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如此。
    刚刚重新凝聚的身形,还没来得及将精气、法力、神魂恢复到巅峰状态,又被卢仚一掌轰碎了法身,荧雀不元气大伤才有鬼。
    喘着气,荧雀朝着卢仚举起了双手,有气无力的说道:“好,好,好,小和尚,我们也算是流落异域的可怜人……也就不用相互针对了吧?”
    她眯着眼,看着卢仚,轻声道:“在这里,你我互不相扰……等得返回无上太初天,你我一别两好……你,觉得呢?”
    卢仚深沉的看着荧雀:“是你,还有你的人,一次一次找小僧的麻烦。”
    荧雀咯咯一笑,放下了双手:“谁让你倒霉,和铁针那群废物混在了一起呢?好了,我帮你镇压刀七七七,让他以后不再找你的麻烦……换取你我在这里的和平共处?”
    荧雀很难得的收敛了笑容,摆出了一副很正经的模样,极其认真的看着卢仚:“我靠山极硬,主上手段莫测,你招惹不起……而且,你知道的,我有不死之躯,咯咯,你也不能将我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所以……”
    卢仚深深的看了荧雀一眼。
    是啊,这家伙和刀七七七一样,有不死之躯,从刚刚刀七七七身上,卢仚感受到了他们的不死之躯的源头,那等存在、那股力量,让卢仚感到毛骨悚然,绝对不愿意、不敢于轻易招惹。
    只要荧雀在营地中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卢仚也不是不能容下她。
    而且,在这异域,她孤身一人,面对整个营地几乎所有人都被卢仚佛法渡化的情况,她就算想要惹是生非,她又能怎样?
    沉吟许久,卢仚缓缓点头:“希望女施主言出必诺罢。小僧,实在是无意和女施主,和女施主背后的大人物为敌……红尘广大,你我分处红尘两端,各自岁月静好,岂不是绝妙?”
    ‘红尘广大’,‘岁月静好’……荧雀眼睛变得极亮,她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几句词儿,笑吟吟的朝着卢仚凑近了两步:“小和尚,你还有什么好听的词儿,都说来听听。”
    卢仚退后了两步。
    刚刚荧雀化为电浆,卢仚一掌将她法身轰碎,连带着她身上的粗布长裙也都化为飞灰。
    此刻的荧雀,又和刚刚重凝身躯时一般,浑身上下一丝不着。
    卢仚挥了挥手,刚才的妇人又捧着一套粗布长裙过来,递给了荧雀。卢仚沉声道:“女施主还是先将衣衫穿上吧……之前的些许恩怨,吾等也没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就此了了……”
    荧雀抱着那套粗布长裙,很是认真的盯着卢仚的双眼看了又看。
    卢仚的一双眼眸极其清澈,极其空灵,有一种‘阅遍千山、不挂纤尘’的淡泊和淡然。
    荧雀突然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当着卢仚的面,动作不紧不慢的将粗布长裙仔仔细细的穿戴整齐,慢悠悠的将满头长发在脑后扎了个极其简单的大马尾,好似放下了什么千钧重负一般,很灿烂的笑了起来。
    “小和尚,你倒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荧雀踮起脚尖,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卢仚的面颊……卢仚没有感受到她的恶意,而且,琢磨一下无上太初天这些‘天人’天生的漫长寿命,以及荧雀可能拥有的‘寿数’,卢仚没有闪躲,而是任凭荧雀做出了这等动作。
    “小僧当然是好人。”卢仚很认真的看着荧雀。
    “我的意思是……”荧雀抿了抿嘴,‘咯咯’笑得极其欢乐,她原地转了一个圈儿,粗布制成的长裙微微荡起,好似一朵开的不怎么绚烂的喇叭花。
    她哼着歌,背着手,朝着被些被禁锢在地上疯狂的嘶吼、挣扎的罗刹走了过去:“罢了,一些污秽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家伙,就是这方世界的土著么?啧啧,真正是厉害啊,他们天生的肉身,比起巅峰天将,还要强横不少。”
    “亏了你,怎么将他们拾掇下来的?”
    “这些家伙,真正值得豢养。若是数量足够的话,将他们编制成军,那可就不得了哦。”
    荧雀蹲在了一尊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罗刹身边,伸出手,强行掰开了他的嘴,用力的掰下了他的一颗獠牙。罗刹嘴里血水涌动,痛得嘶声高呼,而荧雀已经是兴致勃勃的把玩着那颗獠牙,好似小孩子得到了某种新奇的玩具一般。
    周老刀蹑手蹑脚的到了卢仚身边,小心的看了一眼荧雀。
    “法海兄弟,这丫头,可凶得很……真个,不用理会她?”
    卢仚点了点头:“她此刻,并无恶意……而且,倒也是个可怜人……”
    卢仚想起了荧雀前后骤然不同的态度,脑海中念头浮荡,他隐隐想到了什么。想起之前荧雀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穿上第二套粗布长裙的模样,卢仚微微摇头。
    “不要管她,她不会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先将营地中该建的东西建起来,所有该忙活的事情,先忙活好吧。”
    卢仚抬头,看向了远处天空。
    那边,或许就是这一方天地的‘西方’?
