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闲回过神儿来顺着?段知珩的话装作遗憾不已道:“确实如此,午时前祝家来了府上与老臣商议了婚事, 算是?纳了采, 怕是只能辜负了娘娘的好意?。”
    “对…对, 是?如此。”萧靖轩在一旁附和。
    萧枝雪好?似被这突如其来大起大落的事情冲击的没反应过来,呆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一半长发如绸缎般垂落在肩颈,一般用发绳绑在脑后, 她双手无知觉地绞着。
    皇后用手掩了一下嘴:“如此,那便是?有缘无分了。”
    随即又互相?说了一些祝贺恭维的?话语, 便道?:“不早了, 本宫与太子先行回宫了,各位留步。”说罢, 抬了抬下颌示意?内侍给太子批上衣服, 扶着?他往外走去。
    萧家三人弯腰拱手:“娘娘殿下慢走。”皇后虽说了留步,但他们依旧默默拿捏着?距离跟随在他们身后, 瞧着?上了轿撵, 往皇宫走去。
    期间萧枝雪沉默不语,她微微抬头瞳孔散乱,发丝被微风吹起,拂过面?颊在空中舞动, 萧靖轩又想起了他在门?外听到的?那两句低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最后犹豫半响还是?闭了嘴。
    凤辇四平八稳的?回了皇宫, 段知珩被扶进了律政殿,皇后跟在后面?, 太医一通检查后确认了无事便退了下去,殿内燃上了安神香,不知怎的?段知珩竟有些不大适应好?闻,还是?萧府那股带着?淡淡桃香闻着?舒适。
    “母后怎的?又改变了主意??”他开口问。
    皇后笑笑:“当父母的?总是?希望子女好?,母后之前确实有些偏见,觉着?那女子就算入了宫也没法子帮衬你,不过后来母后就想通了,左右一个太子妃而已,珩儿高兴母后也就高兴。”
    段知珩暗暗嗤笑,一个太子妃而已,所?以是?想着?也如前世一般待她坐上太子妃后好?磋磨她,或是?用什么法子叫萧枝雪无法生育,亦或是?在他登基时给她摁个什么名头当不了皇后。
    他真的?累极了,脑袋疼痛不已,伤痛给他的?身子带来极重的?倦怠感,就算是?闻着?不适应的?安神香也入睡得极快。
    皇后心?头的?气松下去了一些,本想着?为缓和母子关系而妥协,叫她进宫后自然有好?果子吃,谁知那红颜祸水已经许了人家,也算是?阴差阳错,不论如此,以后都不必祸害她的?珩儿,老天保佑。
    她上前给段知珩掖了掖被角便出?去了。
    因着?太子受了伤,他的?事务暂由祝钦饶代为处理,朝臣勋贵签订的?租契一下子堆在一处,他带人把各处庄子田地的?人都换了下去。
    除去前几日引起暴动的?那几个年轻壮汉,段知珩叫祝钦饶把所?有的?中年壮年男主归集到一处,挑选有能力者管理,经过几日的?安置,好?些面?黄肌瘦虚弱不已的?百姓已经缓了过来,他们本就不是?娇气之人,听说了朝廷给他们地和粮食,自是?很?珍惜机会。
    孟九钰带着?笔墨纸张坐在棚前,祝钦饶冷着?脸守在一旁,他现在对这个先生很?没有好?感,后面?排起了一长串的?百姓,均是?前来报备的?,忽得人群中发生了一阵骚动,不大不小地叫骂声响起。
    带着?些口音,虽听得不太明白却依稀辨别是?在骂人,祝钦饶皱着?眉头拍了拍桌子:“干什么呢,安静,别找事儿。”
    后面?一个大汉高声道?:“这位大人,不是?我们闹事,是?这混进来一孩子,毛儿都没长齐来凑什么热闹。”
    说着?把那瘦弱的?小孩推搡了出?去,祝钦饶疾步走过去,那小孩被推搡得一踉跄,这么一瞧确实瘦的?很?,脸颊凹陷,神色却颇为坚韧,如同一个小兽一般瞪着?推搡他的?大汉。
    祝钦饶上去说:“你多大了?”
