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楼梯的大理石砖面太凉,脚面肤色比小腿还要再白一度。
    目光上移,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女孩锁骨处大片皮肤。
    她身上的吊带裙比之前穿的公主裙更为裸露,或许是在家里,所以穿着随意了些。
    谢霁淮眉心轻折,四下环视,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佣人的身影,他招手示意佣人上前,沉声道:“给你家小姐拿一双鞋。”
    佣人看见姜听雨赤着脚,忙不迭应声去玄关处取鞋子。
    小姐的身体不太好,要是再病一次,先生和太太不知道多揪心。
    佣人疾步而来,在姜听雨所站的楼梯下方放好了拖鞋,“眠眠,地上凉,穿上鞋子吧。”
    姜听雨一向不会为难佣人,但此时,她却顾不得佣人的话语,只死死盯着男人。
    “眠眠?”佣人又唤了声。
    姜听雨依旧不为所动。
    佣人想着是不是该叫先生太太过来,反复纠结时,楼梯下方的男人开了口,“你先去忙,我和你家小姐有话要说。”
    佣人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男人,又将目光投向姜听雨征询意见。
    姜听雨心跳不由加快,“你想说什么?”
    佣人知道自己不该听主人家的事,摆正了拖鞋后便匆匆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谢霁淮喉结轻滚,深邃的瞳眸泛起极其细微的波澜。
    姜听雨屏着呼吸,等待男人的话。
    掌心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似是有消息传了进来。
    姜听雨下意识看向手机。
    【查到了,那天的人是谢蕴南。】
    几乎是一秒之间,姜听雨便抬眸俯视着楼梯之下的男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纠缠,在旁人看来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尤其是落在作为父亲的姜远岑眼里。
    “眠眠。”
    姜远岑从右侧走廊深处走出,眼神颇为不悦。
    姜听雨侧过脸望向声音的来源,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眼眶倏然发热。
    “爸爸。”她哑着声音呼唤。
    姜远岑缓步上前隔绝了谢霁淮的目光。
    “眠眠,先穿上鞋子。”姜远岑一见女儿声音都柔和了许多,全然没有方才凌厉的模样。
    刚才在会客室,谢霁淮虽然没有拒绝退婚的事,却也没有答应,到底是谢家的家主,说话滴水不漏,丝毫找不出破绽。
    姜远岑倒是不将谢霁淮这个小辈放在眼里,怕就怕女儿看上了对方。
    姜远岑想到女儿看谢霁淮的眼神,深沉而又热烈,根本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心头一阵闷堵,“你先回去吧,叔叔就不送你了。”
    有父亲做靠山,姜听雨一下就有了底气,乖巧地穿上了鞋,躲在父亲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在父亲面前吃瘪的男人,却不想再次对上他的目光。
    但这次,姜听雨完全不怕他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了回去,颇有挑衅的意味。
    谢霁淮勾唇浅笑,狭长的眼眸微眯,肆无忌惮地盯着女孩,“好,那我就告辞了。姜叔叔,姜小姐,再见。”
    最后那句,他咬字极重,显然是对姜听雨说的。
    只是姜听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暗自庆幸送走了瘟神。
    谢霁淮穿过庭院走到车旁,上车前,他搭着车门看了一眼别墅二楼的窗台,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一间就是女孩的闺房。
    “谢总,怎么了?”助理见他没上车,疑惑问道。
    谢霁淮敛眸,“没什么。”
    第4章
    姜宅客厅,姜远岑看了女儿一眼,遂即无奈轻叹。
    他这个女儿,养得太过纯善,完全不知道人心险恶。
    姜远岑不舍得训斥女儿,却又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好语重心长道:“病才刚好就光着脚在家里走,要是再生病,难受的也是你自己。”
    姜听雨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爸爸,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姜远岑点了下女儿饱满的额头,语气宠溺,“你啊,总是不让我们省心。”
    姜听雨抱着姜远岑的手臂撒娇,嗓音清甜:“爸爸最好啦。”
    姜远岑彻底没了辙。
    “爸爸,谢家的事解决了吗?”姜听雨仰着小脸询问。
    姜听雨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毕竟关乎她会不会和谢家联姻。
    姜远岑凝起眉心,拍了拍女儿的手,“眠眠不用担心,爸爸会解决好。”
    姜听雨很乖地点了下头,没有继续追问细节。
    父亲会这么说,就代表联姻的事相当棘手,就连他也不能轻松处理干净。
    姜听雨回房后将门反锁,给好友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听。
    “眠眠,你要我帮你查的人已经查到了。”
    电话里的声音简洁利落,隐隐带着女性特有的清脆。
    说话的女孩是姜听雨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程简依。
    程简依同样出生京北豪门,却和姜听雨过着天差地别的人生。
    程简依生母早亡,父亲在她六岁那年娶了继母,后来又生了个儿子,所有人都更加偏疼弟弟,彻底忽略了她,她在程家就像是多余的人。
    毕业后,程简依就从程家搬离了出来,独自挣钱养活自己。
    姜听雨一面走一面说:“一一,你给我发的消息我已经看到了,那天的人确定是谢蕴南吗?”
