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为忙藏香居的事, 总是早出晚归,来回?奔波。
    当初租赁店铺的地主听闻失火涉及到温家的人命官司,前两日来问?询,接下来这铺子是何打算,若要转手,要尽快与他说,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又是那样的繁华地段,少一日进项,损失的银子都够一家大半月的吃喝。
    话里话外,也是催促,但或许因卫家,并未说透难听。
    她已与柳伯商议,要关闭藏香居。
    明日去?除了还没赔完的契据条款,还要处理铺里剩下的各种香料,以及烧掉的后仓要找工匠修缮完整,才好交付。再是店里伙计的安排,还有柳伯一家,若是外面没有生意可守,她要如何安置他们……
    方才沐浴时都要睡过去?,现下屋里只?有她一人,重想这些事,却愈加清醒。
    翻了几个身,不免烦躁。
    忽在?一片晦暗不明中,听到轻微异响。她透过轻纱床幔,看向?窗牖处,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公府防卫森严,每夜都有护卫轮班巡守,更何况如今国公回?京归府。
    再是胆子大的刺客,除非真的不要命了,才会来行刺。
    曦珠这般想时,脑子里陡然钻出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
    她登时被?心生的念头吓一跳。
    声响仍在?,固执一般还在?撬动。
    曦珠不再迟疑,赶忙掀开帐子,趿鞋下床,走到窗前。蒙着的厚实窗纸上,有一个模糊的高大灰影在?鬼祟。
    她先是紧了一口气,然后将窗栓拉开,伸手一推,把合拢的窗叶往外推去?。
    一声轻唔响起。
    她看去?,就见窗外的人正紧拧着眉,一只?手捂住鼻子,抱怨般低呼。
    “痛。”
    应当是方才开窗的动作太突然,撞到了他。
    曦珠真没想到卫陵胆子这般大,竟然大半夜又翻墙进院子,上回?除夕罢了,这回?又来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她骇然地不行,压低声音问?他。
    两侧房里可睡着蓉娘和青坠,还有几个丫头。
    这可不是大家都在?玩乐的时候,倘若被?人发现,要完了。
    只?这话才出,偷摸而来的人没半点自觉,越发走近,她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单臂撑着窗沿,一手制推她的肩朝后,翻进了屋里。
    窗被?顺手关上,咿呀闭合声里,她被?一拉,揽到怀抱里。
    曦珠这下是真被?吓住了。
    她试着挣脱他,但横亘在?腰侧的两条手臂如同铁钳禁锢着,连转动一下都难。
    卫陵埋首在?纤弱温暖的颈间,吸嗅着她身上馨香的气息,轻蹭了两下,沙哑低声:“我?想你了。”
    也是在?两人贴身时,曦珠不得已靠在?他胸前,闻到他衣襟上残留的酒味。
    他平日不是这样的。
    她蹙眉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喝多?。”他语调含糊不清,“我?记得要回?家,你还在?家,答应你的,不在?外面鬼混,每日都会回?来的。”
    一听这话,怕是喝了不少,醉的不轻。
    不知去?哪里喝的。
    灼热的吐息落在?耳畔,他的唇似有似无地摩挲过肌肤,曦珠僵硬住,见他没一点松开的样子,硬推是不行的,咬了咬唇道:“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
    他毫不犹豫道,竟抱地更紧些,似是怕她跑了,嗓音委屈地低落:“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
    曦珠不想和他探论什么想不想。
    隐觉他醉后性情更加黏人,但不管如何,此时他得赶紧离开春月庭。
    若是被?人察觉,联想后果,她惊惧地冷汗都出来了。
    “你先回?去?睡觉,等明早醒了,我?们再说,行吗?”
    曦珠软声哄他。
    卫陵摇了摇头,鬓角蹭磨过她的脸颊,一阵痒意,太过亲昵的动作,引得她手指都似冻住。
    “不行,我?要是回?去?睡觉,明日一早醒了,你准出府忙去?,哪里还顾得上我?,你在?骗我?。”
    “我?这些日都没写信给你,就是怕烦你,今日好想你,想得睡不着来找你,你还要赶我?走。”
    他终于舍得从她的温馨柔软里抬起头,控诉般望她,眼尾不知何时有些泛红了。
    “你说我?是不是再不来见你,你都要忘了我?!”
