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娘说,你的记忆曾经有过缺失,如今可还好?”裴元勋的声音很是关切,在外人眼中说一不二的镇南侯,在裴铮的面前,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多谢父亲关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虽然裴铮这么说,但镇南侯还是放心不下,非要再找几个御医来瞧瞧,关键时候还是阮氏来打了圆场,“这大过年的,说点什么不好?非要提这些事情?”
    “你也是,亭曈好好的,做什么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阮氏说了几句,镇南侯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
    “我这不是在关心亭曈,你怪我做什么?”
    阮氏嗔怪的看了镇南侯一眼,夫妻之间的情谊尽在不言中,若不是因为裴铮还在场,镇南侯可真是要好好的同阮氏说道说道了,但就算这么多人在场,镇南侯也还是没忍住,“夫人…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还是好好的守岁吧。”阮氏脸有点儿红,只觉得不太好意思。
    今年他们一家三口难得可以在家中吃年夜饭守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还有林氏和阮梦秋,真可谓算得上是团圆了。
    席上,阮梦秋总是偷偷的看着裴铮。
    林氏看的分明,在心中微微叹气,她倒也是知道阮梦秋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总是强求不得的,她笑容满面的看着阮氏,说了不少的吉祥话。
    “待到明年,亭曈娶了新妇之后,家中就会更热闹了。”
    阮梦秋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林氏不予理会,有些事情没有戳破,总还有些余地,若是闹的人尽皆知,那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经久不散。
    相比较于正院的热热闹闹,川舒苑就显得有点儿冷清,春荷本是去给柳朝朝领年夜饭的,岂料年夜饭没有领过来,反而是领了一肚子的气。
    厨房里说今儿个侯爷夫人还有林夫人等主子都在家中用年夜饭,人手不够,请柳姨娘在等等,稍后在给她送过去。
    原本主子们是不在府中用年夜饭的,今儿个是临时通知,所以府中忙的热火朝天,柳朝朝不过是一个妾而已,哪里就值得兴师动众了。
    厨娘们各自忙碌着,均当春荷不存在,大过年的她也不能说什么,若是惹得侯爷夫人不快,到最后还是给柳朝朝惹麻烦。
    春荷提着空荡荡的食盒回了川舒苑,压根不知道要怎么同柳朝朝解释,她的主子虽然单纯,却也很聪明。
    朝朝听见春荷回来,却迟迟不来见她,就出来找人了。
    春荷看到柳朝朝,心里有点儿堵得慌,“姨娘……”
    柳朝朝瞧见空荡荡的食盒,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我刚好还不饿呢。
    “姨娘…都是我没用。”春荷难受的开口。
    朝朝摇了摇头,示意春荷没有什么关系的,今天许多人都在忙碌,也许大户人家就是这样吧。
    就算主人不在家中,有些规矩也是不能破坏的。
    春荷并没有告诉柳朝朝,裴铮就在府中,她渐渐的有所感觉,姨娘知道这件事并不一定会高兴的。
    主仆俩等了许久,等到天色完全黯淡了下来,才终于有人给她们送来了饭菜。
    春荷打开食盒,看到里头的菜肴非常的气愤,“厨房里的这些婆子们,也太过分了,大过年的怎么就给姨娘这些?”
    柳朝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些菜也不差:春荷,你不要生气了,这些菜都挺好的。
    柳朝朝越是大度,春荷就越是恼怒,“姨娘,您就是脾气太好了,他们才会这般待您。”
    镇南侯府的下人们虽然知道裴铮宠着柳朝朝,但都没怎么把她当一回事,柳朝朝性子绵软,平日一直都待在川舒苑,哪里都不喜欢去。
    他们也不怎么见到人。
    众人观望了许久,知晓她是个什么性子之后,便不怎么当一回事。
    世子爷不会在小事上太仔细,而柳姨娘也不是个喜欢告状的性子,久而久之,底下的人办差,也就开始变得懈怠起来。
    柳朝朝素来不爱计较这些,只当不知道。
    所以府中的下人们拜高踩低,时常忽略柳朝朝。
    “不行,奴婢要去看看。”春荷的脾气有点儿急躁。
    柳朝朝却把她给拉住,让她不要去:大过年的,不要去了呢,我们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省的她们记恨你。
    春荷却在替朝朝委屈。
    柳朝朝倒还真没有太觉得委屈,这顿年夜饭在她看来已是极好的了,她从荷包中找出了几两碎银子让春荷去给送饭的婆子们,春荷赌气不肯去。
    朝朝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在这儿等一等我,等我回来了,我们一块儿吃年夜饭。
    她不会说话,自然叫不住脚程快的婆子,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婆子,将赏银给她们。
    两个婆子本来还没什么好脸色,瞧见赏赐之后,脸上乐开了花,“多谢柳姨娘,姨娘实在是客气……”
    络绎不绝的吉祥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朝朝就只是笑。
    了却这桩事儿之后,朝朝就往院子里走去,好巧不巧的听到了几个吃醉酒的婆子说话:“也不知道今儿个在正院伺候的几个,能得到多少赏钱。”
    “侯爷一家团圆吃年夜饭,心里一高兴,赏赐哪里还会少?”
