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们看到白起精神越来越好,又不由佩服朱襄。
    朱襄公又把人心猜透了。
    朱襄听了他们的赞叹,摇头苦笑。这还需要猜什么人心啊。有哪个领兵的人不喜欢新兵器?
    现代的将军见到了新的飞机大炮坦克,也会凑上去摸个不停。
    你们这些人难道不懂新式军械的浪漫吗?
    听了朱襄的话,有的人懂了,有的人没懂。
    朱襄对不懂的浮丘和韩非道:“若是你们老了致仕归家,是想一直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还是领一个能随时看到最新版本书籍的书籍管理员工作?”
    浮丘和韩非立刻就懂了。
    李斯嘀咕:“老了也不一定致仕。”
    他就想在相位上做到死!
    朱襄拍着李斯的肩膀道:“你如此想为秦国鞠躬尽瘁是好事。政儿,记住了,以后李斯致仕绝对不准。”
    嬴小政道:“好。他若致仕,我就把他外放到最偏远的地方当郡守。”
    李斯的新老友人都笑了起来,只有李斯笑不出来。
    牺牲李斯一个人的笑容,让更多的人笑出声来,这很划算。
    朱襄和嬴小政都满意地笑了。
    李斯看着朱襄公和太子政的笑容,心里憋屈无比又不敢生气,只好狠狠瞪了傻笑的韩非一眼,在小本本上记了韩非一笔。
    韩非见李斯瞪他,不明所以地回了李斯一个询问的眼神,然后继续笑。
    李斯:“……”总有一天,他要被韩非气死!
    嬴小政继续更改着他的功课,都更改了几月还没把最终版本交给朱襄。
    或许他自己也明白,得不出一个完美的结论了。
    又是一年秋收。
    朱襄的信到了咸阳城,也到了信陵君手中。
    子楚看到朱襄写的信时,先被朱襄写到前面的“我是你老师,快,叫老师”的话气到。
    子楚一拍桌子:“看到朱襄得意洋洋的语气,我就想给他两拳!”
    蔡泽道:“但朱襄确实是君上老师。”
    蔺贽道:“真的?真如朱襄所说当众拜师?我好像确实听朱襄提起过。”
    蔡泽点头:“是。”
    蔺贽笑道:“哎呀,君上,既然都拜师了,看来只能叫朱襄公一声老师了。”
    子楚冷笑:“寡人敢叫,他敢应吗!”
    蔺贽道:“当然敢应。朱襄不仅敢应,还会背着手,抬着下巴,得意洋洋叫君上一声‘学生’。”
    子楚:“……”
    他转移话题:“朱襄说自己居然误打误撞教了政儿为君之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蠢?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蔺贽道:“真的蠢。”
    蔡泽道:“没有自知之明。”
    子楚道:“来看看他写的什么,怎么能把政儿给为难成那样。”
    子楚开始看,看一页纸,给蔺贽和蔡泽一页。
    看完后,子楚沉默了。蔺贽和蔡泽都在揉太阳穴。
    蔺贽开玩笑道:“君上,朱襄这位老师的功课是不是很简单?他让君上赶紧做好功课送给他检查,君上想好写什么了吗?”
    子楚瞥了蔺贽一眼:“寡人就让丞相代笔了。”
    蔡泽深深叹了口气,打断子楚和蔺贽的贫嘴,道:“朱襄提的问题很尖锐。君上,你确实应该从现在开始考虑。”
    子楚:“……”
    他也开始按压太阳穴。
    朱襄啊朱襄,你这个功课真的太难了。
    “多召集一些人来讨论吧。”蔺贽恢复到严肃工作状态,“国家大事,需要群策群力。”
    蔡泽道:“秦国统一天下之后,军功制确实就推行不下去,需要有新的官吏选拔方式,学宫制度就是尝试。没想到学宫制度也有这么大的弊端,唉。朱襄怎么不一开始就提出来?”
    蔺贽道:“可能原因是他对政儿所说的那样,步子太大扯着蛋?”
    听到这个粗俗的比喻,子楚和蔡泽的嘴角都在抽搐。
    朱襄给子楚“布置功课”,让咸阳城这群本来就事情很多的君臣们又多了一件操心事。
    信陵君接到朱襄的信时却很闲。
    信陵君擅自出兵救了赵国,赵王最开始对信陵君很是感激,但很快,邯郸城就有了不和谐的声音。
    身为赵国将领,信陵君怎么能私自出兵?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赵国的将领?
