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得了血魂寺的传承,肉身强横,远比普通的所谓橫炼武道高手强了数倍,这一击只是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又吐了十几口血,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而盘蛮带来的百来个蛮兵,大半被当场炸得骨断筋裂惨死当场,只有三十几个实力最强的大口吐着血,被冲击波冲飞老远,一个个浑身是血的昏厥倒地。
    卢仚带着盘蛮向后逃了两里多地,等到身后的风暴平息了,他才向刚才交手处望了过去。
    原地被炸开了一个直径七八丈、深有三丈的大坑,坑壁光洁,一丝丝暗金色的气息和一丝丝血色毒气混在一起,不断从坑壁中喷出。
    两种气息相互交错冲击,不断发出‘嗤嗤’声响,然后迅速的中和湮灭。
    释恶和中年男子面对面,站在大坑两侧,两人双眼充血,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显然中年男子是吃了大亏。
    毕竟,释恶是极其不光彩的从背后偷袭了人家——从这一点看来,卢仚觉得,这个大金刚寺,虽然带着佛门的招牌,但是似乎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势力。
    中年男子的后心处,被释恶用手指头戳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血窟窿。
    一丝丝血色火焰蒙在伤口上,烧得伤口附近的皮肉‘嗤嗤’响,中年男子显然用秘术强行压住了伤势。
    释恶上半身的衣衫粉碎,袒露出了干巴巴的身躯。
    他的皮肤下面,一缕缕金光流转,宛如黄金铸成,透着一股子坚不可摧的强大气息。
    他的左肩,有一条浅浅的血痕,显然是被那三头六臂血色人像的剑光所伤。
    他全身上下,也就这么点伤。
    偷袭,看样子还是占便宜的。
    “我佛慈悲,贫僧释恶,见过师弟。”释恶微笑,双手合十,没有丝毫烟火气的朝着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魔劫苍生,血魂寺,血陀罗,见过师兄。”中年男子左手背在身后,五根手指剧烈的抽搐着,右掌竖在胸前,向释恶还了一礼。
    咳嗽了一声,血陀罗冷笑道:“门中典籍记载,果然不虚,金刚寺形迹近乎魔道,今日果然见识到了。”
    释恶一脸慈祥笑容,温声温气的笑道:“大金刚寺乃佛门正统,其他种种,无非是污蔑之词,师弟万万相信不得。”
    血陀罗‘嘿嘿’笑了两声,他从腰间暗袋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金属瓶子,打开瓶盖,掏出一粒血色药丸,丢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释恶也没吭声,他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血陀罗。
    他身上淡淡的金光流转的速度越发快速,卢仚隐隐觉得,释恶似乎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只要血陀罗露出任何虚弱的征兆,等待他的就是致命的一击。
    啧,这种感觉,释恶更加不像是名门正派出身。
    这大金刚寺,似乎是有点问题,血魂寺的典籍记载,怕不是还真有几分道理。
    远处传来了沉闷的破风声。
    两个身穿血色战袍的魁梧男子跨过一条条小河,跨过一座座小丘陵,正急速朝着这边逼近。
    释恶身上的金光骤然内敛,他叹了一口气,合十向血陀罗深深一礼:“我佛慈悲,敢问师弟,为何不顾三教秘约,悍然对本寺弟子痛下杀手?”
    释恶耷拉着眼皮,很是温和的说道:“若是师弟今日不给贫僧一个交待,就怪不得贫僧奏请师门长辈,去血魂寺山口扣关求一个道理了。”
    ‘咚咚’两声闷响,两名身穿血色战袍,明显和血陀罗一伙的两名壮汉重重落地,一左一右护在了血陀罗身边。
    一名大汉冷然道:“血陀罗,是这死秃子打伤了你?联手,做了他?”
