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把火,傅归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太子殿下,秦大人到了,在书房等您。”
    裴璟吩咐太医寸步不离地守好,有任何动静立刻通知他。
    他刚进书房,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秦平归立刻起来行礼。
    裴璟不耐烦地挥挥手,阴沉着脸道:“给我查,究竟是谁敢在东宫放火,怕是嫌命太长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谁敢在皇宫放肆,更不要说在东宫,他的地盘。
    秦平归点头称是。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裴璟疑惑地望向秦平归。
    他指了指自己右脸颊,漫不经心道:“你确定不擦点药?”
    裴璟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手摸上脸颊,轻嘶了声,自嘲道:“你别说,傅归荑平日里提把剑都费劲,打起巴掌来力道可不小?”
    秦平归故作疑惑:“你又怎么惹到她,这次还动手了?”
    裴璟无奈笑了笑,告诉他前因后果。
    末了,他坐在椅子上往后仰,眼神罕见地露出迷茫之色:“你说,我现在要是告诉她王沐然不是傅归宜,再帮她找到真正的哥哥,之前的事能一笔勾销吗?”
    秦平归饮茶的动作顿了顿,嗤笑道:“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不如将这件事死死瞒住。她好不容易接受傅归宜的死亡 ,你现在给她希望,到时候又没办法兑现怎么办?”
    裴璟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既然做了,不如一条路走到头。”
    秦平归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我帮你上药。”他站起身走到裴璟身边,掏出药瓶。
    裴璟倒吸一口凉气,“你轻点,这是什么药?”
    他的脸原本只是疼,现在不仅疼,还热得发痒,他忍不住伸手去挠。
    秦平归拦住他,“别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这点都忍不了?这药虽然痛苦,但好的快,你不想明天顶着这几道红痕去上朝罢,到时候御史又要上奏。”
    裴璟疼得龇牙咧嘴,这哪里是一点疼,简直是像在往伤口抹上盐。
    秦平归表情冷漠,不像是在给他上药,倒像是上刑似的。
    “你受伤了?”裴璟的鼻尖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没有。”秦平归面如常色,甚至还讽刺他:“看来你是被打得头晕眼花,连嗅觉都开始不灵敏了。”
    好在裴璟早就习惯他的大逆不道,对他的讥讽只是揉了揉头痛的额角。
    “行了,你快去查,有结果立刻告诉我。”
    裴璟把人赶走。
    秦平归出了房门,轻笑了声。
    忍着吧,这点痛又算什么。
    若不是不想给傅归荑惹麻烦,他都想直接让那个巴掌印永远留在裴璟脸上,叫他这辈子都记住自己做的混账事。
    临走前秦平归往傅归荑的方向看了眼,眼里满是担心,但他很快移开目光。
    不能看,不能问。
    否则裴璟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他身上,自己的一切计划都将前功尽弃。
    *
    傅归荑醒来后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心口。
    “贵人哪里不舒服?”守在旁边的太医比傅归荑还紧张,见她睁眼后立即为她诊脉。
    傅归荑极力控制住自己惊讶的表情,淡淡问:“请问太医,我是什么病。”
    太医如实到来。
    傅归荑:“这么说,我的心绞痛还没查明具体原因?”
    太医惭愧点头。
    傅归荑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悄然攥紧身上的被褥,心砰砰跳个不停。
    不是她的错觉,是哥哥真的没死!
    但是,如果哥哥没死,那死的王沐然到底是谁?
    “我想休息了。”傅归荑闭上眼,头转到另一边。
    太医会意,躬身告退,出去的时候将情况告知素霖。
    傅归荑等人都退出去后才敢表露真实的情绪,她身体蜷缩成一球,微微颤抖着。
    哥哥没有死!
