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准备召集墨工齐聚北境吧。”她说,“小六你写好掌门令。”
    高小六神情郑重应声是。
    陈十更是激动:“我们可以走了?”
    七星点头:“可以。”看了眼外边,“趁着天还没亮。”
    一直躺在地上的梁六子听到这里再次震惊:“你说服霍莲了?”
    霍莲真对这个女人言听计从?
    七星看着他摇头:“我没说服他啊。”
    没有说服他?梁六子一愣,那……
    “我本就没去说服他,我只是说了我们墨门要做的事以及非做不可的心志。”七星说,“我不说服他,他也别说服我,大家就各自行事。”
    就各自行事?霍莲不管?那还不是等于说服了?
    怎么可能啊,霍莲是这种人?
    梁六子瞪眼。
    七星一笑:“是不是,走出去就知道了。”
    ……
    ……
    牢房的兵卫看着三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说不上是该松口气还是提着一口气。
    “你们确定,都督说了可以?”一个兵卫低声问。
    适才那女人走了又回来,还告诉他们,要让牢房里这两人去帮她拿点东西,都督已经同意了,他们可以去问问都督。
    什么叫帮她拿点东西?那不就是离开牢房,还来去自如吗?
    兵卫们将信将疑,只能派个人去问问。
    都督不在内宅,就在朱川的房间里,室内亮着灯,站在院子里能看到窗户上投下独坐的身影,当听了询问,室内没有多余的话,只传来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就是同意的意思吧。
    兵卫们看着渐渐变淡的夜色,天快要亮了,走就走吧,这三人走了,都察司里里外外都安静了。
    “哎!”
    牢房里忽地传来粗哑的喊声。
    兵卫们对视一眼,忘记了,牢房里还有一个人呢。
    梁六子抖动着锁链,看着空寂的牢房,忍不住骂起来,这两个混账东西,说走就走了,也不把锁链给他解开。
    他一通费力地撕扯,从栏杆上挣脱,再看向牢门外。
    真的走出去了,真的没被抓住绑着扔回来。
    那他呢?
    ……
    ……
    梁六子在大摇大摆走出牢房的时候,被兵卫们按倒在地,也再次来到朱川的房间前禀告,询问,这个人是不是也是要出去拿点东西再回来。
    “绑紧,堵住嘴,扔进水牢里。”霍莲的声音从内传来。
    兵卫应声是,终于是他们熟悉的操作,利索地将梁六子扔进了水牢。
    梁六子只来得及骂一声,余下的话就被堵在肚子里,泡在冰冷漆黑的水牢里,在肚子里把霍莲翻来覆去地骂。
    除了以前常骂的话,又多了一个新的。
    那墨门的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能带着她的同党大摇大摆离开,怎么轮到他就不行。
    真是把墨门当舅子看待了!
    骂完了又忍不住想,那女人说召集墨工齐聚北境,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一次北境长城真的可以修补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怎么能被关在牢房里!
    这该死的霍莲!
    该死的梁八子!
    天光渐渐亮起,室内的烛火变得昏黄,霍莲的视线也变得昏昏,但他并没有闭上眼,依旧看着手里握着的一块点心。
    摆在桌案上的点心并没有被吃完,那女子在说完话之后,拿下别在袖口的绣花针,在一枚点心上雕出一枚墨字结。
    “先前我要见皇帝也不是为了洗冤,我是要让皇帝知道,墨门做了什么,罪他知道,功他也应该知道。”
    七星托着这一枚墨字结点心,放到他手里。
    “如果墨门有罪,也不会是苟且偷生,而是更应以墨技造福天下,这就是我们的活法。”
    这样的活法。
    霍莲将手掌攥住,手心中的糕点松软如沙而落。
    这样的活法能活出不一样吗?
    第67章 事后说
    过了三月三,京城似乎一夜之间披上了春衣,入目嫩绿一片。
    皇帝在行宫度过了两日,昨日回宫,但有关三月三的热闹却没有平息。
    京城陆宅的后门悄悄打开,采买厨娘将裹着的头巾拉了拉,遮住了半个额头这才走出来,但刚走到巷子口,有三四个妇人跳出来。
    “福娘子,去买菜啊。”她们热情说。
    这都是邻居,厨娘也认得,挤出一丝笑:“是,夫人催……
    她本想说夫人催得急,但话没说完就被这几个妇人围住。
    “那个夏侯小姐真在上己宴骂陆三公子了?”
    “她怎么敢这样啊?”
    “就是,果然是仗势欺人。”
    “三公子生气了吧?”
    “你们夫人气坏了吧?”
    “哎真是可怜,夫人正悲伤呢,又要受这个气。”
    “没错,要我说,夫人应该去夏侯家骂他们一通。”
    “要不我们去探望安慰夫人?”
    厨娘被疾风骤雨得话砸的头晕目眩,要说什么又想到叮嘱什么不能回应,一时只能哎呀哎呀应着,忙向后退去。
    “我想起来了,我们夫人还叮嘱了要给她往罗汉寺送点佛经,忘记拿了。”
    厨娘挣脱了围着的妇人们,急急从后门退回去。
    “快关门关门。”她对门上的仆从摆手。
    仆从们忙将门关上。
    门外妇人们的议论还在传来。
    “陆三公子真是可怜。”
    “没看出来夏侯小姐这般跋扈。”
    “遇上夏侯家,陆三公子真是倒霉。”
    “是啊,要不然陆三公子和未婚妻早就成亲了,也不会被人抢走。”
    ……
    ……
    听着厨娘的回禀,陆大夫人倒有几分喜色。
    “大家都是明事理的,都是为你说话的。”她说,看着坐在一旁的陆异之,“这也不是坏事。”
    为他说话,也并不是好事,陆异之握着茶杯没说话。
    原本以明知这个事实堵住夏侯家的嘴,世人的注意只在他与霍莲的仇怨上,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坐稳官场地位。
    没想到夏侯小姐竟然不顾女子清誉,立刻下场在人前与他撕破脸。
    虽然暂时看起来人人都向着他说话,夏侯家声名更差,但夏侯家可不是霍莲那般令人厌恶的权臣酷吏。
    夏侯家百年世家,传承诗书大义,无数同门学生,夏侯先生更是清誉大儒。
    他陆异之跟霍莲相对,没人替霍莲说话,但夏侯先生可不一样,议论的多了,他的亲朋好友学生同门,必然态度不一样。
    夏侯小姐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陆异之将茶一饮而尽。
    陆大老爷看着陆异之的脸色,再想到以前遇到什么事儿子总是带着笑说无妨无妨,没事没事,但现在却握着茶杯不说话。
    “异之,是不是很麻烦?”他说,也皱起眉头,“夏侯家的确家世很大啊。”
    京城真是到处是世家权贵,动不动就跟皇帝沾亲带故。
    他们异之人单力薄。
    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异之,就是有麻烦也别怕。”陆大老爷沉声说,“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麻烦!”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们陆家也是不怕他们的,倾尽家财也要为你保住前程。”
    陆异之放下茶杯:“父亲,尚未到如此地步,我方才在想事情走神了。”含笑看向陆大夫人,“满街议论不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议论的多了,总有麻烦,所以,这段日子就劳烦母亲管好家里人,让他们谨言慎行,不要回应外界任何问话,更不要去跟着骂夏侯家,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越说越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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