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嫂的大哥“呸”了声,他比他那两个儿子还要高大壮实,走到宋掌柜跟前,怒气冲冲的说,“还有脸皮自称是长辈?”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份和离书怒道,“你在上面签字!从此我家妹子和你姓宋的没一点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照例有二更呀
    第64章
    宋掌柜在云嫂娘家这边一直没什么地位, 从没有挺直腰杆做过人。现在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子脾气,站起来一把抢过那份和离书撕了个粉碎,“要我和离!休想!”
    云嫂的大哥冷眼瞅着地上的碎纸渣, 冷笑道,“你等着吧, 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心甘情愿签!你把我妹子的嫁妆都花天酒地的糟蹋完了, 也得给我分毫不差的还回来!”
    “大哥, 何必——”宋掌管一听见这话,刚才还激昂的情绪一下化为乌有,压低嗓音继续说, “我会把事情处理好, 再给我个机会。”
    云嫂的大哥冷哼, “你做梦!给了我妹子那么大的气受,不打死你已经是看在我侄女侄儿的面子上。”
    “你好好想吧, 和离书不签,我直接告到官府去, 告你私夺妻子的嫁妆!”
    说完带着自己的儿子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街面上围观的人群久不散去, 指指点点夹杂着议论声, 惹得宋掌柜一股子邪火直蹿脑门。不过丢脸面还有云嫂要和自己和离, 那都没有去州府寻吴掌柜重要。
    问题是, 他没有盘缠, 家里能典当的东西都当出去了,就连隆冬穿的两间狐裘都没留下, 年前他盘算的好,以为自己过了年就能发达,一点后路都没留。
    就在他抱头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人可以帮他, 那就是宜春楼的红莲。
    她这么多年下来,身边总该存下了几十上百两银子吧?借个一二十两给自己应急应当不是问题。
    宋掌柜信心满满的奔去宜春楼,谁知道连门都没进得去,直接被看门护院的小厮拦在门外头。
    “我们姑娘不在!宋掌柜下回再来!”
    “啰嗦什么,你爱信不信!”
    宜春楼的看院小厮一个赛一个的凶,宋掌柜只得灰溜溜的回来了,当然,这是后话。
    ……
    何慧芳把拿好的安胎药拆开,用瓦罐装上,按照药堂伙计的嘱咐,加了三碗水在里头没过了所有药材,接着大火煮开,小火慢熬,煮成一碗即可。
    去拿药的路上她顺便买了一尾鱼,回家后用粗盐和姜末腌制了一会,然后架上锅,待锅中油热了后,将处理好的鱼肉块放进去,小心的煎至两面金黄,这时候放水炖煮,煮出来的鱼汤才是漂亮的奶白色。
    晚上吃饭时安宁舒服了许多,边喝着汤,边聊起了女工的事儿。
    如今安宁有了身子,而且害喜害得这般重,再像以前那样劳神费力自然不现实,再说了,沈泽秋和何慧芳也舍不得呀。
    “沈泽哥,娘,今下午躺着休息时,我倒是想出了个主意,我说给你们听听。”
    沈泽秋用勺子给安宁添了几块嫩豆腐,对她点点头,“你说说看。”
    “我想着庆嫂和慧婶子都是可靠的人,对街坊邻居的底细摸得比咱们准,人脉也广,不如女工的事儿交给她们来办。”
    “麻烦她们帮忙留意找人,各自找的人各自管束,工期、活儿的质量都叫她们盯,我们除了给女工付工钱,也给庆嫂或慧婶子一套三文钱的抽成,你们看合适不?”
    这样一来,铺子里的开销便大了,如今一日能订出去十来套衣裳,算下来一个月可得多付一两银子的工钱。
    但话音才落,沈泽秋就满口应了,想了想继续道,“安宁,庆嫂我记得她年轻时也裁过几年衣裳,不如和她谈谈,你怀孕这段时日,让她来帮咱家裁衣裳料子吧?”
    安宁裁衣裳一站就是大半日,是极辛苦的,沈泽秋有心和她学过,奈何没有这根筋,一直学不透。
    “我觉得行!”何慧芳喝完碗里的鱼汤也搭了腔,不过心里稍微有些顾忌,“不过安宁,要是教会了外人,会不会是徒弟出了师,饿死老师傅?”
