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说,就见三个黑衣人一步跨过来,有人抬手按住了王二庆的刀,有人按住了王二庆的肩头。
    王二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一旋,被按住了,刀也被夺走。
    他带的差役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黑衣人用刀指着不许动。
    王大婶是最机敏的,抱着头就跑一边去了,心想货郎说得对,果然是歹人,果然应该报官,真是凶恶啊,这些歹人竟然连官差都不怕!
    “有话问话,别吓到人家。”草堂内传来声音。……挺和气的,王二庆挣扎着,看到草堂里走出来一人,身材高挑穿着黑衣的年轻人。
    他招招手。
    “来,把人押过来跪着。”
    也是个贼厮——王二庆心里骂了声。
    “你们大胆,这里是许城府衙——”他喊道。
    但抓着他的手如铁钳,将他拎到门口,然后抬脚一踹,王二庆噗通跪在地上,他在心里疯狂大骂,挣扎着抬起头,看到草堂内坐着一人,他心里的骂声不由一顿。
    这个男人生得很好看。
    奇怪的是,这种好看让人害怕。
    他眼眸漆黑,薄唇暗沉,修长的手握着一只木凋小鸟转动,木凋小鸟宛如活了一般在手心手背上跳来跳去。
    同时也能看到他手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让这只手变得骇人。
    王二庆咕冬咽了口口水,然后听到这男人的声音。
    “朱川,有话好好说,别逗人玩。”
    “你是许城的差役?我是霍莲,都察司的。”
    王二庆只觉得咽下的口水宛如石头,砸的他人栽下去,一头撞在门槛上,发出冬一声。
    朱川哈哈笑:“都督你这太吓人了,还不如我逗人玩呢。”
    王二庆只觉得两耳嗡嗡,恍若在做梦,还是个噩梦,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霍莲的名字?
    别说他这个小城的差役,就算是小城的顽童们也都知道这个名字。
    那是家里大人常用来恐吓孩子们的名字。
    “再不听话,再不听话,就让霍都督把你抓走。”
    有人伸手搀扶他:“来来别怕别怕。”说话又一顿,伸手递过来一物,“哎,忘记了让你看了,这是我们的腰牌,你验明正身一下,没骗你。”
    黑黝黝刻着鲜红大字的腰牌被戳到眼前,王二庆呼吸再次一滞。
    然后便是哈哈笑声。
    “你是府衙的差役?”霍莲问。
    王二庆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但又不敢不说话,点点头哑声应是,心里乱纷纷,完了完了,不知许城有谁要完了……
    “这间房子的主人是谁?”霍莲问。
    王二庆乱纷纷的头脑凝滞了一下,啊?谁?
    “这里是谁家?”霍莲再次问,伸手指了指四周。
    王二庆哦了声:“阿七,七星。”
    “七星。”霍莲念了一遍,问,“她现在在哪里啊?”
    难道是冲这个阿七来的?是这个绣娘要完?王二庆想,口中答:“她现在不在,她是绣娘,玲珑坊的,玲珑坊接了生意,让她去京城跟人做工了,她外祖父和母亲都死了,孤女独居在这里,今年刚满十六岁。”
    不管霍莲问的和没问的,事关这个七星的,王二庆一口气都说了。
    突然很感激先前这七星报案,他对她的情况很了解。
    但旋即一想,要是没有七星报案,他也不会跟她打交道,今天也不会被王大婶撕缠跑来,也就不会撞上霍莲…………霉。
    霍莲听完他这一通话,点点头:“很好很好。”
    夸赞稍微缓解了紧张,王二庆小口喘口气,悄悄看霍莲——都察司霍都督真是为这个绣娘来的?
    那这七星得犯多大的案子啊?!
    这,这,这——
    “这间屋子挺好的。”霍莲说,“我借用一下。”
    啊?王二庆再次愣住了,什么?
