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仚一上楼,就看到了这等精彩的景象。
    他顿时放声大笑。
    这群贤才,显然是白长空找来配合演戏的了,看他们这模样,他们对白露哪有什么真的‘慕艾’之心?
    卢仚不笑还好,他这一笑,他在皇城里修为大进,不提无量归墟体凝聚归墟仙元带给他的强悍实力,就他数次淬炼强大后的肉体力量,也已经是超凡脱俗的存在。
    一阵大笑犹如巨钟轰鸣,震得顶楼的水晶窗‘嗡嗡’直响,几张悬挂的大纸‘哗啦啦’直抖,那些装模作样的文士、贤才们,十有八九被巨大的笑声震得头昏脑涨,忙不迭的捂住了耳朵大声训斥。
    “哪里来的狂徒?退去!”
    那些被请来做评判的文士中,一名年过七旬,保养得极好,精气神极佳的老夫子站起身来,朝着卢仚一声大喝。
    这老夫子的武道修为,怕是也在拓脉境十重天以上。
    一声大喝宛如平地炸雷,空气中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水波般涟漪,当面朝着卢仚轰了过来。
    卢仚的笑声越发洪亮。
    他的嘴巴前面,也有一圈圈波纹向前冲出,老夫子的呵斥声被他的笑声震得稀碎,开口呵斥的老夫子面色一白,身体一晃,狼狈的向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狂徒!”数十名士齐齐起身,一个个脸色发白,指着卢仚放声呵斥。
    “呵,呵呵!”卢仚轻笑了几声,背着双手,深深的盯了一眼脸色变得极其扭曲的白露。
    在皇城里,他已经换下了守宫监将军的守宫红袍,换上了大胤朝宗室封君才有资格穿戴的暗银纹鲲鹏扶摇大紫袍。
    但凡对大胤的礼制稍有了解的人,都会认出来,这一裘紫袍意味着什么。
    神武将军们鱼贯而上,手持各色仪仗登临顶楼。
    节杖、九曲青罗伞,金刀银剑等光华耀目,每一件都透着一股子浓烈的,名曰‘权势’的味道。
    三十六名衣甲鲜明、身躯魁梧的神武将军往卢仚身边一站,那些名士一个个面色骤变,呵斥声戛然而止。
    “唷,热闹着呢?”卢仚向白露拱了拱手:“为霜妹子,有一阵子没见了。本来今天没想上来搅和你的好事,但是你的仰慕者,把下面大街都给堵死了,我只能上来看看热闹了。”
    白露颤巍巍站起身来,盯着卢仚身上的紫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卢世兄……果然,卖身求荣,你是得逞所愿了?”
    “牙尖嘴利,该打!”卢仚笑着指了指白露:“但是我做人,有个原则,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女人。但是刚刚我揍了个男人,叫朱钰的,半张脸都被我抽碎了。”
    白露的脸色惨变,她想要询问清楚,但是此情此景,当着十二位‘追求者’的面,她怎可能开口询问朱钰的情况?
    卢仚笑着,走到了几张悬挂着的大纸前。
    他看了看上面抄录的诗词,点了点头:“哦,《君子之德·咏梅》,嗯,光鲜亮丽的牌坊,君子之德……呵呵,不要是专门做下三滥肮脏事情的伪君子就好。”
    “你,放肆!”十二贤才中,一名华服青年指着卢仚怒叱。
    “呵,呵呵。”卢仚笑了笑,抢过了一名文生手中的毛笔。
    第95章 直面,文采压迫(2)
    卢仚站在一张雪白的,尚未有人落笔的大纸前,声音洪亮,缓缓说来。
    “小子卢仚,出身泾阳卢氏旁支,无煊赫身世,也无闻达之名。生平所愿,并不宏大高远,无非是,农妇,山泉,有点田,缸内有米,身上有衣,一日三餐,无病无灾,则此生足矣。”
    十二贤才齐声冷笑。
    刚刚那华服青年见卢仚不搭理自己,只顾自言自语,他气急败坏,厉声喝道:“卢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放肆!”鱼癫虎‘铿锵’一声拔出佩刀,刀指青年厉声喝道:“天子节杖在此,谁敢对公爷不敬,是要造反,想要被抄满门么?”
    华服青年,十二贤才紧紧闭上了嘴。
    鱼癫虎冷笑一声,手腕一旋,佩刀重重插在了地板上,直入地板一尺许。
    白露的面色越发扭曲僵硬,脸色发青,身体微微的摇晃着,双眼一阵通红——‘公爷’?
    杀千刀的卢仚!
    他怎么成了公?
    如果他成了公,白家这几年费尽心思的污他名声,一心退婚,以及后来的这么多小手段,究竟是图了个啥?
    不就因为卢仚是个破落户,朱钰是圣人苗裔嘛。
    朱钰固然是圣人苗裔,但是朱氏如今的爵位,也不过是一个‘公’!