    远处树林中,一股浩然血气化为肉眼可见的血气狼烟,冲起来十几丈高。在那一柱血气狼烟下,隐隐可见淡金色的光芒闪烁。
    无疑,那处树林中,藏有大金刚寺的人。
    卢仚猜测,极大概率是卢旲藏在那树林中——也只有卢旲,碍于自己天恩公的身份,才不方便堂而皇之的出现。
    三名血魂寺弟子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血陀罗朝着远处躺在地上吐血的乐山指了指。
    后来的一名血袍壮汉飞扑了过去,一把拎着乐山,赶了回来。
    卢仚也抱着盘蛮,大步来到了释恶身边。
    释恶看看卢仚和释恶,从腰带里同样掏出了一个金属药瓶,取出两颗色泽暗金,异香扑鼻的丹丸,笑呵呵的递了过来:“做得不错,力扛血魂寺长辈高手,还能站得这么四平八稳,不愧是我大金刚寺的弟子。”
    卢仚笑着接过丹丸,给盘蛮塞了一颗,自己也吞了一颗。
    丹丸入口即化,化为一道刚猛狂暴的热流席卷全身,短短功夫,被血陀罗殴伤带来的内腑疼痛就快速消失,损耗的体力急速恢复。
    卢仚只觉浑身精力充沛至极,若是此刻盘坐运功,甚至有可能再开辟几处窍穴。
    ‘咔嚓’声中,刚刚被打断了好几根骨头,伤势沉重异常的盘蛮居然闷哼了一声,依靠自己的力量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卢仚,沉声道:“好兄弟,刚刚救了我,这人情,我记住了……嗯,赶明儿,我再送几车土特产过去,你可不要推辞。”
    卢仚拍了拍盘蛮的胳膊,没吭声。
    血陀罗也取出了血色的丹丸,塞进了乐山的嘴里。
    乐山吐了好几口淤血,又有新赶来的血魂寺高手帮他正骨,按摩,一通施为后,四肢都被打断的乐山,居然就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咬着牙,隔着大坑怒视卢仚、盘蛮。
    血陀罗这才开口:“释恶师兄,我来找乐山师侄,所见正是你金刚寺弟子联手,殴伤了乐山。”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沉声道:“这位前辈有所不知,是乐山先找我们的麻烦。”
    一旁的盘蛮冷然道:“乐山阻碍我们收购原本大金刚寺镐京外院遗址山林,更将卢仚师弟诱来郊外,口口声声要打死卢仚师弟。”
    盘蛮向释恶行了一礼:“师尊,此事白马坊有无数人亲眼目睹,人证是绝对不缺的。”
    释恶微笑看着血魂寺一众人:“这般说来,是你血魂寺的弟子恶意挑衅我金刚寺弟子,阻碍我金刚寺重建镐京外院……血魂寺,是想要违背三教秘约,和我金刚寺开战么?”
    血陀罗三人脸色骤变。
    血陀罗咬着牙,指着卢仚喝道:“你是金刚寺弟子?”
    卢仚掏出了前些日子,释恶给他的那块淡金色的金牌,拎在手中晃了晃。
    血陀罗反身,一巴掌抽在了乐山的脸上,他厉声喝道:“我师兄没给你解释过什么是三教秘约么?三教弟子在外行走,各行其是,互不侵犯,触犯者死!你,你,你,谁给你的胆子?”
    乐山气急败坏叫嚷道:“师叔,谁知道卢仚和这盘蛮是金刚寺弟子?他们也没表明身份!”
    他跺脚道:“而且,找卢仚的麻烦,又不是我的本意……我之前,还邀请卢仚加入我禁军呢,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我没事想杀他做什么?”
    眨巴眨巴眼睛,乐山冷笑道:“要我杀他的,是他们金刚寺外门护法熊泰斗。”
    乐山突然拍着手大笑起来:“没错,是熊泰斗向我表明了身份,说他是金刚寺弟子,我欠他一份人情,所以,他要我出手,帮他杀了卢仚!”
    乐山大声笑道:“卢仚杀了熊泰斗的晚辈熊顶天,熊泰斗要我帮他报复杀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都是金刚寺的弟子,这是你们窝里反,可不是我主动破坏三教秘约!”