    这一方天地的‘大日’,已经滑向了那个方向,眼看着就要坠入地平线之下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的夜晚即将降临,谁也不知道在这夜晚会发生什么。
    卢仚走到了那二十几头被制服的罗刹身边,双手合十,念诵佛经。
    一道道佛光落在这些罗刹身上,一遍遍的冲刷着他们的肉身和神魂。这些罗刹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咆哮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他们满是野性的眸子逐渐变得平和而淡泊,看向卢仚的目光中,逐渐带上了浓浓的信仰和尊崇。
    这一方天地的‘大日’终于滑落。
    天地一片漆黑。
    随之,无数缕惨白色的幽光从大地上升腾而起。一缕缕幽光呼啸着向着天空正中汇聚了过去,无数缕幽光汇聚成了一团,天穹上,最终出现了一轮占据了半个天空的‘巨大月轮’。
    惨白色的巨型月轮照亮了整个天地,森森寒意几乎凝成实质,高空中,无数宛如水晶粉末一样极干、极硬、极其阴寒刺骨的冰晶碎片,‘窸窸窣窣’的不断洒落了下来。
    几头夜叉抬起头来,发出了焦躁不安的嘶吼声。
    “是寒季长夜……寒季长夜来了。”
    在这些夜叉的吼叫声中,充满了不安和畏惧。
    第909章 猎人和猎物(3)
    混沌,而不知年。
    这一方天地,法则是混沌的,浑浊的,四时不分,日月不明,各种寻常人习以为常的日月变迁、四季轮回等,在这里,都是模糊而不可测的。
    而夜叉也好,罗刹也好,两个族群的智商嘛,也就这么回事。
    他们的文明程度,夜叉还稍微高级一点,起码学会了豢养小人儿做奴隶,什么事情都有小人儿一族为他们打理,起码混了个吃喝不愁。
    而罗刹一族嘛,那就是野兽,就是流匪,就是一群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的蝗虫。
    文明?
    能让他们飞快一点么?能让他们爪子更尖利一点么?能让他们一胎多生两个娃么?
    不能……
    文明,就是一个屁。
    所以,对于寒季长夜,夜叉也好,罗刹也好,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每过一段时间,可能是数百个日生日落,也有可能是几千个、几万个日升日落——嗯,这个数字,也是卢仚直接从他们脑壳中得来的‘印象’,这些家伙数数的能力,最聪明的一群老家伙,大抵就能数到三五十的水平!
    数百、数千、数万……那是卢仚翻阅他们的记忆,从他们的脑海记忆碎片中,一帧一帧的图影对比,配合上他们的年龄,综合推断出来的结论。
    当然,要说起他们的年龄,这也是一笔糊涂账。
    这一方天地,‘每一天’太阳升起的时间,都有点长短不一,最长的一天能是最短有天的十倍甚至二十倍以上……你也无法根据日头挂在天空的时间,来计算自己究竟活了多久。
    总之,就是从这些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夜叉、罗刹的记忆中,卢仚总算是剥离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每隔一段时间,天地剧变。地面上,会有可怕的白气直冲天空,化为大小不一的‘寒轮’高悬虚空,放出恐怖的寒力冻结地面上的一切。
    根据寒轮的体积大小,大致可以推断这一次寒季长夜的时间长短。
    如果寒轮只有拇指大小,那么寒季长夜持续的时间大概在‘两仪天标准时间一两个月’上下;如果寒轮有海碗大小,那么持续时间就会增加到‘两仪天标准时间两三年’左右。
    而如今头顶上高悬的那一轮寒轮,完全覆盖了半个天穹,好似一个大帐篷顶,几乎压到了所有人的头顶——根据夜叉一族活得最久的一个老人的说法,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次寒轮。
    这一次的寒季长夜,大概要持续‘两仪天标准时间十年’……以上!
    高空中,细碎的冰渣子带着‘叮当’脆响不断坠落,很快就在地上密密的堆上了两三寸厚的一层。空气中的水汽转化为冰渣坠落,空气变得极其的干、硬,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一把小刀子在鼻孔里乱划拉。
    城墙外,原本浓厚的雾气也随着气温的急速下降,雾气也化为冰晶‘呛琅琅’落地,视线顿时变得轩敞了许多,站在百多丈高的城墙上,可以无遮无挡的看出数十里地。
    这一方天地,荒原之上的自然风貌,就尽在眼前。
    众人着陆的这一方荒原,大地以平原为主,间杂以一些坡度极其柔和、线条极其温柔的小丘陵。只是在一些地方,可能底层曾经在小范围内急速而剧烈的运动过,在平原和丘陵之间,会突兀的拔起一根高有千丈上下的山峰!