    这个‘公’位,除非朱崇这一房的嫡系子孙死绝了,否则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朱钰头上。
    可想而知,朱钰就算借着朱氏的力量,能够在朝堂上登临高位,但是他想要成为‘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白露,白家,选择了履行婚约,认认真真的将白露嫁给卢仚。
    岂不是,今日她白露,已经可以穿着超品公爵夫人的诰命衮服招摇过市,羡慕死身边的这群‘闺蜜’小婊子了?
    白露的身体晃了又晃,坐在她身边的长腿少女眯了眯眼,一把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按回了座位上:“堂姐,你发什么呆,坐下,且看看我们这位新晋的,享受宗室封君仪仗的‘公’,能作出多好的诗词嘛。”
    长腿少女笑颜如花,甚至很慷慨的朝着卢仚抛了个秋波。
    白露的身体又是一哆嗦。
    卢仚封公了,而且,享受的是宗室‘封君’的仪仗。
    可见,卢仚简在帝心,他一定是得到了天子的极大恩宠,才有这样离谱的际遇!
    卢仚向那长腿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这丫头,不就是前两天熊顶天袭杀他的时候,坐在白家墙头,嗑着瓜子看热闹的那位么?
    这姑娘,有点意思。
    而且,她是白露的堂妹?
    卢仚手持毛笔,曼声道:“奈何,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人生坎坷,不过如此。其中细节,关系人家名节,小子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关系人家名节’!
    这句话一出口,白露就好像被雷轰了一般。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卢仚什么都知道了’!
    下一瞬间,她双手在袖子里死死握拳,告诉自己:“卢仚一定要死。”
    卢仚继续说道:“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小子的经历,可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人生之危险,人情之冷暖,人性之不测,真是让小子一颗心,千疮百孔。”
    “所以,诸位咏梅,多咏其高洁,而小子,独说它之‘孤傲’!”
    转过身,面对大纸,卢仚在身边的砚台上沾了沾墨,用在大胤朝前所未见的‘瘦金体’,铁笔银钩间,一首词在大纸上冉冉出现。
    “这字!”有名士嘶声惊呼。
    “这词!”有几个名士猛地朝着卢仚这边扑了两步,然后突然醒悟自己的立场,又讪讪的停下了脚步,但是一双眼睛喷着精光,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的笔头。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十二贤才中,一名衣衫略显寒酸的青年大声狂笑:“卢仚,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就算争春,你能争得过谁?”
    这青年双眼通红,咬着牙死死盯着卢仚,已经把卢仚嫉妒、恨到了骨子里。
    这词……
    吊打今日在场的十二人。
    他们心知肚明,他们写不出这样的词来。
    所以,只能鸡蛋里挑骨头,只能抓着卢仚作品中的一句话,无限制的放大他的缺点。
    “可见,你是个妄人!”这青年蛮横的做出了决断。
    其他十一贤才纷纷点头:“然也,果然狂妄,不当人子!”
    卢仚转过身来,笑吟吟的朝着一众贤才:“我今年,刚满十六。”
    “我,为大胤,为太后,为天子出力,刚满十六,我立功封爵!”
    “我,刚满十六,我拓脉境大圆满的武道修为,你们十二个加起来,我一只手可以把你们打成肉饼!”
    “我,刚满十六,腹中也有锦绣诗书,一支笔写出的文字,我想,你们暂时无一人能在书法上赢我。”
    “我,刚满十六,我靠我自己的功劳,得授良田数百万亩,得授食邑三万户,得授封地方圆数千里!”
    一群贤才被憋得面皮通红,说不出话来。
    卢仚悠然道:“我不争,只是因为我想太平过日子。我若有心争……呵呵,小子侥幸,你们看看,我稍稍争一争,我就是国朝的公爵了。而诸位呢?平日里下窑子的钱,怕是还要从你们爹娘手中讨吧?”
    十二贤才紧紧闭上嘴,一个个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卢仚的话极其难听,但是一矢中的,他们无法反驳。
    卢仚又笑了。
    他手中毛笔,朝着墨云楼顶楼的一群名士、千金、贤才指指点点,大声笑道:“见到你们啊,我突然明白了,‘朋党’两个字做何解释。”
    “难听的话,我也不说了,再说下去,未免得罪了太多人。”
    “但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今日来墨云楼,搞这么大的场面,甚至堵塞了街道、大桥,使得民间百姓只能绕道而行,平白耽搁他们营生……你们来这里,是出自本心么?”
    “白露的婚事,和你们!”卢仚指了指那一群做评审的名士。
    “和你们!”卢仚又指了指那群千金小姐闺蜜们。
    “和你们!”卢仚干脆的指了指那十二名贤才。
    “究竟有多大的干系呢?”
    “你们来这里,无非是……一个名,一个利,你么看不破而已!”
    “所以,今日你们咏梅,我还非要咏点别的东西。”卢仚微笑,又用一手极其流畅,甚至嚣张跋扈的‘狂草’,在大纸上挥毫泼墨。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卢仚书毕,一名充当评审的名士猛地皱起了眉头:“这词不对,其意残缺,卢仚,你怎生不把全文写出来。”
    卢仚歪着头,异常陶醉的看了看大纸上自己的狂草字体,曼声道:“残缺就对了,这词,我抄的,你们信不?”
    一众名士纷纷摇头。
    抄的?
    抄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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