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莲看着六尺剑。
    ……
    “不要剑……”他说,“也不要命,你父亲对你还真是不了解啊。”
    ……
    ……
    在夜色里起起伏伏,很快就摆脱了都察司的气息,四周也没有威胁,七星在一角屋檐上停下脚步。
    她看着空空手中,略有些遗憾。
    可惜没来得及拿到剑。
    罢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上掌门推选。
    她抬起手滑落衣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肌肤,能感受伤痕斑斑。
    她知道墨门当初的事另有蹊跷,也猜到当年蹊跷事的人一定还存在,更知道她的身份必然有人猜忌。
    果然,尽管小时候埋名,出事后又被外祖父藏匿,但刚出现在江湖不久,就引来袭击。
    但远离了江湖,就没有了生死危险了吗?在陆家不也差点死了,死的还悄无声息。
    死有什么可怕的,她本就是死过的人。
    更何况她本就是为了解决当年事才来的,怕的反而是那些人不出现。
    七星将衣袖抚下,跃入夜色中。
    ……
    ……
    夜色喧嚣,白家庄大厅里,因为魏东家的话,厅内嘈杂一片。
    有人在笑,有人在看热闹,还有人难掩讥诮。
    “魏东家。”孟溪长回过神,他大概知道为什么魏东家会这样做了,立刻喊道,“我南堂孟溪长支持你。”
    这还来真的啊。
    大厅里忽的也响起其他的喊声。
    “既然如此,那我徽城刘夏也愿自荐为掌门。”
    “落霞山夫妇愿意一试。”
    大厅里气氛变得更嘈杂了,似乎一多半人都开始表明心意。
    既然跋山涉水冒着危险赶来的,重整墨门以及当上掌门,这种不敢想的事,也可以想一想了。
    白大老爷对这场面其实不意外,只不过,引领者应该是他,不是突然被一个西堂坐轮椅的老头搅得乱七八糟。
    而旁边的年轻人还在笑。
    “你还笑。”他没好气低声说,“你爹让你来只是看笑话的吗?”
    高小六哦了声,一副我懂了的神情,蹭地伸出手举起。
    “我也要当掌门——”
    他声音清亮,声音又大,几乎是嘶喊。
    一瞬间盖过了室内的嘈杂,让所有视线都看过来。
    “我爹是高长老——”高小六继续大声喊。
    凝聚过来的视线更多也更复杂。
    白大老爷更气了,第一次亮相也不该是这样的!
    白大老爷想象的场面,是先跟大家感叹一下如今,再表明当凝聚一心,然后这时候介绍高小六。
    当然要提高长老,毕竟这是如今幸存的最有资历的人。
    但提得应该是作为高长老的儿子,这些年多么艰难,多么心痛,多么期盼重整墨门,而不是此时此刻纨绔子弟一样跳出来喊,我爹是高长老,就该我承继家业当掌门。
    一下子将高长老的资历变成了不能提的禁忌。
    果然厅内视线复杂后,响起了阴阳怪气的话。
    ……
    “如今选掌门都是要看出身了吗?我爹不是高长老,我就不能当掌门了吗?”
    笑声,怪叫声,气氛比先前的嘈杂更不堪。
    “他不是这个意思。”白大老爷想要解释一下。
    但高小六已经站起来:“选掌门当然要看出身,总不能你什么都不是,来历不明,就想当上我们墨门的掌门吧。”
    一个黑瘦的男人站起来,冷笑说:“今天我们能坐在这里就证明了不是来历不明。”
    进门都是查过标记来历的。
    高小六说:“标记只是能进门,又不是靠标记就能当掌门的,掌门之位当然要慎重。”
    他伸手指着自己。
    “我
    高小六,高长老的儿子,货真价实,从生下来就秉承了墨门之志。”
    他说着指着说话的男人。
    “你呢,总不会从今天坐到这里才秉承墨门之志吧?”