    “不会的,娘,裁衣裳谁不会呀?”安宁微微一笑,把碗放下说,“要是有人想偷师,来咱家买件衣裳,回去拆开来一样可以偷学。“
    “咱们家好在回头客多,每季衣裳的款式又新鲜,料子花色都选的好。”
    听她这么一解释,何慧芳放了心,“好,那明天庆嫂她们来交货,我就同她们讲。”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沈泽秋有些纠结,安宁一直睡在里头,晚上起夜时要跨过他,不太方便,可让她睡在外头,沈泽秋又怕她容易受风寒。
    “泽秋哥,咱们一切照旧就行了。”
    安宁笑得有些无奈,现在何慧芳和沈泽秋也太紧张了,倒把她弄得不自在。
    夜渐渐深了,沈泽秋把安宁揽在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脊背。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该给起个啥名儿呢?“
    沈泽秋眯了眯眼睛,思绪飘的很远,仿佛已经能想象到以后小孩儿牙牙学语的可爱模样,小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究竟是像他还是安宁呢?
    “泽秋哥,都说贱名好养活,不如叫狗蛋、铁柱?”安宁趴在沈泽秋怀里说道。
    沈泽秋一听瞪大了眼睛,安宁取的名字也太超乎他的预料了,沈家村多少年没有哪家娃儿取这类名字了,他想了想,蹙起眉,“不如小草莓、小包子、小橘子……”
    一听就怪有食欲的,多好听。
    “我饿了。”安宁咽了下口水,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自从有了孕,她的胃口比从前好了两倍不止,吃饱了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日,安宁觉得她活了小半辈子,就从没这么饿过。
    沈泽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里充满了宠溺,“我去给你找吃的。”
    说完从床上爬起来,点上灯给安宁去灶房中找吃的。安宁跟在走到灶房中,指着墙角小水缸里泡着的糍粑道,“泽秋哥,我想吃这个。”
    这些糍粑都是糯米捶打出来的,被压成一个个白圆的饼子,最中央还点了一点嫣红,是过节的吃食,或煮或煎,或炸或烤,滋味都好着呢。
    沈泽秋仰头问安宁,“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安宁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想烤着吃,加糖。”
    “行,看我的。”沈泽秋把火点燃了,从小水缸中拿出两个白糍粑用清水洗干净,然后晾干了水分,用火钳做架子架在火上,然后把糍粑放在上面烤。
    烤糍粑可是手艺活儿,火候要掌握好,不然一会儿糍粑准会糊掉。
    这时候街面上静悄悄,只偶尔听见风呼呼刮过,和街上打更人敲锣报时的声音,这些细微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中,倒愈发显得周遭安静。
    柴禾架在一块噼里啪啦的燃烧,火舌卷曲舔舐着白糍粑,不一会原本瘪瘪的糍粑就鼓气胀起来,像一个个圆包子,此时外皮已经被烤炙的十分酥脆,泛着诱人的焦黄色。
    “好香呀。”
    安宁眼睛亮晶晶的,完全被糯米糍的米香味还有焦酥气给吸引了。
    “别碰,现在烫着呢。”沈泽秋把火给撤了,然后从碗柜里拿出糖罐子,用勺子挖了两大勺亮晶晶的白糖包在糍粑里,将圆形的糍粑捏成一个半圆,确保不烫手了,才递给已经忍着馋虫等很久的安宁。
    “酸儿辣女……这爱吃甜的?”沈泽秋抱臂看安宁小口小口的吃,心里头暖呼呼很充实,“爱吃甜,一定是女孩儿。”
    “你喜欢女孩儿?”安宁问道。
    “对呀,最好和你一样,漂亮又温柔,有油亮乌黑的头发,圆嘟嘟的小脸,头顶扎上两个小揪揪……”
    ……
    何慧芳是第二日看见灶房里动了火,糖罐子放在灶台上没收拾,找到沈泽秋一问,才知道他居然烤了两个糯米糍粑给安宁吃。
    “烤的东西火气旺,糯米吃多了又容易积食倒酸水,你这都不知道啊?”
