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这个机会,恐怕之后的于佩更加不会答应他。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于佩连现在这个阶段也这么硬气。
    若她是个聪明人,她不该这个时候提转所。
    像是抓住了对方的软肋,李勤年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脸上很快恢复平静,稳稳地开口提醒:“于律师,我觉得现在转所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已经实习几个月,如果转所,实习期要重新开始算,这样你要多延迟几个月才能拿到执业证,这不合算,不是吗?”
    按着于佩的脾性,她应该是迫不及待想要拿到执业证,想要单独办案子。重新计算实习期这种不划算的事情,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算不好这一笔账!
    于佩扬起嘴角轻笑。
    她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是突然提起了好久没有提起的小谭。
    “李老板,当初我想要买房的时候认识了谭先生,谭先生当时买了一套房,房子麻烦很多,我劝他放弃,他那个时候也是犹犹豫豫不敢下决定,我说了四个字之后,他终于下了决心放弃,你知道我当时说的四个字是哪四个字吗?”
    李勤年下意识摇摇脑袋。
    于佩抬起那双沉静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及时止损。”
    这是回答。
    是回答李勤年之前所问的合算不合算。
    偏偏这样的回答,李勤年无法反驳。
    他听出于佩语气中的决然,终于意识到于佩离开的决心是那样强烈,他发觉他把事情搞砸了。
    走到这一步,他心里不是没有彩排。
    他想过提出那样的要求,于佩会有意见,甚至会毫不留情面地和他吵起来,他唯独没有想过,于佩会提出离开。
    这比他预想中要早了好几年。
    李勤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心里悲愤交加的情绪带起声音也提高几分。
    “于律师,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是实习律师的身份,转所很麻烦,我要是不同意,你也不一定能转走!”
    “再说了,这一带只有我这家律师所发展得最好,你去外面,你根本遇不到条件配置环境这么好的律所!”
    “为了以后职业的发展,我劝于律师你好好考虑!”
    ……
    一连几句大声的责问,透过门缝传到外面,惹得律师所里的同事们纷纷侧目。
    大家听不到具体内容,只觉得李勤年的声音格外大。
    有同事表示疑惑:“怎么回事啊,刚开始的时候听到于律师噼里啪啦一顿质问,几乎听不见李老板的声音,怎么这会儿换了个势头,只听到李老板噼里啪啦一大堆,没听见于律师发言?”
    “嗐,正常,正常,这两人以前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事情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之前那个孟东的案子两人不就闹得厉害么,咱们该适应。”
    ……
    大家对于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只有黄律师坐在工位上忐忑不安。
    他心里清楚于律师进办公室是为了和李老板谈论章伍桦离婚案子的事情,照现在这个架势来看,估摸着是于律师还没有说服李老板。
    唉……
    早知道两人会这么争吵,他是不是不该把李老板的话这么直白地告诉于律师?
    黄律师心里正自责时,办公室里的音量逐渐变小。
    李勤年的一顿质问没有得到回复。
    于佩淡淡看了他一眼,说:“手续这两天会办好。”
    “你!”面对油盐不进的于佩,李勤年气得满脸通红。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片刻,他妥协:“好好好,我赞同你接,章先生那个离婚案子,你想接你就接,行不行?转所事情不用再提!”