    那男人似乎被这话羞辱了,冷笑说:“我家虽然没有什么长老长辈,但祖孙三代行医,倒也是救助过许多长老堂主,金针刘在墨门中也算是有些名号。”
    厅内响起低低的讶声“原来是金针刘!”
    显然这个名号的确不少人知道。
    金针刘说完这句话,略带几分挑衅看着那金光灿灿的年轻小子,待要看这张狂的小子再说出什么。
    那小子咂咂嘴,神情几分羡慕:“这个名号不错。”
    第23章 里外行
    什么鬼?金针刘皱眉。
    “这就对了,你和我一样,家传深厚。”高小六没有再说乱七八糟的话,接着说,“先圣之学祖祖辈辈都印在骨头里了。”
    话音落又有一声嗤笑。
    “那要这么说,我们这些自己入门,没有祖辈可靠的,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也是一个年轻人,“要我说,墨门什么情况大家心里也清楚,这种情况下还坚持做个墨者的,那才是真正的心志坚定,反倒是你们这些家传子弟……”
    他说着站起来,环视四周。
    “承墨门之志也没那么坚定吧?不过是你爹你爷爷让你们这样做,你们自己心里也不当回事。”
    这话让厅内很多人站起来吵闹“你小子说什么呢!”“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一片吵闹中,高小六拔高声音。
    “都不要吵!都静一静!”他大声喊,“都是一家人!”
    这话让四周的人更无语,这争吵是你引发的好不好!
    “所以大家把身家亮出来。”
    高小六大声喊,人干脆站到椅子上。
    “不管是我这样的几代人都是墨门人,还是这位这样孤身刚入门的,把身家底牌都亮出来,谁也别藏着掖着,让大家都看清楚看明白心里有数。”
    “我们展现自己的本事,来争这个掌门,让大家也看清楚,是我们自己想争,是我们自己要承继先圣之志,与爹和爷爷,与是不是孤身新人,都无关。”
    这倒像个人话,厅内响起低低议论,还有人喊了句“本就是如此!”
    “有志争选掌门的来白大老爷这里呈交身份。”高小六挥手示意,“两天后在寿宴上展示技艺,亮出自己的本事,由在场的所有人来评定,与家世无关,与年纪无关,与男女无关!”
    厅内响起叫好声,先前那位年轻人大步上前“我来。”
    金针刘紧随其后。
    高小六依旧站在椅子上:“别急,一个一个来。”又催促白家诸人,“还愣着干什么,别惦记着吃饭了,笔墨纸砚都拿出来干活吧。”
    白大老爷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下来,像什么样子,你还打算当掌门吗?”
    高小六跳下来,一笑:“舅父,要想当掌门,就不能像个样子,尤其是自己摆出的样子,你要是自己像个样子,那别人可不把你当个样子。”
    厅内人都向那边去,或者真是报名,或者看个热闹,孟溪长也跟着魏东家陆掌柜过去。
    轮车经过一桌时,听得其上一个人跟同桌的人嗤声。
    “滑头小子,先用身份撒泼,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将来用这个身份为难他嘛。”
    孟溪长不由看过来,见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脚边还放着的一根扁担。
    ……
    那年轻人立刻察觉,看了孟溪长一眼,再看轮车,将伸到路上的脚收回来。
    孟溪长收回视线,和魏东家向前去了。
    “这车做得不错啊。”同桌的人跟年轻人说,“陈十,看来是你们械师手艺。”
    陈十眼皮都没抬,将瓜子皮吐出来:“木匠而已,械师如今遍地都是了吗?”
    同桌的人也不跟他争辩,问:“哎,你方才不是也在喊要当掌门,去报名比试啊。”
    陈十坐着不动:“我才不比试呢,我就等着喊呢。”
    等着喊什么?同桌不解。
    陈十将一把瓜子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说:“等着选出来掌门后,喊他不配,让他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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