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了手中只有十斤出头的白蜡杆子红缨枪,轻描淡写的一枪刺出:“大司马哪里的话,身为大司马中军大将,自然要随着大司马一起杀敌才是。”
    卢旵气得嘴巴都歪了。
    这些天,卢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从吉州逃难来胤城,家世巨富,有着花不光的金银珠宝,但是除了‘财力’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普通寻常的青年模样。
    “混账小子,你懂不懂……这是……这……”
    卢仚手中长枪刺出。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撕裂声,普普通通的红缨枪骤然炸开,数以千计的寒芒被一团团红缨荡起的光影包裹着,枪芒撕裂虚空,好似一条条巨龙震怒,用头顶尖角亡命的冲击虚空……
    寒芒刺在了两个蛮王殿修士的身上。
    两名修士身上的甲胄,都是蛮王殿大能修士用珍稀金属铸造的精品甲胄,寻常刚刚种下金莲道种的修士,都难以破开重甲的防御。
    更不要说,卢仚手中的红缨枪,就是一杆普普通通,非常正常的,在大胤,甚至只能作为走街串巷的江湖艺人吸引客官的道具,甚至没资格成为军用品的白蜡杆子小花枪!
    就是这么一杆小花枪。
    甚至一尺多长的枪头,就是普通的黑铁锻造而成,就是普通的街头小铁匠坊的手艺。
    寒芒乍起,两名蛮王殿的修士发出惊恐欲绝的惨嗥声。
    他们本能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是他们来不及闪避。
    无数条寒芒轰击在他们的身上,轰得他们身上甲胄一块块崩解,粉碎,湮灭,恐怖的,蛮横不讲理的,远比所谓的大山压顶还要可怕的巨力袭来。
    全身甲胄顷刻粉碎,然后,粉碎的就是他们的身体。
    千锤百炼,每人都起码收割了百万黎民的精血,以此提炼、强壮的家族血脉带来的强横肉身,就在这满天枪影中粉身碎骨,连带着神魂都被打成了粉碎。
    一道道枪芒带着可怕的嘶吼声穿透了两个急速消失的蛮王殿修士的身影,宛如一条条巨龙,朝着皇城的大门冲了过去。
    几个喘息未定的血河教弟子发出惊恐的吼声,随之被无数条枪芒淹没。
    皇城大门,崩碎。
    大门后的广场,崩碎。
    广场后的第一重、第二重大殿,崩碎。
    一条条极深、极深的沟渠,从卢仚面前,一直延伸到了皇城的北城墙下。
    从南城门到北城墙,沿途出现了一条宽有十丈,深达百丈的笔直的裂痕。
    卢仚回头,笑着朝卢旵一龇牙:“您说啥?”
    卢旵呆了呆,身边又有几枚大小不一的玉符、金符悄然浮现。
    他严肃的看着卢仚,沉声道:“敢问,兄台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也藏匿在这新胤,究竟意欲何为?这新胤的气运,却是我家夫子先盯上的!”
    卢仚沉吟片刻,他用手一抹脸,取消了梦幻泡影珠的伪装功效。
    “我,大胤‘文宗’,授爵渭阳君,礼部尚书,兼太常寺卿,兼国子监、太学学监,泾阳卢氏,卢仚是也。”
    卢仚摸摸鼻子,干巴巴的说道:“如果没弄错的话,我应该还是你儿子才对!”
    第293章 父与子(4)
    现场气氛,突然变得极其的尴尬。
    站在皇城城门正上方,扶着城墙垛儿往下看的乐氏,很尴尬。
    身边环绕着十几枚各色金符、玉符、桃符,通体闪烁着各色灵光的卢旵,很尴尬。
    卢旵身后,数十名鲁青羊的男女弟子,他们看看卢旵,又看看卢仚,一个个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显然也是很尴尬。
    只有卢仚笑得很快活。
    惊喜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
    卢仚看着卢旵,挥动着手中那杆刚刚爆发出可怕毁灭力的红缨枪,悠悠道:“好多年不见了啊,亲爱的亲爹……啧,我还记得,我们住在莱国公府的后街上的时候,你带着我,去胡同口买糖葫芦。”
    摇摇头,卢仚叹了一口气:“父慈子孝,买糖葫芦,多好玩的事情啊……你居然,唆使我拿着一柄桃木剑,去招惹一条无辜的、可怜的、过路的野狗!”
    “三岁的娃娃啊,提着一柄不到一尺长的桃木剑,去挑战一条起码有四十斤重的野狗……你那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啊?”
    这个问题,卢仚闷在肚子里已经很多年。
    卢旵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如果不是卢仚还有几分小宿慧,知道三岁的他是绝对不可能战胜一条野狗的……换成普通人家的娃娃,拎着那小桃木剑悍然冲上去的话……
    不被咬死,也会有感染狂犬病的可怕后遗症吧?