    小孩:“十六。”
    十六不小了,已经能做工了,就是?许是?常年吃不饱饭,个子倒像是?十二的?。
    祝钦饶看向大汉:“按规定,这小子能参与过来。”
    那大汉不满意?了,先前吃饭时后勤就瞧着?这小子瘦弱次次给他打得多些,叫他们眼红不已,他去撺掇着?在其他人面?前有意?无意?地念叨,均被一笑置之。
    这叫大汉的?尊严被踩在地上,凭什么。
    “大人,这小子身板能干什么,去了也是?偷懒耍滑。”
    那少年顶回去:“我能干得多了去了,起码比你这只?会眼红的?四肢发达屎壳郎强。”
    这话气的?那大汉撸起袖子就想抽他,祝钦饶横了横手中的?剑,大汉悻悻地啐了一口,祝钦饶觉得这少年有点儿意?思,便问:“你比他强?说说你比他强哪儿了。”
    那少年挺起胸膛:“我读过书。”
    这确实是?稀罕事,在吃不饱饭的?环境中读过书的?确实少见,祝钦饶起了些兴趣:“成,那我考考你。”
    说完便提了些问题,这少年对答如流不卑不亢,祝钦饶一拍他肩膀,直接对着?孟九钰:“给他分到二等庄子上。”
    一旁的?百姓们纷纷露出?嫉妒羡慕的?神色,那大汉更不满意?了,瞪着?眼睛大喊:“凭什么啊,这按什么划分。”
    祝钦饶敲敲他的?肩膀,把他摁下去:“你说呢。”随即敲了敲他的?脑袋,在大汉羞愤的?眼神下悠哉的?回到了前面?。
    每个庄田的?环境与情况自然是?不同的?,好?一些的?还是?特别少,大部分都差不多,为了防止百姓争抢,直接把好?的?分给了妇孺老人们,这样那些没有汉子的?家庭便能松快些。
    但相?应的?,租金也贵,到头来,还是?平衡着?的?。
    祝钦饶凑到孟九钰身边瞧他一笔一划的?写着?,抱臂挑眉:“孟先生字写的?不错,瞧着?不像揽人功劳的?。”
    讥讽之语让他笔下一顿,晕出?了一个墨点,复而笑笑:“谬赞了,比起太子殿下还差的?远。”
    他抬起头瞧了瞧这个上一世的?挚友,没想到这一世他依旧站在太子身边,孟九钰问出?了心?声:“祝大人,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这般维护太子殿下?”
    哪怕总是?站在暗处默默当一个爱慕者,瞧着?心?爱之人被太子作贱也依旧能做到不怨恨,无私奉献,忠心?追随。
    祝钦饶被他的?反问迷茫了一瞬,似是?在想二人交情并未相?熟至此,随即道?:“臣以君为先,这不是?很?正常吗?”
    孟九钰一挑眉:“只?是?如此?”
    祝钦饶越发匪夷所?思:“不然呢?”