    这个消息让她难以置信,又喜悦至极。
    激动、震惊和狂喜在她五脏六腑里交织,傅归荑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嘴角的笑怎么也收不住,她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痛得她眼泪沾湿长睫。
    “哥哥没死,哥哥还活着。”
    笑着笑着,她哭了出来。
    裴璟进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人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抽搐得厉害。
    他的心霎时难受起来,走过去连被子带人抱在怀里,低声哄道:“偷偷换骨灰这件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被子里的人僵直身体,一动不动,对他的歉意置若罔闻。
    裴璟随口到来编好的瞎话:“南陵有个风俗,人死后要入土为安,来世才能投个好胎,我想你一定希望他下一世平安顺遂。我替他选了个风水宝地,赶明儿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傅归荑闻言,心里迅速分析裴璟的话。
    他知不知道王沐然是假傅归宜?
    若是知道,那这一切全都是他自导自演。
    若是不知道,那他会不会派人再去找哥哥,方便更好拿捏她。
    傅归荑按捺住质问裴璟的心,假装认同他的话。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哥哥。
    在没有确定裴璟对傅归宜的真实态度前,傅归荑不敢冒一丁点险。
    哪怕,哪怕他们永远不能相见。
    被衾被掀开,傅归荑闻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裴璟躺在她身边,凑过去见她眼角微红,长睫上挂满细密的水珠,心里怜惜又愧疚。
    “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身体。”
    傅归荑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他:“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吗?”
    她补充道:“关于我哥哥的。”
    傅归荑清透澄亮的眸子直直望过来时,裴璟有那么一瞬间想和盘托出,但一想到秦平归的话,又止住话头,最终他摇摇头。
    “没有。”
    傅归荑眉头微皱,难道他真不知道王沐然是假的?
    裴璟见她一脸严肃,把脸伸过去逗她,“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敢当众打我,瞧瞧打成这样,明天我怎么见人?”
    他故意板着脸,语气却一点也不吓人。
    傅归荑目光下敛,注视他红肿的脸,冷淡道:“太子殿下是要治我的罪?”
    “我哪敢治你的罪?”他揶揄道:“傅世子别在心里治我的罪就行。”
    傅归荑冷笑了声。
    “你若还是生气,要不另一边也给你打来出气?”裴璟挑眉道。
    傅归荑抬眸望过去,“你认真的?”
    裴璟料定她不敢动手,无畏地点头。
    当夜外面守夜的宫女太监们都听见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击掌声,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在空气中无声的碰撞,最后默契地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两位神仙打架,他们这些池鱼可不敢掺和。
    裴璟捂住另一边脸,咬住牙恶狠狠道:“你还真打?”
    傅归荑不说话,拉过被子,翻身朝里背对他。
    裴璟也气得背过身去。
    没过一会儿,又自己翻回来,强硬地把这个胆大妄为,犯上忤逆的女人抱在怀里,双腿还本能地往下去寻她的脚,替她暖着。
    心想这次她打得没有第一次重,气应该消了不少。
    翌日一大早,他对着镜子看向自己的右脸,果然痕迹全无。又转到左脸颊,发现还有淡淡红痕,立刻让秦平归送药过来。
    “你昨天,不是右边吗?”秦平归一脸震惊地看向他的左脸。
    裴璟阴沉地看过来,冷冷抛出一句话:“你看错了。”
    夺过他手里的药,自己抹上去,盐水洗伤口的痛他在十二个时辰内体验了两次。
    幸好现在朝会改为下午,否则让人知道是傅归荑打的他,估计弹劾她的折子会立刻堆满案几。
    他是不怕,但不想让她沾上一身麻烦。
    “调查结果怎么样?”裴璟皱眉问他。
    秦平归从容道:“查出来了,是风吹倒屋里的烛台,大概是没关好窗。”
    裴璟听了眉头更深,意外么?
    “怎么会没关好窗户?”
    “我怎么知道,这你要去问傅归荑本人。”
    裴璟心里虽有疑惑,但出于对秦平归的信任,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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