    何慧芳已经很久没这样粗声粗气和沈泽秋说过话了,明知一大早安宁干呕不止是孕初的正常反应,但还是忍不住怪罪在沈泽秋的头上。
    “娘,我知道了。”沈泽秋抓了抓头发,对旁边直劝的安宁挤了挤眼睛。
    “不成,我今儿得去买些点心回来,这样安宁饿了想吃就能吃。”何慧芳现在啥心思都没有了,一心扑在咋照顾安宁上,只要安宁吃好睡好,她的心情就能好。
    一家人吃过早饭,庆嫂来交货了,安宁和沈泽秋急忙留住她,和她商量女工和帮忙裁衣裳的事儿。
    换做平时何慧芳肯定要留下来一块儿聊上几句,但她今天满心装着的就是给安宁买吃的和做饭,匆匆聊了几句后,提着菜篮子忙不迭的出街去。
    “慧芳!”
    才走了没有几步远,何慧芳就听见有人喊她,这声音一听还听耳熟的,接着心咯噔一下,转过身一看,果然,真是和她住了十几二十年对门的刘春华。
    她一手提着个包袱,一手牵着幺儿的手,推了推幺儿道,“快喊人呀。”
    幺儿这才仰起头,对着何慧芳老实的喊,“慧芳婶子好。”
    “……唉,都好,都好。”何慧芳震惊之余,自然也不能对一个孩子垮脸,只好停下来应了。
    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哩,刘春华多傲气的一个人,竟然找到她来说话,而且……
    何慧芳打量着刘春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啥药。
    “慧芳,我有事儿想求你帮个忙。”刘春华讪讪笑着说道。
    街面上来来往往,好多熟人都看着,而且看在孩子的面上,何慧芳实在拉不下脸来,但她心里又气,语气说不上和气,“啥事?俺家无权无势的,能帮到你啥?”
    刘春华这也是憋得没办法了,但凡她有一点办法,都不会求到何慧芳的头上。
    “慧芳姐,俺不借钱,是为了幺儿读书的事儿找你。”
    何慧芳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个事儿她咋个帮?她家里开布坊,又不开私塾。
    “你寻错人了吧?”她竖起眉毛,莫名其妙的说道。
    刘春华一见何慧芳有扭身就要走的意思,赶紧捏了捏幺儿的手心,幺儿手一痛,眼圈登时红了一圈,可怜兮兮的昂起头对何慧芳说,“慧芳婶子,求求你帮帮俺吧。”
    “唉。”何慧芳把菜篮子从右手挪到左手,再从左手挪到右手,心一软,“好吧,和我去铺子里说。”
    “好好好。”刘春华忙不迭的答应了,牵着幺儿的手亦步亦趋的跟着何慧芳走。
    早就听说沈泽秋和安宁在花街布行开了间铺子,现在可发达了,但刘春华一直没有去看过,花街上卖的料子贵,做衣裳那工钱更是高的不得了,一般他们家都是自己扯布自己做。
    店铺中安宁坐在柜台后和庆嫂聊事儿,沈泽秋接待客人,何慧芳打了声招呼,把人往铺子和院子交界的空地上带,然后搬了两张长凳子在那,开门见山的说,“要说啥,就快些讲吧。”
    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和刘春华扯闲。
    安宁和庆嫂也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庆嫂见过刘春华,猜想她肯定是有事儿才找过来,非常知趣儿的拍了拍安宁的手,“你们家来客人了,我先去买菜,晚些再和你详细的谈谈。”
    “行,庆嫂,你慢走。”安宁站起来送庆嫂走到门口,她对刘春华和幺儿的到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慢腾腾的往后院去。
    刚好就听见何慧芳惊讶的声音,“啥?你消息倒是灵通,谁和你说的?”
    刘春华腆着脸笑得有些尴尬,“私塾的门房告诉我的,徐夫子和安宁的二伯安爷认识,还常常在一处喝茶聊天的,交情很不错,要是安爷肯帮幺儿说两句好话,徐夫子一定会继续收幺儿读书的。”
    第65章
    原来今年过了元宵后, 刘春华就带着幺儿去私塾,谁知道徐夫子死活都不愿收了,任凭刘春华怎么求都不松口。
    还是门房老头儿瞧他们实在可怜, 给支了这个招。
    “安爷?”何慧芳简直要被气笑了,就安二伯那种德行的人, 也配称爷?
    她掸了掸前襟站起来, 把菜篮子重新挎在手腕上, 没什么好气的说,“那你可求错人了!我不认识这号人,你哪里来的哪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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