    卢旵‘嚯嚯嚯’的笑了几声,他用力的摸着自己的鼻子,将鼻头摸得又红又肿:“真是,仚儿啊……看看,你这面相,这体型,一看就知道是我的亲儿子。”
    然后,卢旵的脸剧烈的抽搐着。
    他身高将近九尺。
    而卢仚自从修炼了五大金刚法体,他的身高就在缓缓增长。如今的卢仚,身高几近一丈二尺。
    他比卢旵,高了几乎三尺!
    有梦幻泡影珠遮掩的时候,还显不出这样的身高差距。
    但是解除了梦幻泡影珠的威能后,卢旵站在卢仚面前,得仰面看他……三尺的高度啊,啧,卢旵站在卢仚面前,就好像小朋友站在亲爹面前一样。
    “当年呢,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家探访仙道,求长生不老之术。”
    卢旵很认真的看着卢仚:“所以,家传的剑法、枪法、拳法,我这不是一点点的都给你掰碎了,逼着你记下来,逼着你从小锻炼么?”
    “你六岁的时候,枪法打得有模有样,剑法耍得行云流水,拳法打得呼呼作响,我这才留下书信,将你拜托给了族人,这才离开的嘛!”
    卢仚叹了一口气。
    卢旵肯定没想到,他离开后没几年,卢旲就救驾有功,被封了天恩侯。
    卢旲封侯就,就和莱国公府分家别过,卢仚就被分配到了天恩侯府的后街居住——而天恩侯府的话事人,就变成了那个一心一意从自家府邸,搬金银珠宝添补自家娘家的胡夫人!
    卢旲领着两个儿子去北界城坐镇,天恩侯府的一切,都变成了胡夫人打理。
    胡夫人,一心一意做扶弟魔,哪里有心情管理后街族人?
    以至于,后来白长空一家子都找上门来了!
    换成其他的六岁小朋友……
    怕是早就委屈死了。
    还好,卢仚的造化不错。
    看着一脸干笑的亲爹,卢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陪您多玩几天把戏的……没想到,乐氏身边有魔修,这不是怕你一不小心折在这里么?”
    卢旵的面皮憋得通红,他呵斥道:“胡说八道,小小妖人,岂能伤我一根毫毛?仚儿,你不要小看了你爹,我这一身修为……”
    卢仚伸手,抓住了卢旵身边悬浮着的一枚金符。
    无数道森冷刺骨的寒冰霜刀从金符中喷出,更有丝丝缕缕充满了可怕穿透力的极光光线从金符中喷出,狠狠轰在卢仚的手掌上。
    卢旵骇然失色,正要大叫。
    卢仚右手一用力。
    ‘轰’的一声闷响,这枚威能庞大的金符,硬生生被卢仚用肉体蛮力捏得爆碎。
    卢旵瞪大了眼睛。
    卢旵的一群师兄弟、师姐妹齐声哗然。
    这枚金符,是这些年,他们追随鲁青羊四处挖人祖坟,得到的威力最强的一批太古遗泽……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世间灵物多有崩碎,极少有保存至今者。
    而他们之前挖掘的一座太古的大墓,内部有恐怖大能布下的手段,大墓中几乎自成一界,极大抵挡了天地灵机崩碎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枚金符,也就因此而保留了下来。
    虽然因为天地灵机崩碎,这枚金符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极大削弱,但是金符的本体,却是太古神金铸造而成,鲁青羊等人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在金符上留下一丝痕迹都不可能。
    但是卢仚……
    硬生生用手掌捏碎了这枚金符!
    心痛倒是不怎么心痛,他们从那大墓中挖出来的宝贝实在是有点多。
    但是心惊啊!
    这金符都一把捏碎,那要是捏在人脑袋上呢?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卢旵很尴尬,很心惊。
    他的同门们很尴尬,很心惊。
    但是幸好有人,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让所有人都从尴尬的氛围中解脱了出来。
    曾经的大胤太后,如今的新胤天子乐氏,保养得犹如二八俏佳人的乐氏,近乎歇斯底里的在城墙上蹦跳着,她指着下方的卢旵、卢仚等人厉声呵斥:“乱臣贼子……卢仚,卢仚……你,你,你……”
    乐氏有点崩溃了。
    她的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帮着她的众多侄儿们组建新军的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居然是来自镐京的渭阳君!
    这是卢仚主动在今夜挑明了身份!
    如果他不挑明,他就这么一直隐藏下去呢?
    乐氏一口老血喷出老远。
    卢仚隐藏不隐藏,事情都这样了……卢旵,自己钦封的大司马,已经带着新编的大军打进城了啊。
    他们要改朝换代,他们要让二太子乐喜登上皇位!
    这,这,这……
    大胤的臣子跑来新胤,帮助新胤的二太子谋朝篡位?
    这是什么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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