    释恶面皮僵硬看着卢仚。
    血陀罗和两个同门放声狂笑,兴奋得手舞足蹈:“贼秃,这是你们金刚寺的弟子窝里反了,这种事情,三教秘约也管不得。”
    “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今天能看这么一场好戏。”
    血陀罗一声唿哨,三人带着乐山转身就走:“此事就此作罢,如果你们非要告去三教高层那里,那也由得你们。只是此事的前因后果已经清楚了,就算是三教长老,也怪不得我们今日出手。”
    看着远去的血魂寺众人,卢仚挑眉问道:“师伯,熊泰斗,居然是我们金刚寺弟子?”
    卢仚脑子里一片混乱。
    之前皇城抓鬼之夜,有将近两万死士突袭大丞相府,带头之人就是熊泰斗。
    而熊泰斗统辖的死士大军,是被卢旲带着苍狼骑和一万多禁军重骑兵剿灭。
    一场大战,只有熊泰斗孤身一人逃脱。
    而熊泰斗,居然是大金刚寺外门护法?
    这是搞什么鬼?
    释恶沉默许久,才轻颂了一声‘我佛慈悲’!
    “此事说来话长。”
    “等时机到了,不用我说,你们也就自然知晓了。”
    第118章 安平州,反!
    二月十五。
    良辰吉日,宜破土,宜远行,宜兴师征伐。
    白马坊金刚溪南岸,大队大队的车马正在往山内运送物资、器械。
    释恶和血陀罗一战,双方摆明车马、亮明了身份,因为所谓的三教秘约的压制,双方各退了一步,卢仚很顺利的,从马千里手中,拿到了他家的那一份地契、房契。
    卢旲办事,颇有军伍之风,堪称雷厉风行。
    将金刚溪南岸的一片山林地契全部拿到手后,当即洒出了大把金钱,雇佣了上万的工人,采购了巨量的建筑物资,短短几天内,已经向山里运送了不少材料。
    今天是个好日子。
    卢仚、卢旲、释恶、盘蛮等人聚齐,一大早的,释恶就设下了供桌法坛,准备破土开工。
    卢仚也见到了除释恶之外的,其他金刚寺弟子。
    释难,释劫,释厄,释殃!
    和释恶一般,这五个金刚寺的上一辈高手,都是高挑个,皮包骨,气度森严,隐隐给卢仚极强的压迫感和危险感。
    除了盘蛮,还有其他数十名出身南蛮州的诸侯世子,也都偷偷赶了过来。
    和盘蛮一般,这些诸侯世子,是释难等人的门徒。
    卢仚也刚刚知道,大金刚寺的本部山门,就在南蛮州极南的百万神魔山中,靠近南蛮州和极南荒州的边境线。
    香烟缭绕,三牲祭品。
    释恶等五个光头老僧口诵经咒,绕着法坛手舞足蹈捣了一阵鬼,手持铁锹,在山头上轻轻的动了一铲土。
    四下里聘用来的工人齐声欢呼,他们拎着各色工具,冲着这座山头附近的几座别业就下了狠手。一通乱打乱砸,几座原本美轮美奂的别业就成了废墟,各种建筑垃圾流水一样的运了出去。
    大金刚寺镐京外院破土动工的同时,镐京西南八千里,群山环绕之间,绵延数万里的安平州,长平郡,郡城长平城。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对于大胤朝,对于大胤朝的世家豪门,无疑都是极重要的事情。
    一大早的,长平郡守诸葛律,就已经召集了各部属官,齐聚长平城外一块上好农田。
    鼓号齐鸣,锣鼓喧天,田埂旁,诸葛律着人设了祭祀农神、禾神的供桌,献上了三牲祭品、瓜果美酒诸般祭祀之物。
    一番跪拜祈祷后,诸葛律脱了官靴,卷起裤腿,在十几名亲卫的伺候下,赤脚进了面前这一块能有百亩大小的良田,左手扶犁,右手持鞭,驱赶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公牛,在良田里像模像样的犁了两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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