在衙门里交给我,以后保证顺顺利利立起来。”
    浮躁的人,永远干不成事儿。
    像是孙成这样的,陈庚年虽说没有给特别优待,但其实心里都有数,这小子在使着劲儿呢。
    听到县太爷对自家儿子评价如此之高,孙家夫妻都很开心。
    尤其是许彩云,高兴的眼圈都红了,她备受嘲笑的傻愣儿子,如今出息了,也能立起来了啊!
    “县太爷这么看好他,我是真心替他感到高兴啊。”
    孙元河也很开心,但他还没有忘记陈庚年今天来是有事情的,于是问道:“对了,县太爷,孙成只说你有些私事想要找我打听,但具体是什么事情,这孩子也没提。”
    陈庚年思忖着铺垫的也差不多了,于是点头道:“不瞒孙叔,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下砖瓦窑的事情。”
    孙元河一怔。
    旁边的许彩云闻言甚至脸色都变了。
    砖瓦窑一事,属实算是孙家的噩梦。
    孙元河因此断了一条腿,成为别人嘴里的‘跛子’,孙家的状况更是从那次开始一落千丈。
    甚至没等孙元河开口,许彩云就急声道:“县太爷,那砖瓦窑难不成还有什么幺蛾子?我家早就和那砖瓦窑没有半分干系了!”
    陈庚年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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