    这些山峰孤愣愣的,好似一根根平顶的竹笋一样杵在大地上。四周都是悬崖,九十度垂直的直上直下,正经生物极难攀爬。
    在这平原和丘陵之间,有小河、湖泊,水系颇为发达。
    在寒轮的照耀下,这些水系已然彻底冻结。就在距离城墙最近的几条小河表面,还能看到河中类似鱼儿一般的本地生物刚刚跃起,就极其狼狈的被冻成了冰块。
    半截身躯在水中,半截身躯化为亮晶晶的寒冰镶嵌在小河冰面上,看上去颇为滑稽。
    但是因为温度降得太快,这些鱼儿一般的小生灵属于‘急冻’状态。它们的身躯虽然被冻结了,但是体内一缕生命力依旧坚韧,隔着几里地,卢仚都能感知到这些小生灵依旧活着。只要气温上升,身躯解冻,它们应该还能活过来!
    在这平原和丘陵上,有着高不过数寸,色泽呈黑红色的浅草。
    这些浅草犹如发丝,极其的浓密,甚至带着一丝肥厚、粘滑的感觉,犹如青苔一样,莫名让人觉得——这玩意营养丰富,妥妥的能够‘养人’。
    卢仚想起了那些小人儿猎杀的小马鹿,这些小鹿,可能就是以这种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口感肥美、营养丰富的浅草为食吧?
    在这浅草之上,则是更加高大的长草、灌木和乔木层落。
    那些长草,长有一尺、两尺,每一丛长草都聚集生长在一起,最大的一丛长草,就卢仚视野中所见,大概也只有亩许方圆,而且每一丛长草之间,相隔都在十里以上。
    这些长草外形各异,草茎、草叶形状各有不同,草叶边缘也有圆滑、锯齿的区别。而且,其开出的草花、结出的草果都各有不同,在寒冰夜色中,这些长草、草花、草果闪耀着各色光芒,分明都是‘灵材’一类的存在。
    而那些灌木,则是稀稀拉拉,东两颗,西三颗,很是分散开来,高度从两三尺到四五尺不等,同样是外形千奇百怪,闪耀着各色光芒,也都是‘灵材’一类。
    至于常规意义上的乔木么,方圆数十里内,卢仚就见到了十几颗而已。
    这些乔木,分散得极其疏朗,任何两颗乔木之间,起码隔着三五里地的距离。其中最矮的一颗,也有二十丈高下,最高的一颗,更是高有一里多。
    这些乔木的外形么,反正就卢仚看来,大抵上松树、枫树、榕树、白杨等等,都能在这里找到近亲。尤其是那两颗体积最为庞大,高有一里多,树冠绵延三五里,形如榕树,垂下数千条气须根的大树,其长须之间,还有数十个大大小小,宛如蜂巢的虫巢隐藏。
    寒季长夜突然来袭,星星点点,宛如宝石铸成的各种虫子,正火烧屁股一样带着满屁股的闪光,火急火燎的朝着自家巢穴飞回去。
    那些虫子一个个晶莹剔透,端的美轮美奂。其中小的只有绿豆大小,大的则是有巴掌大小。但是无论是大是小,卢仚都从这些小虫子身上见到了储存毒液的毒囊结构,半透明的毒囊中,可见各色粘稠的毒液随着它们的飞行轻轻滚荡着。
    有那体积娇小,抵抗力最小的虫子,飞着飞着,就在距离自家巢穴不远的地方,被寒气冻结成了冰块,一头扎向了地面。
    不过侥幸的是,正因为体积小,所以它们冻结的速度极快,也属于‘急冻’范畴。它们小小的躯体内,还有一丝微弱的生机顽强的留存着……如果这寒季长夜持续的时间不是太离谱的话,这些不幸被冻结的小虫子,应该还有复苏的机会。
    淅淅沥沥的冰渣子从天空不断落下,均匀的涂抹在大地上。
    很快,无论是那些高有千丈、极其突兀的耸立起来的山峰,还是平原,或者丘陵,乃至浅草、长草、灌木、乔木等,都被蓝白色的冰晶很均匀的裹上了一层。
    这一方天地,变得天寒地冻,卢仚重重的呼出了一口热气,热气刚出口,一缕缕白气就冻成了细小的冰晶,‘淅淅索索’的不断落地。
    之前,被卢仚开膛破肚剖析身体组织奥秘的夜叉哆哆嗦嗦的走了上来,应该是他们生于这一方天地,受到天地法则制约的缘故,这一头肉身强度堪比天将的夜叉,已经冻得双眼翻白,身体佝偻着,走路时就好像一条掉光了毛、在冰天雪地里流浪的老狗。
    他凑到了卢仚身边,颤悠悠的说道:“我佛,族中,还有一半族人留守……得赶紧回去,配合他们,去隔壁几个部族地盘上,多抢一些吃食。否则这寒轮如此巨大,怕是族中吃食,不够的。”
    吃食不够?
    去隔壁邻居家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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