    真奇怪,明明心里害怕于佩以后会成为对手,听到她要走,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挽留。
    李勤年以为自己的退让会让一切回到原点,于佩一句话让他幻想破灭。
    “李老板,当一个瓷杯上面出现裂痕,这条裂痕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不会变小,更不会复原。”
    这话听得李勤年心里一震,他抬眸望向于佩,久久无言。
    裂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
    他早已记不清晰。
    他甚至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对于佩产生裂痕,明明最初的时候,他是那样欣赏于佩。
    原来欣赏也会变质。
    李勤年嘴角泛起苦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开口:“于佩,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于佩没回答。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两人结束谈话,于佩从办公室里出来,八卦的同事们围上来朝她打探和李老板都吵了些什么。
    于佩笑着应付两句,并没有将转所的事情吐露出来。
    这天她神色如常回到家中,却被谢屹一眼看出不对劲。
    “你怎么了?”谢屹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的脸,严肃地问。
    于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伪装得极好的脸,不明白谢屹是从哪里看出她的不对劲。
    她想否认,想起白天里遇见手表店经理章伍桦的那番话,又将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这倒是个试探的好机会。
    须臾间,于佩已经在心里打好主意。
    她走上前,无精打采地瘫坐在沙发上,连平时准点要看的电视连续剧也懒得看,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望着天花板,满脸写着“我有事”。
    这模样惹得谢屹心里震惊至极。
    于佩极少表露出这样无助的状态,更何况是在他面前。
    谢屹一动不动盯着她,语气放柔几分:“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佩瘫坐在沙发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长长吁了一口气,眼睛无焦距地盯着上方,幽幽地将今天律所的事情复述一遍。
    “我要转所了,做得不开心也没必要再待下去,再待一阵子,我和他恐怕就没可能这么体面地分离。”
    现在这个时刻是比较适合的机会,再拖一阵子,芥蒂加深,双方恐怕要闹得很僵。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李勤年让她考虑考虑再考虑,这些都是虚的。她做了决定,从来不是谁可以劝住。
    “只是……”于佩突然叹息道:“我现在也没有更合适的律师所。”
    谢屹愣住。
    他觉得现在这样的于佩有点陌生。
    于佩的脾性他不说完全了解,至少比身边大多数人都了解,于佩什么时候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了?
    理智告诉他,这不太对劲。
    目光触到于佩微微皱起的眉头,所有理智顷刻间都抛之脑后。
    这个时刻,他最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谢屹起身,合上客厅里透进丝丝寒风的窗户,拿了一条薄毯围在于佩周遭,温声道:“我以前有个生意伙伴,是在工地认识的,我带着他炒股,带着他赚了第一桶金,后来为了一单小生意,决裂了。”
    于佩还在观察谢屹听到她话之后的反应,没想到却听起谢屹突然谈论往事。
    她稍稍皱眉,没打断对方的话,只默默听着。
    “除了许志远之外,我与他最交好,当时大家都年轻,都抱着对生活最大的热枕,对未来最大希望,想要在这座城市打下一片天地。”
    “我们一起喝酒,一起上工,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们有共同的话题,能点灯聊到半夜。那时候我以为这样的关系会持续贯穿我下半辈子,后来他从我手中撬走了一单小生意。”
    “这单生意很小,小到如果他提出来,我会主动让给他,但他还是用了最不体面的一种方式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扯破,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心高气傲的他一直觉得我太优秀,遮住了他的光环,如果不决裂,他只能一直在我之下,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谢屹停顿片刻。
    偏头望了于佩一眼,继续道:“这样的说法你现在听起来可能觉得有些可笑,但却是他的真实想法。”
    “所以生意场上,其他东西都是虚的,只有一件东西最牢固——利益。”
    于佩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谢屹的用意。
    他是在安慰她,在用自身的例子告诉她,无需为与李勤年的决裂而难过,生意场就是这个样子,大家看中的只有利益而已。
    于佩有点想笑。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在国外也是有生意的。
    只是她没想到,为了安慰她,谢屹会把他自己的陈年往事提出来。
    而且听起来,这陈年往事并不怎么愉悦。
    都说最好的安慰方式是抖出更惨的事,这话没错,于佩现在对这位背叛了谢屹的男人颇有些好奇。
    她试探着问:“这人是谁?你之后没找他麻烦?”
    谢屹没回答。
    他瞥了一眼于佩的脸色,瞧见她全然没有刚才那副颓然,以为她心情有所好转,催着她早点休息。
    于佩回到房间,睁眼躺在床上。
    按着谢屹的做事风格,明天应该就会有动静了吧?
    这样想着,她沉沉闭上双眼,缓缓进入梦乡。
    第二天中午,于佩在律所接到了来自老同学李敏的电话。
    李敏第一句便问:“老班长啊,听说你要转所了?我认识一个律所的老板,你愿不愿意转到他律所去?”
    于佩捏着电话筒轻笑,“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我要转所了?”
    电话对面的李敏一脸坦然:“听你们所小袁同学说的呀,你该不会忘了她也是东华大学的学生吧?她是法学院出去的,我还当过她辅导员呢,上次校庆她还来看望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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