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喂完孩子,就将孩子抱了过来,见裴铮还在,想起这府中关于世子爷的传闻,便试探着问裴铮,可要抱一抱孩子。
    裴铮的身体瞬间僵住,诚然他是心动的,但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拒绝,“罢了,这小东西浑身上下这么软,莫要把他给摔了。”
    话语里的珍视之意任谁都能够听出来。
    奶娘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今日她存了心讨好主家,自然要再试一试,“世子爷您放心,有奴婢在,定不会说让小少爷有事。”
    因为奶娘的保证,裴铮才试探着要抱孩子,只见奶娘小心的将孩子放在裴铮的怀里,指导他要怎么抱。
    软软的身子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裴铮的手僵直一片,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昔日从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拿这么一个小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他才这么一丁点儿大。
    但裴铮已经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悉数捧到他面前。
    裴铮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待适应之后便抱着孩子来到朝朝跟前,献宝似的同她说,“你瞧,他睡着了。”
    小孩子睡着本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儿,奶娘和稳婆见的多了,只当这世间稀疏平常的事情,但对于裴铮而言却一点都不一样。
    眼前的这一个,是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朝朝更是乐得配合他。
    两人所有的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
    最终还是稳婆说孩子的骨头尚软,不能长时间的抱着,裴铮才依依不舍的将孩子放在摇篮里。
    朝朝本以为奶娘会带着孩子离开,哪曾想裴铮却推着摇篮放到她的床边,郑重其事和她说话,“母亲原本的意思,是将孩子带去正院抚养,你莫要难受,孩子可以养在祖母的膝下是极好的一件事。但你才刚刚生完孩子,定然会舍不得,我已和母亲说好,待你出了月子,再将孩子送过去。”
    朝朝愣愣的听到这些,心中淌过一丝暖流,她可以想象的到,裴铮为此到底做了多少努力,他其实成全了她太多太多。
    如果,她和裴铮不曾有过曾经,她大概会满足于现状,甚至会觉得欣喜。
    只可惜人心不足,朝朝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她看着裴铮,默默的比划着手势:夫人她,可有说什么吗?
    “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你好好的修养。”裴铮轻描淡写的开口,并没有和朝朝说太多。
    阮氏并不会心疼朝朝母子分离,同裴铮说既已经决定将孩子记在正妻的名下,总不能再让朝朝有什么不该生的心思。
    可裴铮却不这么想,横竖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又何必这般残忍。
    朝朝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眼眸中染上了异样的神色,她看着裴铮,差点掉下了眼泪,惹的裴铮哭笑不得,“我听说生完孩子是不能哭的。”
    朝朝诧异裴铮为何知道的那么多,原本是想问他的,可看着裴铮那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当他是博学多才。
    就像在孕期时,裴铮总是能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
    但朝朝从不知道,所有的博学多才和轻描淡写,都是裴铮背过人去和大夫请教而知晓的。
    孩子在摇篮里睡得香甜,朝朝也十分困倦,裴铮便强硬的将手掌盖在她的眼皮上,让她好好的休息,骤然的黑暗让朝朝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握住了裴铮的手,耳边传来了裴铮温和的声音。
    朝朝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很快就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她久违的梦到了东水乡,哪里有很熟悉的泥瓦房,里头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那人依旧是从前的打扮,只是和从前有所不同,他的面前有一个小小的摇篮,里头睡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见到朝朝,很高兴的招呼着她快点过去:“朝朝你瞧,宝宝睡着了。”
    朝朝倚在门边温温柔柔的笑了起来。
    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不知过了多久,朝朝醒了过来,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只觉得胸前涨涨的疼,只恨不的上手去揉一揉。
    只是她羞于启齿,唯有默默的忍耐着。
    但这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不多时她的脸色就惨白一片,很快就被人发现端倪,春荷着急的问她是怎么回事,朝朝却不想说,只是摇头。
    最后还是奶娘奶完了孩子过来发现了问题,忙命春荷打来热水给她热敷,朝朝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姨娘不必不好意思,女人生完孩子都会如此的。”
    “姨娘莫要担心,等到喝了回奶汤便会好的。”奶娘一个劲的安慰着朝朝,殊不知朝朝再听到这些之后,心情变得有些惆怅起来。
    奶娘的手法很是专业,热热的帕子敷上去,很好的缓解了疼痛。
    晚些时候,府中嬷嬷送来了回奶汤,朝朝并不需要亲自哺乳孩子,便不用忍受这份折磨,若是放在以前,她也许会因为不能亲自喂养孩子而难受,可如今她却是毫不犹豫的接过那碗汤药。
    这一碗药下去,她和孩子之间的联系,就已经被斩断大半。
    朝朝的月子坐的很轻松,她并不会干涉奶娘和春荷带孩子,何况孩子还时时刻刻的在自己跟前,在孩子醒着的时候,朝朝就会让春荷将孩子抱到自己的跟前来,她往往什么都不会做,只是看着孩子就觉得非常幸福。
    这日子过的简单而又幸福,若真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这么久了孩子还没有名字,裴铮一直都未曾给孩子取好名字。
    朝朝也并没有去催促。
    旁人只是小少爷小少爷的喊着,而朝朝……
    朝朝就更加简单了,她不会说话,孩子无论取什么名字,她都没办法叫出来,所以她从不去催促裴铮。