    孟九钰止住了话头,像那般优柔寡断的?君主本以为重活一世会有所?长进,没成想比前世更为退步,满心?儿女情长,身段放得倒是?挺低。
    祝钦饶则愈发看不懂他,眼前这个先生看起来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瞧着?他总是?一副悠然的?模样,好?似什么事都掌握在手中,说什么都不会动怒,只?是?笑,跟个笑面?虎似的?,叫祝钦饶看了很?不爽。
    一日的?时间足够二人完成这事务,祝钦饶骑马回宫复命,乌云蹄身形流畅,奔跃在路上,孟九钰目送他而去。
    萧枝雪拨弄着?窗前的?花枝,昨日的?事犹如一场梦,匆匆闪过,具体场景叫她回忆时模糊不堪,皇后的?那几句话至今叫她心?惊肉跳,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段知珩竟然替她拒绝了这个旨意?,这叫她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众目睽睽下被迫与祝家绑定的?不适,可她原本就是?做好?了嫁入祝家的?准备,那一瞬的?心?头坠落之感叫她始终难以忽视,辗转反侧。
    萧枝雪烦躁的?揪着?树叶花朵,手指无意?识碾来碾去,昨日之事祝府自然也是?知道?了,婚事的?落定叫两家均松了一口气。
    祝夫人今日便送来了帖子叫她出?去逛园子,比以往都正式不少,以往都是?她随意?上门?,或是?祝夫人进来拉着?萧枝雪一同出?门?,鲜少有这般正式时刻。
    可萧枝雪却有些无法面?对祝夫人,便叫人去回了祝夫人说身子不舒服,祝夫人倒是?理解,琢磨着?许是?被那皇后吓着?了,便说那就改日罢。
    她呆呆的?看着?手上的?碎枝,连祝钦饶在旁边喊她都没听到,直到脑袋上被敲了一下。
    萧枝雪回过神儿来,面?前放大了祝钦饶那张俊脸,她蓦地退后一步,不自然地说:“你怎么来了。”
    祝钦饶:“叫你半天呢,也不理我,我来瞧我的?未婚妻啊。”说完嘿嘿笑个不停。
    宛如一个傻愣,萧枝雪烦躁不已:“边儿去,别烦我。”
    祝钦饶却觉着?二人的?关系时至今日有些不一样了,便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总跟她对着?干,似一只?蜜蜂围着?她:“有何烦恼,皇后已然打消了让你入宫的?念头,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萧枝雪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关了窗户。没等祝钦饶反应过来又打开:“叫你做的?事儿进展如何了?”
    祝钦饶胳膊放在窗上娓娓道?来。
    半夜时分,萧枝雪突然惊醒,耳边传来轻轻的?,微不可闻地敲击声,她嗖得钻到被子里,心?跳声无限放大,突然规律地敲击声停了下来,又响起了诡异的?铃铛声,忽远忽近,叫她心?跳骤停了一瞬。
    萧枝雪汗意?浸湿了亵衣,静静等候了一会儿,她掀开被子,呼吸着?凉气,汗意?被蒸发,萧枝雪侧耳倾听一番,望去。
    窗外一片寂静,铃铛声也散去,她寻摸着?应是?哪里来的?野猫在玩闹,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但好?奇之心?总想让她开窗去瞧瞧,她犹豫挣扎了半响,最终下了床,一步步挪到了窗前,试探着?敲了敲。
    窗外没有声响,她便壮着?胆子一点点打开窗,闪着?细碎亮光的?眼眸往外窥去,这一窥便怔在原地。
    萧枝雪无意?识的?松开手,窗子随着?风吱呀敞开,窗台上乃至整个院子都摆满了摇曳生姿的?木梨,月色朦胧,宛如鲛纱般的?月色洒到窗台上,轻轻盖上了花枝,浓烈的?香气飘散在她的?鼻息间。
    萧枝雪彻底被这场景震在原地,她眨了眨眼睛,从?窗台前离开,打开门?奔至院子里,南风月生,萧枝雪站在院子里,墙面?都被挂满了木梨花,花海翻涌,冰丝玉缕,异香馥郁,点点烛火映在花海里,花晨月夕下,犹如细碎星光。
    她心?头犹如被点燃了一小簇烟花,时亮时暗,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永远存在。
    廊下挂着?一张纸页,下面?坠着?一个铃铛,萧枝雪上前去摘下那张纸上面?写了一句话:前世的?花很?美,还有,你最重要。
    纸上龙飞凤舞的?字一句句砸在萧枝雪心?间,叫她的?心?神无限沉落,她面?色沉默,手中攥着?纸张,越攥越紧,最后手指一松,皱皱巴巴的?纸张犹如浮萍般飘散在地上。