    朝朝听的分明,呆楞在当场。
    几个婆子瞧见柳朝朝连忙过来行礼,朝朝有心想问些什么,但想起他们看不懂自己的手势,很快也就作罢了。
    婆子们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哑巴怎么回事,大过年的苦着一张脸?”
    “世子爷到底喜欢她什么?”
    朝朝听的分明,却渐渐觉得麻木,毕竟旁人本就没有说错,自己就是一个哑巴。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裴铮再也不会陪自己一块儿吃年夜饭。
    只是为何要骗她?
    第17章 朝朝,除夕安康
    柳朝朝兴高采烈的出去,无精打采的回来,任谁看了都知道是有事,春荷担忧的走了过来,“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朝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福财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可她却听到了别的消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真假,只得和身边的人求证:春荷,世子爷可在府中?
    春荷没有想到自己费心想要隐瞒的事情被朝朝发现了,有些不知怎么面对她,春荷的模样应证了柳朝朝的猜测,她心中一沉,所以裴铮当真是在府中?
    “奴婢方才去取餐食时,听到了厨娘们说,世子爷和侯爷夫人,今日在府中用年夜饭,所以她们人手不足。”春荷知道的消息会比柳朝朝多一些,但也不会知晓其中原委,她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柳朝朝。
    朝朝其实早就知道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裴铮是没有办法陪自己一块儿吃年夜饭,一块守岁的。
    她的身份并不般配,如今是他的家人陪在身边,日后就是他的妻子。
    而自己,不过是个妾而已。
    好好的除夕夜,她本不应该想这些事情,徒增烦恼,但朝朝实在是忍不住,脑子里的想法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她越是勉强自己,那些念头就愈发的清晰。
    春荷非常担心柳朝朝,总忍不住找理由安慰她,“姨娘您别难受,世子爷定不会忘记您的,兴许晚些时候就过来看您了。”
    朝朝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理她都知道,也都明白,只是心中到底是难受的,面对春荷的安慰,她甚至连扯一扯唇角都没有什么力气:春荷,我们晚一些再吃年夜饭吧。
    她这会儿真的没有什么心情。
    春荷自然不会反对,担忧的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但柳朝朝这会儿已经自顾不暇,全然不知要怎么安慰她。
    主仆俩枯坐许久,久到饭菜都开始冷了,柳朝朝才冷静下来,招呼春花和一块儿吃年夜饭。
    春荷一碰那菜,就不让柳朝朝动了,“奴婢送去厨房,让她们热一热吧?”
    朝朝有些歉疚的冲着她笑: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春荷满眼的心疼,她看着柳朝朝明明已经难受的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冲着她笑,就愈发的心疼。
    “姨娘若是不想吃,便不吃了吧。”春荷软声劝她,“您不要为难自己。”
    朝朝的确是没什么胃口的,但大过年的,她何必弄的自己苦哈哈的,让身边的人也跟着一起:没关系,并不是很冷,大家都要过除夕,就不劳烦她们了,只是连累你要跟我一块儿吃冷的。
    年夜饭放着,比刚送来那会儿冷了许多,但还留有一些余热,朝朝不太介意,她捧着碗,一点一点的把年夜饭吃了下去,说是味同嚼蜡也不为过,那盘饺子更是冷的彻底,柳朝朝本想吃两个。
    但实在是吃不下,她不想勉强自己,春荷也没有要劝她的意思,主仆俩非常有默契的忽略了这件事。
    春荷收拾好食盒,就拿了出去。
    临近子时,外头开始放起了烟花爆竹,柳朝朝在这深宅大院当中,只能听到影影约约的动静,她想外头一定是很热闹的。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到。
    朝朝坐在窗户边,默默的看着外头的景色,院子里只有两三个人在值夜,互相说着讨喜的吉利话。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快乐,唯有她不一样。
    如今锦衣玉食,再也不会挨饿受冻,朝朝却怀念起东水乡的日子,那时候日子过的虽苦,但她每日都很开心。
    仿佛不知忧愁是何物。
    过年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村子里有风俗,初一的早上有小孩会挨家挨户的来要糖,方糖珍贵,但朝朝也不会吝啬这些钱,除夕的晚上,她都会早早的准备好一切,夜晚独自守岁,翌日等着孩子们过来。
    遇见裴铮之后,便是他们俩在一块儿守岁,她的丈夫在她给孩子们糖的时候,也会给她准备一颗。
    他总说旁人有的,她也要有。
    无论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有的,还是小孩子有的,她的丈夫都觉得,她也要有。
    明明是同样的日子,身边也有同样的人。
    为何就变得不一样了?
    朝朝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的太明白,她还是糊涂一些的好。
    她一直呆呆的坐在窗户边上,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发呆,春荷很是担心,想要陪着她。
    但柳朝朝今日却只想一个人待着,她什么话都不想多说,便让春荷早些去休息:晚上没有什么事,我也想早一点休息。
    春荷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也只能默默的离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那点微弱的动静再也听不到了,才关上了窗户。
    朝朝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可当她躺在床上,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身边,带着酒意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脸上,朝朝试图挣扎,被人摁住了手腕,她才反应过来,来的人是裴铮。
    “做什么?”裴铮按着额头,有些疑惑的问道。
    朝朝才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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