    自从藏香居失火之?后,一堆事压下来,曦珠自顾不暇。就连卫度和孔采芙和离,也是在?孔采芙离府那日得知,一桩沉甸心上的重事放下,她更是投入自己的事里。
    卫陵除了那日给她一盒子的银票,以及在?刑部堂上因审温滔见过几面,其余时候真没见过。
    也一封信没让青坠送来。
    之?前他每夜来信,都会写自己这一日都做了什么,再是些胡言乱语,情意绵绵之?类的话。
    曦珠都习惯了每晚拆开看过,才会上床入睡,因怕其中遗漏什么重要消息。
    这大半月来,起初确有些不适,但很快,她也忘了。
    毕竟外室之?祸结束后,这上半年对?于卫家而言,应是平稳的,不会再出什么大事。
    兴许是她犹豫太久,他睁大了眼。
    往常都是恣意不羁的,此刻却蔫巴地垂着长睫。
    “你真的忘了我??”
    倘若起先一句是想求得安慰的质问?,如今这句反问?,满是确凿的不可置信。
    抱着她的细腰,语调里满溢出来难过。
    “你心里没有一点我?,是不是?”
    曦珠有些心累,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车轱辘的话,偏他这样子,好似是她忘情负义,存心抛弃他。
    最终叹口气,道:“没忘。”
    清醒时就招架不住,遑论醉后,怕他闹起来,只?能顺着他。
    白?日够累了,晚上还要应付他。
    曦珠将嗓音放地更低柔了,继续哄他:“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你知道的,我?这些日忙得很,等忙完了会写信给你。”
    “我?今日很累了,真的想睡了,你也回?去?睡,好不好?”
    若他清醒,她决不会如此说话。
    当下顾不得他翌日会不会记得,只?想打发他赶紧离开。
    不想卫陵就似没听到,直接躺倒一侧的榻上,歪过身去?,还扯了叠放在?榻尾,她小憩时用以御寒的薄毯,蒙头遮盖住自己。
    如意石榴花纹的殷红毯下,拱出一小座山来。
    太过熟稔,若非知情的,都要以为这里是他的居所,他只?是和平日一样,在?外面喝得多?了,回?来懒得多?动,索性在?榻上睡了。
    随性得很。
    曦珠被?他这耍赖般的举动怔松。
    清醒时他恨不得时时答应你说的所有事,以此让你相?信,他会听你的话。
    酩酊大醉时,性子里的恶劣就暴露出来。
    但曦珠不能让他这般胡闹,想到国公和姨母若是得知此时卫陵在?这里……
    她不敢再想下去?。
    “要睡回?去?睡,别在?这儿。”
    她过去?矮身,要将蒙住他头的毯子拉扯下来,却比不过他的力气。
    里面还传来他闷瓮的犟声:“我?不走,就要在?这儿。”
    曦珠几番扯,连个角都掀不开,折腾地她累起一层薄汗来,坐在?一边喘气。
    瞥望一动不动的他,绸毯之?下,轻微的起伏波动,像是睡着了,真要赖在?这里。
    本来心里就有郁气,愈瞧愈气。
    也是深夜,不知什么作祟,她跪趴过去?,摸索着,按住他脸上的绸锦,将他捂在?下方。
    不过片刻,该睡去?的卫陵憋着气挣扎起来,呜呜两声,手臂撑起,将她怎么也扯不下的毯子一下子拉下来。
    连带着她,手一下滑脱,趴到他身上,又赶紧爬起来。
    他露出一张些微涨红的脸,浓眉紧皱,像是被?从好梦里拖拽出来,颇有些生气地瞪她。
    “你要捂死?我?了!”
    曦珠见人好歹醒了,低声斥道:“醒了就赶紧走!别和个孩子似的,要说多?少遍。”
    压抑声调,不敢大声。
    她是真的气,连斥责的话犹如说教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便?在?话出口的瞬间,曦珠哑住。
    她想起卫陵最厌烦有人拿这样的话压他。
    曦珠低头,就见他似愣住了,眼角的潮红渐褪,清明逐渐漫进眼里,嘴角紧抿。
    她这番话,骂醒了他。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肩膀,撑身翻滚,跪膝抵在?她腿间,压住了她的裙,也将她压到了身下。
    这个举动太猝不及防,以至于曦珠只?觉晃眼颠倒了周遭,再抬眼,撞入一双漆黑晦涩的眸。
    他的目光盯着她,面无表情,声音冷然低沉。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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