    翌日早晨,萧闲瞪着?眼前被花海埋没的?院子:“啊秋!”鼻息间俱是?浓香,眼睛被熏的?有些睁不开。
    “这是?何人搞来的?,这叫老夫如何下脚。”萧闲小心?翼翼的?踏入院中,他身后均是?被挡在外面?的?侍婢。
    萧枝雪坐在院中,石桌上摆着?一摊花,她漫不经心?的?素手摘下来,放入一旁的?竹篮里,摆在阳光下晒着?。
    “祝钦饶送来的?。”萧枝雪回答。
    “这臭小子还挺上道?。”萧闲满意?点点头,并为注意?到萧枝雪不似往常的?跳脱与兴奋。
    “这木梨入茶最香,我看这院中的?花放着?也是?放着?,不若每日摘下些给爹爹和阿兄泡茶,也能做成香囊与香枕,做一些姑娘家的?琐碎闲事。”萧闲颇为贤淑的?提议。
    萧枝雪则适应了她老爹的?操心?:“小梨,晒些木梨还有桃干,送去祝府给祝叔母。”
    萧闲闻言喜笑颜开,自家姑娘懂事了。
    萧闲并不知,前世的?萧枝雪自从?成为太子妃后便渐渐的?开始拿起了贵女们的?样子,恪谨恭顺,把她扔进贵女圈子里也是?能圆滑应对。
    只?是?重生后恢复了姑娘的?身份,也懒得装面?子,索性也就放飞自我,想做甚做甚,能不动脑袋便不动脑袋,随性而为,所?以她能随时在两种性子间无缝切换。
    萧枝雪一整个上午都坐在石凳上晒木梨,还切了一些水蜜桃,削了皮切了块,撒入糖霜腌制,最后围起了一个精巧的?小炉子煮着?,咕嘟咕嘟的?冒出?香气,萧枝雪托腮摇着?扇子。
    又在出?神,开心?不起来。
    煮完后的?桃瓣与木梨放在一处晾晒。
    小梨一边拨弄着?一边说:“姑娘瞧着?不大开心?奴婢猜这院子里的?花不是?祝公子送来的?。”
    萧枝雪听后一愣,随即镇定了下来:“确实不是?他。”
    小梨到底是?从?小伴着?她长大的?,也是?最熟悉她的?,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先前您心?悦太子时太子那般对您,您后来性情大变也对他冷淡不已,那现在太子对您这般讨好?,姑娘…当真无一点动摇?”
    小梨抱着?膝盖抬起头瞧着?萧枝雪,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一丝情绪。
    萧枝雪闻了闻半晒干的?木梨,淡雅香气犹存,可晒干了的?花瓣的?确不如未晒的?花瓣姝丽莹白,干花也无法时间倒转,变回原来的?花瓣,可是?干花也有干花的?以后。
    第60章 不求相许,只求相伴
    段知珩这几日一直在发烧, 许是?心有郁结再加上刚醒便不顾身体造作的下了床,导致他回?了宫后那口气便松懈了下来,再次进入昏迷, 一直断断续续烧着, 睡梦中嘴里?念念有词。
    间歇的醒来就听祝钦饶禀报关于流民之事, 没有一刻是?完全放松的,苦涩的药味充斥在殿内,就连祝钦饶这几日来去也沾惹了一些。
    段知珩照旧披散着头发半躺在床上喝药,面?不改色, 祝钦饶左右瞧了瞧,手潜入衣襟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太子:“殿下, 您日日喝药, 嘴里?苦的很,这是给您的。”
    段知珩斜着眼皱眉, 刚要拒绝, 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木梨飘了过来,手一僵, 随即狂喜之感犹如潮水般涌来, 他从祝钦饶手中拿了过来,期冀的问:“谁叫你给我的?”
    祝钦饶摸摸后脑勺:“是?我母亲。”
    段知珩肉眼可见的焉了下去,似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打开纸包赫然是?一包蜜色桃煎, 不知怎的竟有股淡淡的木梨香。
    祝钦饶又说:“不过这桃煎倒是?微臣的未婚妻做的。”说完竟是?摸着后脑勺傻笑了起?来。
    未婚妻三个字刺痛了段知珩的心,一边因着这桃煎是?萧枝雪所做而开心一边又因为是?做给未婚夫家?而难过。
    段知珩犹如处在水深火热中。
    怔怔的瞧着手中的纸包, 祝钦饶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尴尬不已, 也是?,太子估计现在想打死自己的心都有,更别提他还上赶子的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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