    信陵君得知这件事之后,就开始打包行李,赵王一旦让他交出兵权,他就立刻离开。
    信陵君如此爽快地准备离开,是因为魏王又差人写信要和他和好了。
    廉颇时不时揍魏国和韩国一顿,让魏国和韩国都很紧张。
    魏王终于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厉害的弟弟,写信让信陵君回国,要拜信陵君为相。
    他总是这样,需要用信陵君的时候就招呼信陵君回来,猜忌信陵君后就把信陵君逼走。
    信陵君也知道自己的兄长就是这样,但每次他都会“上当”。
    这有什么办法?信陵君是魏国公子,他想要保住魏国。就因为这个原因,魏王无论让他多寒心,但只要让他回魏国,他就会回去。
    信陵君的门客已经习惯了抵御北胡的生活。
    这里的生活虽不精致,但很肆意。既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礼仪约束。
    信陵君和他的门客们都是典型的游侠性格,不喜欢太多的约束。
    见信陵君被魏王说动,他的门人都劝说信陵君。
    连家人在魏国的人,都劝信陵君不要回魏国。
    虽然现在魏王看上去反省了,但下次魏王再猜忌信陵君,信陵君恐怕没有机会逃出来了。
    长平君都写信让信陵君留在赵国,信陵君不是答应长平君了吗?
    信陵君正犹豫时,春申君的事传到了他的耳中,让他想要回魏国的计划暂时偃旗息鼓。
    他看到春申君,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信陵君不仅写信让春申君来赵国与他一同戍边,还做好了让门客去救春申君的准备。
    他还联系邯郸相熟的赵国宗室,请他们说动赵王,邀请春申君入赵。
    信陵君是平原君的妻弟,与赵国宗室许多人都很熟悉。
    即使平原君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但在宗室中的影响还在。
    再加上信陵君自身的声望加成,许多已经不理朝政的赵国宗室长辈都入宫劝说赵王,接春申君入赵。
    赵王当时已经听从身边更年轻、更激进的大臣的建议,也加入了离间楚王和春申君的行列。
    但听宗室长辈们一说,他也觉得春申君这么厉害,如果能入赵为他所用,好像也很不错,便派出了人去接春申君。
    他派出的人还没有出赵国的边境,春申君就已经被楚王赐死。
    使臣回来时,告诉赵王长平君孤身入险地送别友人,自己将礼物留给了春申君的家人的事。
    年轻的赵王即使从小就不喜欢那位踩着赵王博得名声的长平君朱襄,也不由为朱襄的义气叹了口气。
    因为感慨朱襄的义气,让年轻的赵王对魏无忌的忌惮和不满稍稍减轻了一些,压住了朝中想要驱赶魏无忌的议论。
    魏无忌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先是为春申君哭了一场,然后哭着笑道,自己如果遇到这种事,说不定朱襄也会来送他一程。为了不让朱襄孤身冒险,他还是要保重自己,不要轻易被人害死了。
    因为这件事,魏无忌也压下了离开的念头,继续为赵国戍守北疆。
    后来朱襄的信到了。
    魏无忌开心地拆开朱襄的信,上面写了他最关心的事。
    他想问朱襄,是否真的打退了项燕的进攻。他见过项燕,是个不错的将领。
    他还想问朱襄与春申君告别的细节,究竟是不是真的楚人纷纷来送别。
    朱襄把他想知道的事都写得很详细。
    魏无忌对门客笑道:“朱襄说,项燕来时,他都已经把秦国官吏从广陵城一一撤出,让广陵城当地的士人担任县令。谁知道项燕非要屠城,他写信让项燕卖他一个脸面,项燕都不肯。他就只好守城了。”
    门客们皆笑得直不起腰,说朱襄公还是很有些脾气。你不给我脸面,那就打到你没有脸面。不愧是信陵君的友人。
    魏无忌叹息道:“没想到春申君赴死时,比外面传的还要悲壮。门客皆赴死,楚人千里相送,楚军和秦军护棺木……我若死,你们可千万不要赴死。我宁愿你们去投奔长平君。”
    他说完后让人拿来纸笔,让门客给他保证,绝对不要做这样的事。
    他也向门客保证,绝对不会像春申君那么傻。虽然他会心软回魏国,但魏王若想杀他,他绝对立刻跑得飞快,不给魏王杀他的机会。
    魏无忌笑道:“我是他的胞弟,他杀我是不悌;我是心系魏国的公子,他杀我是不贤。现在魏国已经岌岌可危,国君若有不悌不贤的行为,会降低声望,令魏国有识之士离心,那样魏国就真的要灭亡了啊。所以为了魏国,我也绝对不能死在兄长手中。”
    魏无忌的笑容很洒脱。
    但门客们回应的表情却带着苦涩。
    他们很想问魏王,魏王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他就算不重用信陵君,也不该想杀信陵君啊。
    魏无忌收起朱襄的信,将其中一页写着新菜谱的信纸交给了擅长烹饪的门客,大开宴会,分享朱襄送来的菜肴。
    宴席上,半醉的魏无忌又道:“我绝对不能死在兄长手中,否则魏国一定会灭亡啊。”
    “春申君也不应该死在楚王手中。他若忠于楚王,忠于楚国,就应在楚王赐死他的时候逃走。因为楚王听信谗言赐死春申君,也会让楚国灭亡。”
    “春申君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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