    “监控视频虽然丢失了,但是有谢蕴南定包厢的记录,绝对错不了。”程简依敢拍着胸脯保证。为了查这事,她还借了程家的力量,否则以她自己的能力,根本查不到。
    姜听雨又问:“谢蕴南为什么打人?”
    男人看上去并不是好惹的对象,那个被压制的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招惹他。
    程简依犯了难,这一点她确实没有查到,“我听其他人说,谢蕴南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没少干……蠢事,没准就是起了什么矛盾。”
    谢蕴南何止干了蠢事,简直肮脏不堪,她都不愿意说出来脏了眠眠的耳。
    “眠眠,你打算怎么处理?”程简依指的是处理谢蕴南,按照她的意思,干脆把人绑起来打一顿才算解气。
    姜听雨默了默声。
    那天她告知父亲后,没过两天父亲就回复她已经处理好了,然而前因后果却一个字都没有和她说明白,想来是要卖谢家人情。
    毕竟姜谢两家还有婚约,总不好撕破脸。
    “先不处理。”姜听雨轻声道。
    等退了婚约,再处理也不迟。
    翌日清晨,薄薄的日光被深色的窗帘拦住,任由光线如何穿刺,也透不过去。
    窗台旁的柜子上放了一束栀子,清香悠然,弥漫了整间卧室。
    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皮阖动,悠悠睁开了眼睛。
    她缓了片刻,掀开身上的蚕丝薄被,脚趾勾着拖鞋进入了浴室,半个小时后,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容走了出来,转身进入了衣帽间。
    玲琅满目的衣服塞满了衣帽间,除了日常的穿着,还有许多华丽的礼裙,都是价值不菲的私人订制。
    姜听雨选了一条白色的过膝长裙,裙身极尽简约,只有腰身处配了一条腰带,算是点睛之笔。
    穿戴整齐后,姜听雨挑了一只低调的托特包,将收到的生日礼物,父母送给她的绝版镜头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工作室那边离了她几乎无法运转,积压的约拍订单一拖再拖,她要是再不过去,就要违约了。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工作室。
    从衣帽间出来时,卧室里的窗帘还未打开,只亮着一盏暖橘色的阅读灯。
    姜听雨拿过床头柜的手机,随手塞进了包里,转身出了门,没忘记关上灯。
    下了楼,除了打扫卫生的佣人之外并没有其他身影。
    姜听雨松了口气,便想趁着母亲不在偷溜出去。
    还未走出客厅,身后就传来母亲的声音:“这么早是要去哪儿?”
    林静怡是从厨房出来的,手上还拿着解下来的围裙,显然是为了堵她还来不及放下。
    姜听雨脚步停顿,转身面向母亲,“我去院子里走走。”
    林静怡扫了一眼女儿肩膀上的包,不冷不热道:“带着包散步呀。”
    姜听雨知道自己根本逃不过母亲的眼睛,索性坦白,“妈妈,我的病已经好了,您就同意我出门吧。”
    林静怡抿着唇没说话,脸色泛着阴沉。
    这是母亲生气的前兆。
    姜听雨咬着贝齿走过去,主动把包递给了母亲,“妈妈别生气,我不出去了,可以吗?”
    女孩眼里蕴满了雾气,似乎下一秒就要落泪。
    林静怡没接,沉声道:“眠眠,妈妈不是要剥夺你的爱好,但是那些山区你是绝对不可以去的,太危险了。”
    想起女儿上大学时跟着摄影社外出遭遇了泥石流,林静怡尤觉得后怕。
    若不是那晚她打不通女儿的电话,预感到不对劲,催促丈夫派人查询才及时救回女儿,恐怕女儿就会在泥石流里丧了命。
    林静怡不敢再赌意外发生的几率,她只要自己的女儿平安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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