    “我们办案从这里经过,看到这屋子不错,借来落脚。”朱川半蹲下来,含笑看着他说,“这位差大哥你来得正好,帮我们做个保人,免得被当做歹人。”
    哦——王二庆呆呆,下一刻他被抓着肩膀拎起来。
    朱川搭着他的肩头:“还有我们是在秘密办案,你告诉你们这里管事的人,不要来惊扰,如果走漏的风声……”
    他的手一用力。
    王二庆觉得胳膊要被卸下来了,忙连声应:“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说罢就要跪下去。
    “大人放心——”
    但坐在椅子上的霍莲抬手对他轻轻嘘一声。
    被那双眼幽幽盯着,王二庆到嘴边的话咕冬咽回去,只在心里喊是,小的知道了,保密。
    ……
    ……
    许城府衙内掀起怎样的风浪不为外人所知。
    许城城内又有多少人深夜难免也不为人所知。
    深夜的如意坊内火烛明亮,但魏东家没有做工,陆掌柜也没有看账册,两人的脸上没有笑意,眉头紧锁。
    “只是路过借住房子。”陆掌柜低声说,看着魏东家,“你信吗?”
    那可是,霍莲啊。
    第49章 草堂坐
    一开始听到消息时候,怎么想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霍莲。
    虽然从未见过,但这个名字刻在每一个墨门人心里。
    霍莲是制止了叛乱保国朝安稳的功臣,而他们墨门,则是当时被他剿杀的乱国贼。
    那一场围杀,墨门失去了掌门,长老,能工巧匠奇人异士,门派离散,幸存者苟且偷生。
    魏东家手握着轮车扶手咯吱咯吱响:“所以他是来查抓我们的。”
    “霍莲抓查墨徒很正常。”陆掌柜说,“现在的问题是,他是否特指某一人,是否就是为七星来的。”
    路过?看到了这房子很好?这话可信吗?也太……巧了吧?
    虽然许城官府上下都信。
    那是因为官府和世人不知道七星的身份。
    但鉴于霍莲的身份和七星的身份,陆掌柜不得不警惕。
    七星她说过她一家都是因为那件事丧生。
    但没有说父母是什么人。
    那时候能被掌门召集的都不是无名之辈。
    魏东家脸色变幻,不由转动扶手站起来滑动了几步。
    “霍莲如果是查墨门来的,好说,我们一动不动就好。”陆掌柜接着说,“如果是奔着七星来的,我们该怎么防?”
    如果真是这样,别说防了,魏东家看着跳动的烛火,冒出一个念头:“说不定他比我们还了解七星呢。”
    ……
    ……
    杏花草堂内灯火通明,但内里不再是两个女孩儿的身影。
    霍莲坐在木桌前,指腹摩挲着桌面。
    桌案上摆了菜肴,朱川正在摆碗快。
    “这家的碗盘筷子勺子还挺有意思。”他说,“都是木头做的,能不能用啊。”
    这草堂看起来荒废,但里面东西齐全,只是都是木头竹子做的,总觉得像玩具。
    “她们能用,我们自然也能用。”霍莲说,伸手接过碗快。
    朱川便也坐下来。
    人高马大,小小的椅子正好将他圈住。
    朱川左右摇晃,木椅子随着他摇晃,安静无声。
    “这小椅子还挺结实。”他嘿了声说,又看霍莲,“比咱们家里的还结实呢,椅子总是坏,要么就咯吱乱响,咱们的桌椅,可是从王府缴获来的。”
    那么贵重的家具,不如一个乡野之地的小木头椅子?
    “手艺有时候比木料贵重。”霍莲说,握着碗快吃饭。
    朱川点点头:“也是,果然是好手艺,能悄无声息换走都督的剑。”又嘿嘿一笑,“不过还是都督厉害,再厉害的手艺,也能看出来。”
    霍莲一笑,如同先前一样,笑一闪而过,看了眼桌案上摆着的六尺剑:“后辈的手艺到底不能跟原主人相比。”
    话说到这里时,门外有侍卫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箱子,箱子上还裹着树枝藤蔓,奇奇怪怪。
    “许城府衙把最近的案卷送来了,说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说,忍着笑,“为了保密,远远扔过来,还做了伪装,再三请都督放心。”……
    他们让那个官差传话给官府说是隐瞒身份查案路过,与许城无关,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要来打扰,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但许城府衙上下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想必是日夜难安心惊胆战。
    那侍从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一箱子卷宗,一箱子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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