    何况,朝朝的心里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若是不知道名字也就罢了,一旦知道了名字,她的心就会多牵挂一分。
    这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半个多月之后,孩子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会动一动自己的小胳膊引起身边人的注意,朝朝每一次看到都觉得十分有趣。
    她身子大好之后,总是喜欢抱着孩子,她爱他,却并不溺爱他。
    并不会时时刻刻的抱着孩子,更多时候,孩子还是跟着乳母的。
    这天,福财又送来了铺子的利钱,春荷将账本送进来时,朝朝一直看着外头出神,春荷有些疑惑主子在看什么,“姨娘可是想出去走走?等到您坐完月子之后,您想去哪里,世子爷都会待你你去的。”
    春荷胸有成竹的开口。
    身旁的奶娘也是一脸的赞同。
    府中人人都知,在世子爷的心目当中,柳姨娘很重要,她们虽然嘴上还喊着姨娘,但是对朝朝的态度却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不过观望,如今只想着好好的巴结。
    试问谁家的妾室能有她这般的命好,不仅能荣宠不衰还能在正妻进门之前就生下孩子,就连生下的孩子都能记在正妻名下。
    而这一切,都是世子爷给的。
    朝朝不过是想知道,京城的桃花到底是几月份开的。
    她极快的掩去了眼眸中的惆怅,她看着春荷故作遗憾道:不过是觉得这个月赚的银子不如上个月的多。
    春荷信以为真,便开始安慰朝朝,她说的越认真,朝朝就觉得越安心。
    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不伤心不难过了。
    就连朝朝自己都这么以为,仿佛几个月前和裴铮冷战的人不是她一样,她收敛起所有的不满,咽下所有的悲伤。
    只是在安安静静的等待一个机会。
    孩子的满月很快就要到,满月之后便是裴铮和宋家姑娘的小定。
    朝朝从未见过那位宋家姑娘,但她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朝朝并不知道裴铮和宋然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宋家姑娘送来过一份贺礼,祝贺她生了孩子。
    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是朝朝却不知道要拿那礼物怎么办,是束之高阁,还是感恩接下。
    她会不受控制的想着,那宋家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会想是不是宋然人还没有过门,就已经以她孩子的“母亲”自居,所以才早早的送来礼物祝贺。
    朝朝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越想越偏激,待到回过神来之后,她根本不能接受这件事。
    她全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的这么可怕,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直到后来朝朝才知道,原来那是因为嫉妒。
    她嫉妒宋然可以成为裴铮的妻子,那满心的疯狂,让她面目全非,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朝朝只希望可以自己放过自己。
    孩子满月的这一日,府中热热闹闹的,既已经没有隐瞒孩子的存在,满月宴自然办的非常体面,宴请了许多的亲朋好友。
    朝朝一个人在西苑,听着那些热闹的声音,她在想象着宴会到底有多热闹,她的孩子到底有多好看,会受到多少人的祝福。
    她什么都看不到,故而只能想象,因为她仅仅只是那个孩子的生母而已。
    这般热闹的场合,并不需要朝朝的出席。
    她一人枯坐,拿出了久违的荷包,开始给裴铮缝制起来,那是许久之前刚刚想要给裴铮缝制荷包的时候,他亲手画下的山水画。
    纹样已经描绘好,丝线也已经准备好,明明只差了一点点,朝朝却怎么都缝不好。
    她一直告诉自己,是因为没有时间,没有机会。
    如今终于可以缝好。
    朝朝将荷包和春衫放在了一块儿,放到衣橱里面,做完这一切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干,她呆呆的坐在一旁,不知在思考什么。
    外头的热闹不晓得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等到万籁俱寂,朝朝才恍惚的想起今日是孩子的满月宴。
    他到今天,已经满月了。今天过后,孩子就要送去阮氏那边抚养。
    等到裴铮的妻子进门,他就会由新妇来抚养。
    同自己将一点关系都没有。
    仿佛现在才感受到悲伤一样,眼泪不知不觉爬满了脸颊,朝朝感受到脸上冰凉一片,尚未来得拭去,就听见外头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朝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一转身就看见只见裴铮抱着孩子出现在了她面前,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怎么都不来给我们开门?”
    朝朝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裴铮也不去看她,只逗着怀中的孩子,“你娘这是傻了?”
    孩子显然很兴奋,欢快的挥舞着小拳头,裴铮差点儿都抱不住他。
    直到这会儿裴铮才开始着急,他本意是想将孩子抱来哄朝朝开心的,可没预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朝朝此刻顾不上脸颊上的泪,快步的走到裴铮身边从他怀里接过孩子。
    小小的孩子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对气味很是敏感,知道怀中的人是自己亲娘,便安静了不少,被裴铮指责太过分。
    朝朝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还没忘记正事,她看着裴铮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他满月,爹娘要给他一块儿庆祝才是。”裴铮说的平静,但春荷和福财送上来的酒菜让朝朝知道,这并非是临时起意。
    她拥着孩子,竭力克制住眼眶的酸涩。
    她只怕一抬头就会落下眼泪。
    比起热闹非凡的宴会,只有他们两个在的地方显然安静极了,裴铮同她说起了孩子在宴会上的表现,一桩桩,一件件,朝朝都听得非常仔细。
    直到桌上的菜肴快要见底,孩子在她的怀里沉沉的睡过去,朝朝才不舍的将孩子抱给裴铮。
    “今日便留他在此,明早再抱去母亲院里,外头天寒地冻的,不要让孩子吹风。”裴铮心中怅然,可这已然是他能够为朝朝争取到最好的结局。
    朝朝并不推诿,她只是抱着孩子很认真的在他掌心里写下自己的请求:世子爷,我想去城郊的庄子上住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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